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天机》故柠

9、冰火同源

　　009：冰火同源

　　苏明辰一路风驰电掣，将昏迷的沈砚白带回了自己位于市中心顶层公寓的私人领域。这里安保严密，环境清幽，远比酒吧休息室更适合养伤。他将人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主卧那张宽大柔软的床上，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稀世珍宝。

　　沈砚白依旧昏迷着，脸色灰败，新蔓延至小半个头顶的银白发丝在深色枕套上刺眼无比。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都牵扯着苏明辰紧绷的神经。他胸口那处被残余怨咒侵蚀的地方，丝丝缕缕的阴冷黑气如同活物般盘踞，带来持续的刺痛和一种灵魂被污染的粘腻感。

　　苏明辰坐在床边的地毯上，背靠着床沿，目光片刻不离床上的人。他叫来了信得过的私人医生，对方检查后，对沈砚白的状况束手无策，只能摇头：“苏少，这位先生的身体……各项指标都低得惊人，像是……像是生命力被过度透支……这……这超出了医学范畴啊！至于您胸口的……更像是某种严重的神经痛或过敏反应？”医生开了些营养剂和止痛药，便匆匆离开，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这诡异的气氛吞噬。

　　生命力透支……苏明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看着沈砚白毫无生气的脸，再低头看看自己胸口那隐隐作痛、散发着不祥黑气的印记，一股冰冷的愤怒和后怕再次攫住了他。都是因为救他！这个冰块，总是不管不顾地把自己弄成这样！

　　他按照医生的嘱咐，笨拙却异常耐心地用棉签沾湿温水，一点点润湿沈砚白干裂的嘴唇。又小心翼翼地将营养液用滴管喂进去。做完这一切，他疲惫地靠在床沿，胸口的怨咒刺痛似乎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加剧了几分。

　　“唔……”一声压抑的呻吟从苏明辰喉间溢出。那股阴冷的怨毒气息如同被唤醒的毒蛇，在他体内疯狂窜动！眼前阵阵发黑，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鬼爪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冰冷的汗珠瞬间浸湿了他的额发。

　　就在这时——

　　床上昏迷的沈砚白，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那双紧闭的眼睫剧烈颤动起来，挣扎着，竟缓缓掀开了一条缝隙。视线起初是模糊涣散的，最终艰难地聚焦在床下蜷缩着、痛苦呻吟的苏明辰身上。

　　“……怨……咒……”沈砚白破碎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带着无法掩饰的焦急。

　　苏明辰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对上沈砚白那双虽然虚弱却盛满担忧的墨玉眼眸。看到他醒来，苏明辰心中巨石落地，但胸口的剧痛让他说不出话，只能咬着牙，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

　　沈砚白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凝重。他想撑起身，却牵动了内腑的伤势，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身体无力地跌回床上，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别……动……”苏明辰强忍着痛苦，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沈砚白喘息着，看着苏明辰痛苦的样子，眼中挣扎片刻，最终被一种决然取代。他费力地抬起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指尖带着微弱的灵力波动，颤抖地伸向苏明辰。

　　“……过……来……”他声音嘶哑，带着不容拒绝的虚弱命令。

　　苏明辰一愣，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苍白冰冷的手。他没有犹豫，忍着剧痛，挪到床边，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沈砚白冰冷的手指，轻轻覆盖在苏明辰那只紧按着胸口的手背上。

　　就在接触的瞬间！

　　苏明辰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冽温和的灵力，如同涓涓细流，顺着沈砚白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入他体内，缓缓流向那怨咒盘踞之处！

　　那股清冽的灵力如同冰雪初融的溪水，带着一种奇异的净化力量，所过之处，那疯狂肆虐的阴冷怨毒气息仿佛遇到了克星，发出无声的尖啸，被缓缓压制、消融！虽然无法根除，但那撕心裂肺的剧痛，竟奇迹般地减轻了大半！

　　苏明辰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急促的呼吸也平缓了许多。他震惊地看着沈砚白，对方为了帮他压制怨咒，本就苍白如纸的脸色更加透明，额角的冷汗更多，身体因为巨大的消耗而微微颤抖。

　　“你……”苏明辰喉咙发紧，心疼得说不出话。这冰块自己都这样了，还要分神救他！

　　“静……心……”沈砚白闭上眼，声音低不可闻，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引导那点微弱的灵力上。他的指尖冰冷，传递过来的力量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守护意志。

　　苏明辰不敢再动，也不敢打扰。他反手轻轻握住了沈砚白覆在他手背上的那只冰冷的手，将自己的体温和力量传递过去，仿佛在无声地支撑着他。

　　时间在静谧的房间里流淌。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不知过了多久，沈砚白指尖的灵力波动终于停止。他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彻底软了下去，手也无意识地滑落。但苏明辰胸口的怨咒黑气，肉眼可见地淡薄了许多，只剩下隐隐的钝痛。

　　苏明辰立刻小心地扶住沈砚白，让他躺好。看着对方再次陷入昏睡，但眉宇间似乎因为消耗而更加疲惫的脸，苏明辰的心像是被泡在温水和酸醋里，五味杂陈。

　　他拧了热毛巾，动作轻柔地擦去沈砚白额角的冷汗。指尖无意间拂过对方新生的白发，那冰冷的触感让他心头刺痛。

　　“值得吗？”苏明辰的声音低哑，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像是在问昏迷的人，又像是在问自己，“为了救我这么个‘挡劫工具’，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沈砚白，你是不是傻？”

　　他低下头，凑近沈砚白毫无血色的脸，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你说你孤煞克亲……可你知不知道……”

　　“看着你这样……比那什么狗屁孤煞……更让我难受百倍……”

　　床上的人似乎毫无所觉，呼吸微弱而均匀。

　　苏明辰自嘲地笑了笑，替沈砚白掖好被角。胸口的怨咒钝痛提醒着他，这诅咒并未消失。他需要沈砚白活着，清醒着，才能彻底解决它。

　　他起身，想去倒杯水。刚站直身体，胸口的钝痛毫无征兆地再次剧烈翻涌！比之前更甚！仿佛被压制的怨毒瞬间反扑！一股冰冷混乱的意念猛地冲入脑海！

　　“呃啊！”苏明辰猝不及防，眼前一黑，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直直地向后倒去！后脑勺重重磕在坚硬的实木床头柜角上！

　　砰！

　　一声闷响！

　　剧痛从后脑和胸口同时炸开！苏明辰闷哼一声，瞬间失去了意识，身体软软地滑倒在地毯上。

　　“苏明辰！”一声带着惊惶的呼喊猛地响起！

　　床上昏睡的沈砚白，竟被这声闷响和骤然紊乱的气息惊醒！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撑起上半身，看到倒在地毯上、后脑渗出血迹、胸口黑气再次翻涌的苏明辰，瞳孔骤缩！

　　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所有！什么内伤！什么寿元！什么虚弱！统统被抛到脑后！

　　“苏明辰！”沈砚白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惧和颤抖，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跌下床，膝盖重重砸在地毯上也浑然不觉，扑到苏明辰身边！

　　他颤抖的手指探向苏明辰的鼻息——还有气！但后脑的伤口在流血，胸口的怨咒黑气正在疯狂反噬！

　　必须立刻止血！必须压制怨咒！

　　沈砚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刺激着昏沉的意识，强行榨取体内最后一丝残存的灵力。他撕下自己素色长衫的衣角，笨拙却快速地按压在苏明辰后脑的伤口上止血。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再次将冰冷的手掌，覆盖在苏明辰剧烈起伏的、被怨咒侵蚀的胸口！这一次，不再是温和的引导，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他不再顾忌自身的衰败，强行催动自己本源的生命力，混合着微弱的灵力，化作一股更加强大却也更伤己的净化暖流，狠狠冲入苏明辰体内，镇压那暴动的怨咒！

　　“呃……”沈砚白喉间溢出血沫，鬓角的白发在疯狂蔓延！但他不管不顾，眼中只有苏明辰痛苦昏迷的脸！

　　“撑住……求你……撑住……”他低哑地呢喃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恐惧和哀求。冰凉的泪水，毫无征兆地从他死寂了二十多年的墨玉眼眸中滑落，滴在苏明辰染血的衣襟上。

　　什么孤煞！什么天谴！什么终身孤独！

　　他只知道，他不能让这个人死！

　　绝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