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闻珂

6、陈右

　　翌日是周一，好巧不巧，升旗仪式轮到初三二班。
　　最近天气愈发炎热，偶然甚至能听到蝉鸣。
　　大太阳底下，苏禾觉得自己看什么都反光，好似被关在玻璃里般。她晕乎乎地伸手摸了摸自己泛红的脸，感觉温度还行。

　　一阵掌声过后，她恍惚般跟着鼓掌，而后停下，耳边只听到个熟悉的名字。

　　“有请初三二班，陈右，上台发言。”

　　陈右。
　　又是他。

　　久违系了红领巾的学生代表此刻正木着脸，毫无感情的用自己生平最快速度念完发言稿，而后鞠躬：“谢谢各位老师和同学的聆听。”
　　在掌声中，还有几声调侃了口哨从高年级阵营传出。

　　她没回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鞋尖和红色塑胶跑道，突然觉得耳边的蝉鸣声更响了。

　　“雯雯。”苏禾小心拉了拉周璟雯的衣袖，她顺巧偏头，用眼神示意她怎么了。
　　“今天很热吗？”
　　周璟雯有些诧异地啊了声：“我感觉还好啊。”

　　她对上她困惑的眼，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温吞地点了点头。
　　周璟雯也没太在意，转头去跟人聊天了。
　　她站在队伍前排，听到体育老师的哨声，身后的同学慢慢靠拢。

　　“今天两个班合上，初三二班的体育老师没来，大家安静点，别因为这些打乱安排。”一声尖锐哨响，苏禾下意识蹩眉，只觉得头更晕了。
　　“现在，所有人绕操场跑三圈，然后集合，快！”

　　许多人拥挤着向前，三两并肩。苏禾只当昨晚睡得太晚，也没太在意，跟着秦安往前跑。
　　“书书。”秦安回头看了她眼，吓了一跳，“你怎么脸色这么差？没睡好吗？不要紧吧？”

　　“没事儿。”苏禾说，“应该就有点累。”

　　她跑了半圈没到就有点喘，小腿酸软，眼前泛着白光。
　　是有点不太对劲。
　　苏禾步子渐渐放缓，也离了大部队和秦安，身后一阵吵闹声涌上来，一只手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建筑师？”陈右说，“又见面了，真巧。”

　　苏禾没应，难受得只得张嘴呼吸。

　　“你怎么了？”见她没说话，陈右偏头，视线落在她泛白的脸上，惊诧了片刻，“你脸色不太好啊，要不去请个假吧。”
　　“右哥，撩妹啊。”
　　打趣声混杂八卦意味传来，陈右面不改色，只盯着苏禾，突然停步拉着她改道走。

　　“别跑了。”他扣着她手腕，“你这状态真的不行，去医务室看看吧。”
　　苏禾小幅度挣脱了下，无果，只依着他。
　　她有点想问他你能陪我去吗。
　　但似乎又显得自己很矫情，有点得寸进尺。

　　“乐姐。”潘乐看向他，目光定在他牵着的苏禾身上。
　　陈右没撒手：“我妹有点不舒服，能带她去趟医务室不？”

　　潘乐看了眼，发现小姑娘脸色惨白，站着连腿都在发抖。
　　“去吧。”她收回视线，转而重新盯着操场对面跑操的队伍，“多喝点水，在教室休息会儿，别下来了。”

　　陈右便领着苏禾去医务室。

　　Y中她也待了两年，但医务室在哪儿还真不知道。
　　陈右倒是轻车熟路地领着她拐弯儿，时不时调侃几句。

　　苏禾难受，也接不上话，还好他说话也不求回复，只图解闷。
　　她抬起头从发丝间隙看见他的背影，突然觉得现在的陈右和当时在车站第一次碰到的像两个人。

　　“到了。”
　　陈右抬手敲了敲门，吱呀一声门开，穿着白大褂的医务老师见是他便笑：“又打架了？”

　　苏禾掀眼瞧他。
　　陈右没半分尴尬，只否认：“没呢，是我妹有点难受，您帮她瞧瞧。”

　　屋内喷着股消毒药水的味道，很淡，也不难闻。她被安坐在沙发上，听着屋内舒缓的音乐，感觉好了点。
　　“同学，你感觉怎么样？”做了个小检查，校医撑着手问她。

　　“头有点晕，然后看东西有点模糊，还有点耳鸣的样子。”
　　“大概是低血糖犯了。”轴轮滚动声伴随校医声音传来，她拿出一小盒巧克力递给苏禾，“吃点糖吧，你没吃早饭吧？”

　　“嗯。”
　　苏禾接下，拆了包装放进嘴里，淡奶油和甜味裹住舌尖，她感觉头似乎没那么晕了。

　　“晚饭吃了没？”一直靠门边的陈右突然冒了声，校医抬眼，苏禾含着糖，声音有些含糊。
　　“没来得及。”

　　“哦。”他说，“你想让我成独生子女。”
　　校医：“这还真是你妹？”

　　陈右眼也不眨地扯谎：“对啊老师，血浓于水呢。”
　　“那你也太不负责了。”校医收拾东西，“让你妹一个人挨饿，自己出去快活。”
　　“以后不会了。”他主动把锅背下，转头看苏禾，一台下巴，话里似乎带笑，“走吗？”

　　“妹妹。”
　　他故意的。

　　苏禾把糖收进口袋，然后弯腰朝校医道谢，没理陈右，出了医务室。
　　一看手表，现在才刚过十分钟不到。

　　虽然头还是有点晕，但似乎好了不少。苏禾在前面慢慢踱步，陈右跟在她后面，眯起眼看苏禾慢吞吞的样子，倒感觉有趣。

　　“等等我啊，走那么快。”陈右又瞎扯，“我都跟不上你了。”
　　他声音吊儿郎当，懒散语调下暗藏笑意，苏禾深吸了口气，顿住步子，转头看他。

　　陈右没想到她会停下来，愣了下。
　　“你走前面。”这人像朵娇花，她在心里暗想。苏禾组织措辞，慢吞吞说， “我走得快，我跟着你。”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乐了，用力点了几下头，直夸她真厉害。

　　她装作听不出陈右话里有话，一路低着头盯着他后脚跟，顺着陈右的步子。
　　他迈左脚，她也出左脚。
　　他出右脚，苏禾跟着出右脚。

　　“陈右？”
　　苏禾抬头，看见几个穿蓝T恤抱着篮球的高个子男生。陈右点了点头，随口问道：“打球啊？”
　　“害，老安不是说马上篮球比赛了吗。”领头抱球的男生笑嘻嘻地说，“反正体育课，磨了几句就逃出来了。”
　　“

　　他应了声。刘浩正要走，突然瞄到跟在陈右旁边的女生，诶哟一声喊了出来。
　　“可以啊陈右。”他身边的人也注意到了，跟着起哄，“女朋友啊？”

　　“瞎说。”陈右像是打算把谎言落实到底，缝人就说她是他妹，也不知道什么毛病，“这我妹。”
　　苏禾硬着头皮在他们看不见的角度戳了戳他后腰，示意他别太过分。

　　刘浩有些不敢相信：“亲妹？”
　　那只手又戳了戳他。
　　一声轻笑自他唇角溢出，陈右拖腔带调啊了声，思忖一会儿点了点头：“那当然。”

　　“牛逼。”郑毅竹比了个大拇指，“我跟你认识三年第一次知道你还有个妹妹。”
　　“注意点儿啊。”陈右慢悠悠的否认，“陈思怡跟我没半毛钱关系，除了DNA，别瞎诽谤。”
　　“……”

　　“行行行。”刘浩没空继续和他扯，见他没什么表情，便也当了真。
　　“那下次再见啊妹妹。”他说完就领着身边的人去了球场，苏禾等他们走远了才敢吭声。

　　“你怎么到处跟人说我是你妹妹啊。”苏禾黑溜溜的眼直勾勾盯着他，“这样我怎么跟人解释啊…”
　　“有什么好解释。”陈右看了她眼，唇角又不住上扬，“再过俩月不到我就毕业了，也没谁能记得这点事儿。”
　　“而且……”他卖了个关子，故意等苏禾追问才慢慢接着说，“万一别人觉得我俩早恋，这多难解释清楚，还不如说你是我妹，反正我家那个跟你差不多大。”

　　她抓住了话里的重点。
　　“你有妹妹啊？”苏禾忽然心跳加速，脑中浮现出昨天在街对面看到的，站在陈右身边的女孩儿。
　　该不会……
　　“嗯。”
　　提到这个，陈右看向她：“我昨天带她吃饭来着，好像还看到你了。”

　　“你昨天有出门吗？”
　　“没有！”苏禾立即否认。

　　“奥行。”他似乎也没太在意，两手曲起托着后脑，不知是否是错觉，她似乎听见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