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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肇秋羁雨 ...

  •   点点斜斜丝丝溢
      秋水晚池洗凡尘
      舞尽芭蕉梧桐戚
      此经流年再不识

      ——————————————

      吴地的屋宇大都依着星罗棋布的河流而建,没有恢宏大气的檐梁,窗楞屋角却是透着精致和清俊。略微沾惹了青苍铜绿的兽首衔着业已暗淡了的门环,守着这幽幽古苑,也阻断了门外的繁华盛世。

      昔年,巷子深处无名桥畔的莫兮轩是远近教坊中最负盛名的。绝代有佳人,遗世而独立。飞鱼的舞,云芣的琴,佳奴的颜都是倾尽一时,却无几人知晓她的名讳,女纹。

      当他还是个落魄公子时,她已是莫兮轩的里掌柜了,一手刺绣的功夫竟真真让这繁华都邑中绣线接连无货吃紧。世间纵有虹霞万彩,她却只是喜欢捡墨色的几束,远山苍竹、银钩铁划时常浮现在轩里姑娘们的衣袂锦帕,若要得到一两件真品,士子商宦们竟不得不常来光顾这秦楼楚馆,小心巴结轩里的姑娘。

      “夫人,夫人,求求您,您去救救公子吧,否则掌柜真要把他活活打死了,夫人。”绯衣女子跪在妆台前,好一副风染梨花花自哀,雨落成溪水空流。“夫人,芣儿不怨公子,夫人,您行行好,夫人,夫人,芣儿听不到公子的声音了,公子一定是撑不住了,夫人,芣儿给您磕头了,夫人……”佳人竟已哽咽的难以再言,只不停的重复着以头抢地的动作。

      “唉,云芣你啊。”镜前的雪衣人放下手中尺素,伸手扶起鬓角凌乱的佳人,长叹息道:“罢了,真出了人命我们这莫兮轩也担当不起,去与湘君知会一声吧。”

      “谢,谢夫人,云芣此生宁不嫁人,必常侍夫人左右直至终老。”哭的两眼红肿的佳人听得此句,盈盈笑意攀上眉梢,眉眼顾盼间,尽展风流。绯衣女子深深鞠躬,旋即转身飞奔出了厅堂。

      不暇片刻,一阵风把一个墨绿的丰腴身影吹进了屋子,来人也无言语,只往几前一座,随便觅了杯茶一仰头,竟全吞了下去。

      “平日你们都躲着我,今日我这小庙怎么那么热闹了。”雪衣女子见来人气鼓鼓的,不禁打趣道。“诶?堂堂莫兮轩外掌柜,竟然也有这幅光景,倒是哪路神仙下凡才有如此本事,哎呀,小女子可要去庙中多拜拜,望神仙多庇佑我们这小宅小户的。”

      “纹娘,你就这么放了那个登徒子。老娘我呸,那混小子连登徒子也不如。你知道他都干了什么好事?”绿衣女子泼辣的把衣袖捋至小臂,露出两节白嫩鲜藕,叉着腰开始叫骂。

      “我知。”

      “你知个什么你。他用块小石头匡了飞鱼的长纱又转手卖给了张大夫。”

      “我知。”

      “不仅如此。他还骗了云芣的古琴倒给了颜上卿。”

      “我知。”

      “还有啊……”

      “还有什么,小奴的玉钗,素杼的古籍,还有哪些个傻丫头的锦帕啊,香囊啊。倒果真是识货,就是这价钱,卖的贱了些。”雪衣人盈盈一笑,清茗香气沁人心脾。女子轻挽起素绢长袖,起身又为绿衣人满了茶,嘴上却丝毫不饶人。“哦,听说,这次他许了荀将军,要弄到你湘君的肚兜不是,可是得手了?”

      “你,好你个女纹,如今落魄了,姑奶奶也不管什么规矩了,就算你是王女,今儿个我也定要拧烂你的嘴。”绿衣人嗖的站起,直直扑向旁边笑做一团的雪衣人。

      “好姐姐,纹儿知道错了,纹儿不敢了,纹儿这厢赔不是了。”被唤作女纹的女子左右躲闪着,连连讨饶。

      “夫人,掌柜,不好了,公子他昏过去了,怎么也不见醒。”贴身的婢女小绿急急跑了进来,看见方才还打闹的二人早已敛了嬉笑,雪衣的夫人恢复了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绿衣的掌柜却是笑得极为和善。

      “小绿,莫急。去打桶水浇下去,只管扔出去就好了。”掌柜湘君轻轻呷了口茶,笑盈盈道。“记得扔远些,采薇坊门前那是最好了。”采薇坊到底暗地里抢了墨兮轩多少生意,每每想到这里,湘君难免咬得口中银牙咯吱作响。

      “可是,公子他现在好烫,如果这样不管他,会出人命的。”小绿见寻掌柜无用,转头又可怜巴巴的望向夫人。

      “莫不是他八字单单克了我们这莫兮轩?”看着小绿担心的手足无措的模样,墨兮轩的里掌柜着实也有些头痛,看来那浪荡子也不能再听之任之了,明眸半转,计上心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湘君,我看不如就留他下来,也让他……”雪衣人与绿衣人相视一笑,站在一旁的小婢女顿时一个寒颤。

      “卖身还债。”

      ——————————————

      雨从晌午就开始下了,本以为如此暴雨不须片刻便歇了,无想却时大时小,时缓时急的下至入夜。前刻还是细若蛛丝,此刻又是暴雨狂澜,轩内并无多少客人,三三两两散落的琴瑟声与吟诵之音,衬得院落难得的冷清。羌笛呜咽掩在雨声中,难辨的清楚,如此哀乐是来自哪户深锁的铜门,或是由天边哪个关隘传来,抑或只是梦中的幻觉。他衔着根草梗斜靠在回廊,夹带着水汽的青苹香气让头脑豁然清澈,雨水时时飞入回廊,溅湿了半边身子。周身小厮的粗布衣服唯独掩不住直插入鬓的两道剑眉,而此时,这锋利坚毅的眉却是耷拉着的。

      他仔细回想了这两年的日子,两年前宫闱突变,自己只身一人隐遁闹市,竟也牵连的邻国战事横生,两块肥肉既已入了锅,诸侯群雄也哗然而起,天晓得自己和舅父之间那点破事怎么会搅得天下大乱,头痛,着实头痛。他不是君子,所以一箪食、一瓢饮的日子他过不来,浩然居的鲍身翅肚啊吾之所愿,先人有云,吾善养我浩然之气,为了多挤进几回浩然居这个销金窟养养他肚中难耐的浩然之气,堂堂世子竟也无奈要靠女人来过日子。谁让世间皆求莫兮轩的绣品,可是又有几人敢入这虎穴虎口拔牙呢,想来还真是一窝母老虎。

      又是一阵笛声飘来,他一个翻身,下了栏杆,寻着音摸到了窗前。他断定吹笛人就在屋中,可是冥冥中又觉得墙那头即是天涯。他顺着墙缓缓滑下,坐在冰凉的石板地上,地面的寒潮之气慢慢的顺着脊梁蜿蜒而上,果真肚子中没有美食心也是冷的。

      笛声悄了,断了,墙里墙外一片寂寥。

      吱呀一声,窗被推开,白衣玉人探身凝视天际,“式微,式微,胡不归,唉,墨兮。”

      一轮明月,若是没有下雨,应是得见的,只是现今,天边黑沉沉,空空如也。

      “诶?”窗下的他抬头,不禁口中轻声诧异。

      “啊?”被声响所惊,她更是心中一紧,发现了窗下正抬头观望的男子。她认得他,怎会不认得呐,他可是近乎拐走了她莫兮轩大半姑娘的人,而如今,他是她的仆。

      “啊,那个,今天月亮好圆啊。”被美人望着,一向风流倜傥的他竟也手足无措,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听到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这句话,恨不得自己打自己耳光。

      “今天十五。”

      “啊,是啊是啊,八月十五月亮总是特别的圆啊。”

      “现今七月。”

      “… …”

      “… …”

      女纹依旧是一袭白衣,孤傲的站在窗内,精致的衣着遮不住衫下沉沉的倦意,修长的睫毛半掩明眸,低垂的眼帘下又是怎的一番云山雾海的精致。窗外曾经的世子殿下可堪狼狈,小厮打扮的衣着半湿,左肩上还不知在哪蹭了块泥泞,口中衔着草梗,凝神端详窗内的女子。

      “无事便睡了吧。”她伸手去关窗,却不想被他一手挡在窗上。

      “你是女纹。”他以一种洞察世事的口吻说道。

      “是。”

      “你是莫兮轩里掌柜。也就是芣儿口中的夫人。”磁性的声音不是疑问,是毋庸质疑的肯定,也是赤裸裸的勾引。

      “不错。”

      “你是平津国王女。”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雪衣人,嘴角上挑,含笑。

      “曾经。”

      “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眼前女子的淡定,还有墨眸深处的轻笑让自鸣得意的他顿觉受挫。泼皮耍赖般的往窗台上一坐,老大不高兴的问道。

      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又起了戏谑之心,雪衣人马上瞪大了眼睛,“怎么,你怎么会知道?”她面带惊慌,随即又是若有所思的神情,“敢问公子,要不要杀人灭口?”

      噗嗤,两人都笑了。

      “喂,我说你啊,平日里怎么就一本正经,像个死人一样的。”

      “姑娘们已经不懂世故,如若小女再是天真烂漫,这莫兮轩恐怕早就不是小女的了。”

      “切,什么破烂理由。”他不屑,挥了挥手。

      “公子,平日您就是以这副尊荣来虏得我家姑娘的芳心?”她见了窗台上小厮打扮的他懒懒散散的坐在哪,何处寻得半点斯文。

      他似是好胜的孩子,被挑起了兴趣,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又微微调整了下坐姿,一手撤掉头上的方巾,任长发滑落,鬓角碎发还带着雨水,慵懒的粘在面颊,仿佛剪了片夜幕,一丝一丝拉扯成三千的情愫。眯起眼,轻声笑道:“让姑娘见笑,区区这里赔罪则个。”

      突然惊露的风情让她心中不犹的一震,本能的防卫之心顿起,脸上又浮现了一层霜色,“多大年纪了,好不正经,明日自己去湘君那里领罚。”

      “切,女人就是小心眼,你刚才的样子特别像一个人。”他面颊很做作的抽搐,左手胡乱拨着长发,右手又把草梗塞回口中,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像谁?”她难得好奇发问。

      “我娘。”

      “你这个忤逆子,不刚刚还说小女像死人吗?”她伸手轻点他的额,口中嗔道。

      “可是,这并不矛盾。”他哼了声,把头扭向窗外,夜色一片漆黑,只有细碎的雨声,似要溢满回忆,沁湿现世。

      “抱歉。”她见他突然落寞,心中不忍,意欲收手,迟疑间却被他忽的抓住,顿时失了平日的稳重,血色顺着脖颈上延,白衣映衬下更是明显。

      “当日听芣儿提起夫人,还以为是四五十岁的深闺弃妇”他攥着她的手,脸缓缓的贴近,用手拂过没有一丝细纹的眼角,又顺着脸颊滑下,“果真不是我娘,不过怎么会那么相像。”手滑至下颚,轻轻勾起,鼻息也愈发的近了。

      “啪”,一个巴掌很不客气的招呼到他的脸上,他顿时愣在那里。“啪”,又是一个巴掌,他的手才因为吃痛而松开。

      “纹儿”

      “啪”再是一巴掌,他面上装可怜心中暗骂,那么美的女人怎么一会儿冷若冰霜一会儿又喜欢扇人巴掌,可是他忘了,这两点也并不矛盾。

      “小的知道错了,夫人,夫人,小的再也不敢了。”

      “你这个臭男人竟敢调戏夫人,掌柜的,剁了他手脚做花肥。”雪衣人身后多出了一个着鹅黄长裙的女子,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咬着一口小银牙嘎嘣嘎嘣的,看到此人,他不住的抖了起来,莫兮轩的飞鱼最是泼辣,平日尽是装的婉约内敛,若真惹了这个小辣椒,当真如错把那朝天椒当成了煮毛豆。

      “甚有道理,准了。”屋内传来湘君掌柜幸灾乐祸的声音。

      “飞鱼姐姐,芣儿当日竟是有眼无珠,竟与姐姐…… 唉,掌柜的,芣儿自知愚笨,破了资财,也不望再得,只是那金丝楠木琴乃家父遗物,芣儿我……”说话间红衣女子又是泣不成声。

      “云芣莫悲,湘君我一定让那登徒子吐出来。”听到这,颜上卿那张脸又浮现在他的面前,那哪是他说说就能讨回来的主儿啊,只得心中叫苦,往肚子里吞。

      “公子,妾身本不是这教坊的人,与公子相交也只是以为知己。虽是无缘但也不能强求,只望公子以后不要见人既说如见家母,莫要扰了老夫人泉下清净。素杼先去了,公子好自为之。”

      “素杼姑娘,我”他方想解释,就看到倾城绝色的佳奴站在面前,清浅一笑,他知,明日起城中下至垂髫上至老叟,只要是男人都要人人得而诛己了。

      看着自己一个个“娘亲”摔门而去,只余得掌柜湘君捧了个小账本,笑盈盈对着他。

      “哼。”他咬破中指,也无细看,只在繁琐账目下按了手印才打发了湘君离开。

      “你逼我那么紧不怕我跑了。”他气吼吼的问道。

      “无妨,跑了我这也就跑了天下,逃出了莫兮轩,也逃不出天下。”她又坐于镜前,绣着锦帕。一针一线,密密的针脚如同雨丝,让这尘世无处遁逃。锦帕中,黑色的丝线勾勒出起伏群山,和一轮明月。

      “关山月”他默念。

      “关山难越。”她接道。

      “当日夫人留下我,是不是因为我和那些大夫上卿混的熟络,想要利用我挑拨吴国和东临国的关系,然后借刀杀人。”他一个翻身跳进屋来,也不客气,盘腿坐在圆桌上。

      “不错。”她无意抬头,继续手中的活。

      “两年前东临内乱,外戚篡权,为搜捕逃亡世子而趁平津国丧之期偷袭,屠城三日,未有所获。不想却引来天下大乱,群雄割据。”

      陈年往事一经翻开,腐木味和着血腥气息扑面而来,她顿时觉得手脚发冷,却还是克制住自己,把所有暗涌凝于针尖,一针一针细细绣画着锦帕,语气却不加一丝波澜。“公子很是清楚。”

      “因为这就是我的故事。”他微微皱眉。

      “原来。”

      “你知道我是谁?”见她云淡风轻,他忍不住偷偷打量眼前的女子。

      “并不笃定。”

      “夫人啊,你就是太小心了,总是在怀疑。其实你早就打探到了昔日平津国护国上将军,只是一直在试他的忠心。”

      她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岔开话题问道,“他,不是说了要拥你为东临王,为何还留在这?”

      “切,谁稀罕那王位。不过啊,是该去教训教训我那不争气的舅父了。”他跳下桌拍拍衣服,走到她身前。

      “一路顺风。”

      “如果我收拾了那老不贤,夫人你怎么报答我?”

      “公子觉得小女稀罕一个人头吗?”

      “也是,你又不能天天抱着个人头。诶,我问你啊,今年多大了?”

      “这有什么干系。”

      “随便问下嘛,我今年二十三,你呐,不会是女纹姐姐吧,姐姐不要小气,实在不好意思说也就算了,小弟理解。”他蹲下身,仰头,去看她的神情。

      “这就是你们东临王族的礼数?让世子失望了,小女今年区区十八。”撅撅嘴,似又不再是莫兮轩的里掌柜了,而是两年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王女。

      “哎呀,都十八了,果真是要抓紧了。”他又下意识的抓抓头皮,像个孩子。

      “抓紧什么?”放下手中锦帕,她抬头看他。

      “两年,等我两年,两年后我拿天下来做聘礼。”

      “…!”

      “夫人只要从湘君掌柜那里把那个画了押的账本拿出来做嫁妆即可,哎呀呀,天黑了啊,我先去睡了啊。”他慌张的说完,从窗子逃也似的跳窜出去,窗外天光微明,雨好似下着,却又似已经止了。

      —————————————————

      三年后

      清晨的薄雾散了,一夜的骤雨且住,青纱女子披了件长衣立于廊前,有太监飞奔而入急唤夫人,女子忙止住了他,轻声道:“方才吃了药,刚刚睡下,莫要扰了大王。”

      “夫人,军情急报,耽误不得啊。”

      女子见状,无奈长吁一口气,进屋唤醒榻上之人,她宁愿他一直睡着,唯独此时他才如孩子般松开眉头。

      护国将军造反,逃入吴地。

      护国将军本就不是东临的护国将军,两人近年多有摩擦,他会造反,他早有准备,处心积虑削了他的兵权剪了他的党羽,在都城故设陷阱等他前来,千般机关算尽,单单没算到吴地。

      一年前,他统一了东临、平津、古邑、三国,迫使吴王俯首称臣,欢喜的去那烟花繁茂之城寻她,却发现早已没有了什么莫兮轩,他只当自己未达成统一天下的誓言所以她避而不见,也没刻意寻找,只是更加发奋谋取疆域。可是,她若还在吴地。

      他不敢想,尽管她心思过人,可是兵荒马乱,毕竟是一众女眷,所谓关心则乱,他穷竭三日苦思冥想,不眠不休,实则是一闭眼就似看到她的雪衣珠花踏碎于铁骑之间。三日后,他终于力排众异,谈判。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

      在他面前,被他称之为义兄的男人脱下玄色的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雪衣掩于玄墨之下,让他几乎认不得她了。她离得那么近,只是中间隔了河,而独他,无得摆渡。

      清俊刚毅的玄衣男子在河那边朗声道:“义弟,愚兄无意反你,只是今日愚兄不走,我们便再也做不成兄弟了。临别,愚兄赠贤弟一言,莫要执着于天下姓甚,天下业已太平。贤弟保重,告辞。”说罢,扶着身边人儿转身缓步离开。

      “大哥,旁边可是嫂夫人,何不引荐。”他跳下马,挥手推开了河岸这边的兵士,提丹田气不知所谓胡乱说道,生怕赶不及,河那边的人听不得走脱了。

      许是听到许久未尝闻得的“大哥”二字,玄衣人顿住了身形,戚戚转身含情道:“此乃内子,她为我乱世中颠沛数载,我欠她太多,只愿以残生为报,望贤弟莫要紧逼,休怪为兄吝惜性命,只因无法再舍她而去。”玄衣雪色二人含笑对视,没有半点惊惶,此景让他想到她一贯的绣品。他轻轻颔首示意,她也飘飘欠身行礼,宛如初见。

      “既然已是太平盛世,那请大哥早日安顿,也莫让嫂夫人再逃遁辛苦,本王,告辞。”他长叹一声,转身离开,虽不甘,却也不敢有半点停留。如若当日未走,那么现在她身边之人可会是自己,为她披衣,为她画眉。自己之于她,只是噩梦的源起,或还掺杂了些羁旅之人相合的孤寂,他是她的因,却不是她的果,如今,他所能做的,只是为她终了这乱世兵燹。

      “世间,多少人得偿相识,多少人不得相识,惟彼姝,再不相识。”他喃喃,“莫兮莫兮,呵呵,好像在哪曾听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肇秋羁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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