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事》魇罹巫

9、志愿

　　到了周三，也就是开家长会的时间，穆云早早的把手上的工作处理完，就去了习雨的学校。临近中考，学校和家长都很重视学生的心理状态以及学习成绩，于是在这次家长会上，学校就要求老师们能做到一对一的和家长详谈，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也能及时得到反馈和解决。
　　“习雨，这边！”
　　刚刚带着穆云到了教室附近就听见小胖子林森的招呼声，习雨点了点头就带着穆云走了过去，介绍道，“穆叔，这是我同桌林森。”
　　林森先向穆云问了声好，就转头跟和自己站在一起的中年男人说道：“爸爸，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习雨！”
　　林丰智闻言，赶忙对习雨道谢，“叫你小雨可以吗？哎呀，我家小森真的是多亏你了，要不是你帮他复习，这孩子现在成绩还吊车尾呢。”
　　习雨连忙摆手，“不不不，叔叔，这也是靠林森自己努力的，并不全是我的功劳，我也只是和他一起复习罢了。”
　　看到习雨如此谦逊，林丰智脸上的笑意不禁深了几分，“那也还是要多感谢你，穆先生晚上有时间吗？要不这样吧，等家长会结束我请你们吃个饭，以后还是得麻烦小雨多带带我家孩子了。”
　　穆云揉了揉习雨的头，笑道：“小雨在家的时候也经常提起他同桌的，他是插班生，全靠他同桌才让他能那么快融入到这个班级的，该是我谢谢小森才对。”
　　看着两位家长开始互相道谢，林森不禁呆了片刻，“习雨，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吗？”这么虚伪的嘛？他还真的挺少看到他爸笑成这么一个弥勒佛的样子的，上一次还是在他考上这个上阳初中的时候，
　　习雨把林森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拍下去，看了他一眼说道，“是你不懂的世界。”
　　半小时后，两位成年人终于结束了对对方以及对方孩子的夸奖，也顺便友好约定了晚上一起吃饭。在一边差点站成柱子两位未成年人不约而同地送上了温水，让自家大人润润嗓子再去和班主任进行下一场友好会谈。不得不说，成年人的世界，果然很费水。

　　轮到习雨的时候，已经是最后的几个人了。穆云带着他走进办公室，直接在班主任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王老师您好。”
　　对于年纪排名前三的好学生，班主任自然是相当满意的，对穆云大概的说了一下平时习雨在学校的表现之后，王老师略略停顿了一下，看上去好像有点为难。穆云一笑，“看来我家小雨可能还是给老师添麻烦了，有什么问题王老师直说就好了。”
　　王老师看了一眼习雨，看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也就直说了，“习雨同学是个好孩子，就是之前我们给全班同学做过一次志愿模拟，他三个志愿都选择了二高。按照他的成绩，不是我夸大，只要习雨能稳定发挥，上一高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虽然二高的教育质量比起一高也不差多少，但是总体上来说，一高的师资力量还有教学环境还是相对出色一点的。”
　　听了王老师的话，穆云也没什么反感，他知道老师是为了习雨好，“小雨，我能听听你的想法吗？”
　　听到穆云的问话，习雨本来放在腿上的手一下子就攥紧了，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开口，“王老师，穆叔，我之前了解过了，教学质量和升学率两个学校的相比，一高的确是比二高好一些，但是就学习环境而言，二高会比一高的缓和一些。一高还强制住校，二高却可以选择走读，我，我不想住校。”
　　习雨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穆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是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习雨从来不会胡乱做决定。出于对习雨的信任，穆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转头对王老师说，“不好意思王老师，我知道您是为了小雨好，但是我家一般都是以孩子的个人意愿为主。而且他也说了已经了解对比过两个学校的区别了，我想小雨做出这个决定也是经过认真考虑的了。况且我家孩子身体不是很好，或许住校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习雨身体不好这件事王老师也是知道的，在习雨刚转来班上的时候学校就已经通知过她了，甚至上学期的体育活动都是不需要参加的，直到这学期开学才开始上体育课和晨跑，“穆先生，这个我是知道的。只是对于一个即将成年的孩子来说，或许尝试着独立可以让他更好地在社会上立足。而且，去一高的话，习雨也可以获得更好的教育不是吗？”
　　穆云知道班主任也是好意，“这个我也清楚，但是我不能拿小雨的身体去冒险。说出来也不怕您笑话，就上次学校安排两天一夜春游的时候，我们家里人就已经担心到不行了，就怕他有个万一。您说的也没错，他是需要尝试独立，但是或许可以等他身体好些了之后再做打算。”
　　王老师虽然很希望习雨可以选择一高，但是很明显自身的意愿还是更重要一点，看到家长都这么说了，她也就不说什么了，“那好吧，我也就不再劝了，习雨同学的我还是很看好，希望你能在中考试场上考出令自己满意的成绩。”
　　“谢谢王老师。”
　　“穆叔...”出了办公室，习雨叫了一声穆云，语气有些忐忑。
　　穆云笑着掐了掐他的脸，说：“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什么吗？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但是，我..”
　　穆云微微弯腰，直视他的眼睛，问道：“小雨，告诉我，你会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吗？”
　　习雨摇了摇头，眼神坚定，“不会。”
　　“那就没有关系，只要你自己不后悔，那就做什么都可以。记住，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穆云说完这句话，揽着他的肩膀，“走吧，晚上跟你同学去吃饭。话说回来，小雨你如果住校的话，以后会很累啊，早自习晚自习的，可忙了...”
　　话音渐渐远去，两个人的身影在阳光下被拉长，相互依靠的样子像极了一对交颈的天鹅。

　　好像人生每一个阶段的最后一段时间都过得格外的快，家长会后没几天时间，就到了习雨中考的日子。中考持续三天时间，习雨运气很好，试场就被分在本校，于是也不用担心因为不一样的考试环境导致心态波动。这三天穆云全程陪考，一开始还和习雨说的好好的，自己会平常心对待，结果最后心态崩的比习雨这个应考生还要跌宕起伏，甚至还失眠了小半个晚上。只能说对习雨有信心是一回事，他自己担心又是另一回事，不可相提并论。反观习雨这个应考生的心情倒是平稳的很，什么都和平时一样，吃得好睡得香，甚至还能有余力来安慰穆云让他不要紧张，然后被穆云挥挥手赶走让他抓紧时间休息复习。
　　兰姨成天在家做些清淡滋补的菜，就怕习雨身体不好在考后累倒，汤水什么的倒是不敢多做了，怕汤水喝多了上厕所影响考试。就连姜岩和穆霖都时常打电话来关心考生的心情，穆霖被她的主管气得辞了职，自己创业开了一家散打馆，刚开业忙得团团转。本来是要派姜岩做代表去看习雨的，但是穆云因为陪考罢工，于是公司上下所有事情都压在了姜岩一个人身上。姜岩只能一边痛骂穆云，一边抽时间打电话到穆家表示慰问。
　　当晚，为了庆祝习雨中考结束，也为了顺便犒劳一下最近忙成陀螺的姜岩夫妇，穆云建议出去吃顿好的。然后兰姨头一次回绝了主家的提议，理由是“小雨考了这么几天试肯定累了，出去吃太折腾了”。所有事情，只要关于习雨的，穆云都能答应，于是也就同意了兰姨的提议。习雨结束中考，兰姨也是高兴的很，所以就憋足劲张罗了一桌的好菜，差点把四个人撑得要扶墙走。
　　习雨在家休息了一周，除了参加了一场同学会，剩下的时间就买了些花种，终于把院子后面的那一块地方都种满了，他种花不挑什么品种，只为四季都能在家看到花开。一年前种下的花也开了不少，现在的小院子漂亮到不行。在这期间中考分数公布了，穆云和姜岩带着穆霖三个人，又是打电话又是上网的，终于在拥挤的网络通道里杀出重围查到了习雨的成绩，满分720，总分706，排名全市第三。穆云高兴得要在公司门口挂横幅庆祝，姜岩就站在一边煽风点火，幸亏最后穆霖和习雨强烈阻拦及时才没有社死当场。被阻止的穆云有些失望，最后还是在员工群里发了个超大的口令红包与民同乐，导致后来有时候习雨到公司找穆云的时候还会被员工叫做小财神，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一周后就到了该填报志愿的时候了，习雨拒绝了穆云的陪同，自己打车到了学校。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注意事项，头顶的吊扇发出呼呼的声响，身边是相处了一年多的同学，窗外是周末在学校操场打球的学生，吵吵闹闹，青春意气，窗外的光线穿过树枝透过玻璃洒到了他的手臂上，温暖柔和仿佛触摸到了阳光。最后，他在二高选项后的小框里打上了一个小小的勾，没有犹豫，也没有迟疑。
　　填完了志愿，再跟同学老师道别，他却没有回家，反而转身去了操场，坐在看台上晒着太阳，看着沉浸在阳光中的学校，他心里都是欢喜。这是他之前从未想过的场景，曾经的他深陷泥淖无法自拔，心向阳光却只能在肮脏的泥泞中挣扎，是穆云给了他希望，拉着他的手走出了黑暗。他不嫌弃自己满身污泥，也不介意自己偶尔的小执拗，反而一直给他温暖和包容，还带给他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在这个全新的人生里，午夜的怒骂声，恶魔酒醉后毫无理由的暴打，这都是不存在的。他可以撒娇，可以调皮，甚至可以继续上学。这些都是那个叫穆云的男人给他的，是他给了自己一个全新的世界，还赋予他改变这个世界的权力。他想，他应该可以做些事情了。
　　正想着事情，袋子里的手机就响起了铃声，“要我去接你吗？”通过电流转换的声音有些失真，但是他还是能够听到穆云的声音里带着笑。他甚至可以想象到穆云现在的样子，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笔，翻看着桌上的文件，眼中却满含着笑意。
　　真好。他想，哪怕时间就停在这一刻，那也是可以的。
　　“小雨？”电话那头的人没有得到回答，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习雨手肘撑在膝盖上，一手托着下巴，也笑着回答，“听到了，来接我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习雨：不住校的快乐老师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