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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树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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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不等瓦豆说话,就先打招呼说:“朕之住处,不能离阿母远了,最好就在旁边。”
田让、孙程他们也觉得皇帝年少,离阿母近些,更好照顾。
瓦豆前后左右想了想,便建议宋阿母住嘉德殿,皇帝住玉堂殿,说:“玉堂殿即将修缮完毕,与嘉德殿南北相邻,呼应来往,最为便捷。”
小皇帝一听就满意,说:“中中中,朕就住玉堂前殿,后殿做衣食房。”前殿在南,后殿在北。田让、易彩也觉得很好,宋阿母也很高兴,便就叫瓦豆负责尽快修缮完毕。小皇帝又告诉孙程他们说,玉堂殿未修缮完毕之前,他就先和宋阿母住嘉德殿。
宋阿母、孙程都高兴地说“陛下想住哪里就住哪里。”
小皇帝又想起了宋阿母的“能人之说”,便责令华表、瓦豆,上任之后,要广招能人,把郡守、县令都换成贤能之士,说:“洛阳县令不中用,要选个好官,选个如王涣一般忠义贤能之官。”瓦豆又大声应诺。
华表已看出,以田让为首的“花阉伙”实力强大,皇帝不得不听他们摆布,而他孤掌难鸣,说啥也没用,只有等“太子伙”到齐,方能夺回皇帝,重振朝纲,便又有了信心,叫皇帝放心,说:“以陛下之圣明,定然天下归心,群贤毕至。”见皇帝高兴地直点头,就告辞说:“尚书台新换郭镇为令,有许多急事不能耽搁,愿陛下保重,臣等先告退下去。”
瓦豆、易彩便也跟着告辞,田让也说要去司隶校尉署上任,见皇帝点了头,几个便都赶紧忙事去了。
正值午时,宋阿母劝皇帝午休,孙程便告辞,说:“陛下午眠,臣到殿外巡查。”皇帝点头同意,也叫他抽空打个盹,孙程应诺而去。
小皇帝感觉皇帝当得还算顺当,便自信地问宋阿母:“看朕当皇帝如何,像不像个明君?”
宋阿母高兴地“哎哟”一声说:“陛下本就是正统,是真龙天子,岂止是明君,是比明君更高更大之一代圣主。”
朝雨连忙作揖恭贺,说:“一代圣主好,恭贺一代圣主。”夕照、铁笛、铁箫和皇帝身边小黄门张防也都跟着恭贺。
华表在尚书台愁眉不展。
瓦豆因为参录尚书事,也在尚书台,以为华表是为没有当上真太傅而郁闷,便也装着没看见。台中官员也都埋头做事,不敢吱声。
郭镇沉不住气,便悄声问华表有何心事,华表便故意叹气,让众人听见,说:“华某担心啊!”郭镇忙问担心啥,华表说他担心貂襜。
瓦豆知道他指的是宋阿母,虽然惊诧,但因为华表一直对他鄙视,对他爱理不理,所以,也不劝阻,还就想华表打胡乱说,好抓到把柄。
郭镇还是忍不住问,啥是貂襜,众官也都停下活,瞪眼望着华表。
华表却反问郭镇:“难道你没看见那身貂襜褕?”
郭镇还没看到宋阿母穿貂襜褕,因而又问:“哪身貂襜褕?”见华表叹息不答,又问瓦豆:“瓦公可知哪身貂襜褕?”
瓦豆便也假装糊涂,问华表:“华公可是说宋阿母?”
华表看也不看瓦豆,只“嗤”了一声。
瓦豆便自以为是地向郭镇“哦”了一声,郭镇见华表没有否认瓦豆之说,这才知道他说的是宋阿母,便心中一紧,又问华表:“华公有何担心?”
华表故意惊诧地大声反问:“难道你一点风声也没听见?”见郭镇摇头,又叹息一声说:“那貂襜要请‘南仙北窦’入宫来伺候皇上,难道你没听说这事?这可是违制,违后宫之制,违祖宗之制啊!”
郭镇忙叫他小声,紧张地说:“华公啊,这事从何听说?我们可从未听说,千万不可误信飞言啊!”
华表无心公务,觉得放出风声就够了,出去访问“太子伙”才是大事,便又叹息一声,对郭镇说:“好了好了,你们先忙,我受皇上嘱托,要去看望耿烈、张晧他们。”边说边往外走。
郭镇、瓦豆只好送他出明光殿。瓦豆见华表走了,也心里发慌,未过片刻,也向郭镇告辞,说有事要先出去一趟,郭镇只好点头应诺。
众官对宫中之事无不敏感,而且,郭镇原本是尚书台官员,平时跟大家都是哥们兄弟,所以,华表、瓦豆一走,便无人拘束,都围着郭镇猜议,觉得华表决不会听信飞言,定然是真有担心,也认为“南仙北窦”不可信,更不能请“南仙北窦”入宫,坏后宫礼法,于是,议论纷纷,越说越当真,也都像华表一样忧心起来。
瓦豆虽未升官,却欣喜若狂,因为,参录尚书事,这已是享受三公待遇了,而且,还跟华表平起平坐,因而,兴奋之余,就想跟好友李郃炫耀一番,想看到李郃向他求助的样子,便匆匆赶去司徒府。
以前,瓦豆巴结李郃,自称是莫逆之交,处处恭维,而
李郃也觉得他通晓经书,又有情有义,便拿他当知心朋友,时常对饮,酒后无话不说,甚至还说起过要推翻严氏,拥立太子刘保,因而,一听说瓦豆求见,便赶紧迎接,一见面就问:“百官朱雀门送女,如何不见你,你都去了哪里?”
瓦豆便激动地说,他当时就在皇上身边侍候,而且,已奉诏参录尚书事了。
李郃不禁惊讶,以为宋阿母已经向他们动手了,忙问此事当真?
瓦豆哈哈笑道:“皇上金口玉言,难道还能有假?”又说是与华表共录尚书事。
李郃以为是自己被免,便问瓦豆:“可是顶替老夫,任了司徒?”
瓦豆连忙否认,说:“非也非也,未任三公之职,还是以少府之职参录尚书事。”
李郃便琢磨着,是宋阿母让他来当说客,或是用他来对付他们三公四辅,但为了不扫瓦豆的兴,还是强装笑脸说:“恭喜恭喜,你能大权在握,老夫也多个靠山,老夫这条老命便无忧矣。”又叹息一声,也没邀瓦豆进屋,就在院中树下席地而坐。
瓦豆乘兴而来,原以为会受盛情款待,没想到李郃竟是温水烫猪不来气,虽觉不爽,但还是不想扫兴,因而,不想说华表要换三公四辅,更不想说皇帝嫌弃“冷血鬼、胆小鬼”,只是笑脸鼓励,想看看李郃到底有何想法,便说:“老成谋国啊!如今皇上圣明,朝廷气象一新。李司徒乃饱学之才,不光无忧,还将大展宏图也!”
李郃一听,更觉得瓦豆是来当说客,也心中鄙夷。他已坚信宋阿母干政,正分析星象,想结合星气,写一篇“疑宋阿母”文,以警示皇上,因而,对瓦豆只淡微一笑。
瓦豆又说了田让、易彩、郭镇都已升官,得了实权,又劝李郃振作精神,说过些天,便向皇上保荐,也一同参录尚书事。
可是,李郃却平静地问他,宋阿母有何动静。
瓦豆便说宋阿母回避政事,没有动静。
李郃暗自为他担忧,觉得他得了宋阿母好处,如此心存感激,日后,定会懵里懵懂地受宋阿母驱使,走上危险之路,但见他在兴头之上,又不便泼冷水,只好笑着问:“宋阿母有没有说,要如何对付老夫和二刘二马?”
瓦豆觉得他杯弓蛇影,不禁好笑,但又嫌他听不进好话,就想再探探他到底有多少底气,便笑道:“在下真没听见宋阿母说啥,不过按常理,华表他们应该要撤换三公四辅才是,难道他们当真有妇人之仁?”
李郃听得不爽,加重语气说:“不是妇人之仁,是钝刀割肉!”
瓦豆也不以为然,说:“啥叫钝刀割肉?”
李郃说:“她是要我们提心吊胆,吃不下,睡不着,活活焦虑而死。用心何其毒也!”
瓦豆不知他所指是谁,便问:“你这是指谁,谁用心毒也?”
李郃便忍不住大声嚷道:“宋娥,宋阿母!除了她,还有谁?”
瓦豆觉得更加好笑,心想,都说他能掐会算,却算不出敌人是华表,见他年过八十还受此煎熬,也怪可怜,便开导说:“非也非也,司徒公当真冤枉人了。宋阿母说话算话,只管后宫之事,朝廷之事,人家真没有插过嘴呀!”
李郃觉得他是“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便斥责说:“她既管后宫,为何百官送女,她却视而不见?百官轰轰烈烈,她却敷衍搪塞,分明是对后宫之事毫无兴趣,而你却要信她冠冕堂皇之言,你这是被她俘虏了,心被她给俘虏了!”
瓦豆却笑他自以为是,说:“司徒公实在是想错了,不是人家对后宫之事没兴趣,只是对百官之女没兴趣。宋阿母一心只在‘南仙北窦’,除此而外,对其他女子都没兴趣。所以,百官送女,是他们无知,才自讨没趣。”
李郃以为他在瞎扯,斥他说:“你以为她天天乱唱,是当真相信‘南仙北窦’?非也,那是她韬光养晦,故意示人以傻,其实……”
不等李郃说完,瓦豆就不以为然地“唉哟喂”,打断他说:“其实啥?其实,她是当真相信‘南仙北窦’。”见李郃还不相信,又认真地说:“司徒公啊,瓦豆我不是在跟你说笑话。宋阿母真要请‘南仙北窦’入宫,就连皇上都答应了,还升易彩为太常,专办此事,难道宋阿母会欺君不成?如此大事,就是再借我八个胆,也不敢乱说啊。你今日是咋了,为何老不信人?”
李郃见他真不像是乱说,便也觉得宋阿母奇拳怪招多,说不定真有可能,可如果是真,便是妄改祖制,惑乱皇室,可判千刀万剐之罪,因而,不禁有些兴奋,觉得他的“疑宋阿母文”更有证据了,但瓦豆已被宋阿母收买,不能共谋此事,便只好劝他谨慎,说:“此事重大,一旦传开,朝野哗然,所以,没有最后证实,最好不要先说。”见瓦豆不以为然的样子,又解释说:“老夫这是为你着想,眼下,你虽参录尚书事,但未任三公之职,应是宋阿母故意试用,因而,试用期间,最要紧是谨言慎行,唯有谨慎,方能过关。”
瓦豆一听,感觉是嫌他无职,便也解释说:“华表也未升任太傅之职,虽然皇帝叫他华太傅,可那是依太子太傅旧称。”见李郃讪笑,又反唇相讥说:“有实无名,总比有名无实好,究竟叫啥名,迟早都会有一个。”
李郃见他已把自己当宋阿母的人了,而且不可理喻,便不再多劝,只是听他说啥,就跟着点头而已。
这时,下人来报,说国祈、守晦到访。
李郃正琢磨着用他二人对付宋阿母,便连忙叫请。
瓦豆觉得国祈、守晦都是晦气危险之人,便赶紧告辞,说:“在下刚履新职,不能耽搁太久,只有改时再来。”
李郃知道他故意回避,也求之不得,就顺水推舟地表示理解,说:“好好好,谨慎为上,谨慎为上。”便叫人带他从后门出去。
国祈、守晦惊慌不安地来向李郃讨主意,说华表、瓦豆都进了尚书台,按例也该先跟他们三公四辅通个气,或者先免旧,后任新,可皇上却对他们不闻不问,这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