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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姓西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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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岁文今日休沐,总算清静了一天,耳边没有镇国公和他唠叨,也没有朝廷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来嘟嘟哝哝问这问那。
闲来时间,下棋向来是既打发时间又能细心思考事情的绝佳方法,他瞧着面前这残局,手中白子在指尖捏了许久也没有落下。
宁青梧凑过来瞧了一眼,伸手便想要帮忙,然而被宁岁文一把抚开:“你别捣乱。”
“爹你这是又遇到什么难题了?这下个棋都把自己堵死了?”宁青梧好笑的收回手,一扫衣袖坐到宁岁文的对面,也低眉顺眼的去打量那棋盘上的残局。
四面无路,八方有敌,这还怎么落子?
随便落一个地方都是在对方的包围圈中,宁青梧皱着眉摸着下巴想了想,突然发现一个问题:“这黑子怎么这么多?”
他疑惑的抬头看向还在眉头紧锁细细思索的宁岁文,不知道自家老爹又是在想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
“唉,不行了,你快帮我瞧瞧,怎么着能给我这白子找一条出路?”宁岁文一挠头,一把将手中白子仍在棋盅里,是彻底拿这盘死局没了法子。
宁青梧笑了:“你这局白子必死无疑,我还怎么帮你解?不如打乱重新来下。”
说着他伸手就当着宁岁文的面将棋盘上的棋子揉成一团,黑白混淆,分不清彼此。
宁岁文来不及阻止,只好叹了声气,摆了摆手将黑白棋子分拣出来。
宁青梧笑着瞥了他一眼,也伸手去帮忙,边拣边问:“爹最近又有什么烦心事?”
“还不是你一直念叨着什么水浑了吗?我就在想啊,这水什么时候浑的,又能浑成什么样呢?”宁岁文气得一吹胡子,捡起一颗黑子,扔到宁青梧手边的棋盅里。
宁青梧想了想,轻笑一声:“所以就浑到了全盘黑子的情况?你这哪里是下棋,倒不如去涂鸦。”
“怎么不能满盘黑子?水浑总有一方得输,两足鼎立的情况总归是不能发生的,黑子全盘,不就黑子赢了吗?”
宁青梧觉得宁岁文这个比喻不太恰当,拧了拧眉毛歪头看向他:“那你手拿白子,是将自己划为必输一列?”
这个想法一出来,宁青梧突然被自己老爹逗乐了。
这是怎么样的不自信才会把自己定义为必输那一列?
瞧着宁岁文不答话,宁青梧轻轻拿起一枚黑子,将它啪的一声拍在棋盘最中间的位置:“我们怎么不能就拿个必赢的结局呢?”
“必赢你拿什么赢?如今四周一片空无,你单个一枚棋子出手,不就是拿来抛砖引玉的那个砖,必死无疑?”宁岁文说着将一枚白子放到黑子旁,堵住他一方的路。
“谁说不能抛弃棋子的?我一个黑子两个黑子能引出你的千军万马来阻拦我的路,我亏吗?”宁青梧笑着落下另一枚黑子。
两人一番争执上下,在宁岁文将他中心的一片棋子堵住之时,却突兀的瞧见宁青梧不知何时在棋盘角落里还落了一枚黑子。
宁青梧瞧见他发现那枚黑子也不慌张,狡黠一笑,将手中黑子不急不慢的放在另一个角落里。
宁岁文眼前一亮,紧跟着去占据另外空余的角落。
两人又一番攻城略地,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棋盘上黑白分明,空余的位置已经不多,然而两人却还是未分出胜负。
宁岁文心里有着自己的路线,眼看着宁青梧将他所计划的线路给忽略过去,他内心一片窃喜,连忙付之计划,盘踞而上。
然而宁青梧却忽然笑了:“爹,你输了。”
宁岁文眉头一皱,不相信的指着棋盘上自己围成一圈的白子,质问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输了,明明是你输了。”
只见宁青梧轻笑着摇了摇头,将手中最后一枚棋子放在两枚白子之间,一时间,整个棋盘都被填满了空缺。
宁岁文皱着眉研究了许久,面色突然惨白了一瞬,他哆嗦着指着棋盘,看向宁青梧,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怎么样,是你输了吧?”宁青梧得意洋洋的将自己最后那枚棋子拿起又放下。
宁岁文深吸了一口气,接着低下头仔细研究着棋盘上的黑子,越看越发觉得内心惨凉一片。
他又是猛地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你先前的棋子便是做下了这全盘局的核心,故意让我忽略它轻视它,最后反而接着那一点缝隙和全盘棋子融会贯通,形成一张将所有白子都笼罩其中的大网,一枚棋子落下,全盘打尽。”
宁青梧笑着点了点头,将自己一番规划路线指给宁岁文看,一番解释下来,宁岁文有些愁眉苦脸的盯着他,将他看得心里发毛。
“怎么了?”宁青梧收敛了自己的笑意。
“你这是已经准备下水了?连局都布好了?”宁岁文越细想,越觉得自己以前还是低估了自家儿子,本以为只是有些小聪明,没想到随意一出手,便是将整个天下都算计进了这寸尺棋盘间。
“当然了。”宁青梧甩了甩袖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莞尔一笑,伸手点了点那枚点睛之笔的黑色棋子:“现在就是在等主角们陆续登场,然后仔细瞧瞧,那方才是黑子吧。”
“下月十五的国宴,届时八方来贺,群英荟萃,一场宴会上你会见到所有鱼,不论是搅水的大鱼,还是作为口粮的小鱼,都将到场。”宁岁文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愈发觉得自己老了,心思没有这些年轻人谨细了,日后这场涨潮,自己怕是还要作为配角登场才是。
“嗯,我知道了,到时候,这场选角就可以开始了。”宁青梧笑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的在说什么让自己十分高兴的事情。
他将目光缓缓转到一直在身后安静盯着棋盘研究的萧昴,面上笑容更深了几分。
小刺客,你在这水里,又占了多大位置?
让我赌一赌,你是个无关紧要的小猫咪,还是个杀人无形的利刃呢?
左右国宴还在下个月,左右无事,外面又没有什么自己感兴趣的人物,宁青梧懒得出去晃悠,便留在家里逗弄这萧昴。
说将人家当做下人,就真给他派了下人的活计。
除了每天晚上萧昴能够翻身做主人,到了白天,不是叫他扫地就是叫他种花,然后一回头就能瞧见,宁青梧将他刚刚扫过的地弄的一塌糊涂,连花也给一枝枝剪下来做插瓶。
萧昴有些怀疑,宁青梧根本就是故意要整他玩,来排解无聊罢了。
将瓜子皮毫不留情的扔在被打扫的一干二净的地上,宁青梧歪过头瞧着一直盯着他看的萧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诶,小刺客,你叫什么名字?”
萧昴面色一凝,仔细思索来,这几日宁青梧似乎确实一直用诶,你,小刺客什么的词来唤他,并未问过他姓名。
本以为宁青梧会早就派人去查过他的消息,谁知他还是太高估自己了,竟然连被他查一下都不值得吗?
萧昴沉了口气,声调平静的道:“萧昴。”
“小猫?”宁青梧其实听清了他的话,只是单纯逗弄人的心思又出来,便扬了扬尾音,作出一副自己没听清的无辜模样。
“是昴日星君的昴,并非猫。”
“怎么那么麻烦,还是小猫好听,就这么叫了吧。”宁青梧笑嘻嘻的随意决定了便不再在意萧昴还是小猫了,扭过头扒拉着自己方才用新种的花所插的四不像,越来越觉得自己果然心灵手巧的很。
他抬手瞧着自己纤细漂亮的手指,那若凝脂白玉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荧光,看上去似乎自带光芒,圣洁而又干净。
思及如此,宁青梧低头近乎自嘲的笑了一声,嘀咕道:“明明不知道要沾染多少鲜血,现在这干净的模样,还是多干些好事吧。”
然而宁青梧就是那么一个人,方才还念叨着要做好事,扭过头就将一本书扔向一旁浇花的萧昴,冲着他喊道:“小猫,我要看书,你给我念。”
萧昴一把接住那书,只觉得想笑笑不出,便扭头问道:“你要看书,为何不自己看。”
“自己看多废眼睛。”似乎是要应正这句话,他还假意惺惺的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丝毫不带语调的说道:“天啊,我的眼睛好痛,你快帮我念。”
萧昴:“......”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自制力这么差过,他此刻只想将手里的书一把拍到那作精的脸上。
然而也只是想想而已,萧昴如今功力全无,小命都捏在宁青梧手中,对方稍微一不乐意就能伸手掐死他。
宁青梧有这个实力,也能狠下这个心。
萧昴这几日已经明显察觉到宁青梧这个人的性格,在夜晚两人抵死纠缠的如何如火如荼,到了白天一下床,宁青梧便是那分分钟就阴晴不定想要他命的阎罗王。
他有着极致的冷静和理智,就算两人纠缠到不分你我,宁青梧这个人也能狠心的一把将他推开,一脚踹下床,让自己面上动情的表情收敛个一干二净,散发出冰冷冷的气息,冻僵他的心。
而原因只是因为他动情之时在宁青梧锁骨处落下了一个咬破了皮的牙印。
不过也是因为那件事之后,萧昴才知道原来宁青梧的体质特殊,稍微在那细嫩皮肤上留下一点破损外皮的伤口,那伤口便会变成一道印记,陪伴他一生都祛除不去。
他觉得宁青梧大抵是嫌弃他咬的牙印太过于丑陋,不配陪伴他的一生所以才会突然发难,然后和他生气许久,都没给过他好脸色。
“想什么呢?快念,不然宰了你炖猫肉汤喝。”说着宁青梧从桌子上摸出一枚精致的小飞镖,对着萧昴比划,仿佛下一秒就会脱手而出。
萧昴下意识低头瞧了眼自己腰间的荷包,明明还在那好好的系着,看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宁青梧留下了一个。
他叹了声气,认命的低头打开书本,开口念起来:“有一旧家子弟,复姓西门,单名一个庆字。此人家中开着药铺......”
只是这才念了两句,他便察觉似乎有哪里不太对,想起方才直接翻开书本,反而没有细看这本书的名字。
他连忙将书本合上,定睛去瞧那书皮上三个浓墨大字。
果然。
萧昴:“......”
“怎么了?接着念啊。”宁青梧好整以暇的笑着瞧着他,挑了挑眉头,模样灵巧的紧,只是让人看着生不起一点喜爱的感觉。
萧昴最终还是觉得自己这嘴难以再张开了,他瞧着宁青梧手中不停摆弄的精巧飞镖,默默吞了口唾沫一闭眼。
算了,飞死我吧,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