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惊秋》双柑橘涂

3、下篇:破篱

　　陵秋不太会用现代物品，但对希腊语倒是颇有研究，而且见了书比见我还亲切。每次回去，手里总是握着本书。
　　不然就是自己的叶片。
　　哪有妖这么喜欢玩自己的本体的……
　　我从未对陵秋表明过自己的心意，但在相处的点滴中，我知道他一定也明白。
　　我们可能已经心照不宣，但我只知道他的现在，而他的过去，我一无所知。
　　他不说，我不问，或许这样就能下去吧，反正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那天家里来了几个阿姨，她们是我的远房表亲，这次是来我的城市旅游，顺便来做做客，看看我。
　　我向他们介绍陵秋是我的朋友，但陵秋好像对她们有很大的敌意，甚至可以说是……害怕？
　　他躲到房间里了。等那几位阿姨走后，我哄了好久才愿意回来。
　　他说难受，但我不是他，我体会不到他的痛苦。
　　我在想，是记忆在作祟吗？还是我？
　　但也不敢声响，只好每天变着法子逗他开心。
　　直到那一天，楼下的咖啡厅正式开张，动静很大，请了很多可爱的女生迎宾。摆了一地的花，碎金彩纸杂乱于地面，好奇的路人来来往往。
　　陵秋站在窗前，静静地观察人群。我走到他身后，笑了笑“在看什么呢？想出去玩吗？”
　　我从不阻止他的自由，我很害怕它会寂寞，可事实告诉我，他可能更喜欢宅在家里写字种花，看书观人。
　　陵秋没有回答我，深呼吸了一下，抬起头认真地回问道：“下面那些女孩子可爱吗？”
　　……这要我怎么答，回一句没你可爱？
　　肯定不行。
　　我回答道：“你喜欢？”
　　“不喜欢，我非常的讨厌。”他说。
　　秋日的风穿过窗来，明明不是很冷，我骨缝像是疼了一下，周身激起了一个寒噤。
　　嗓子像哑了一样，说不出一丝宽慰的话。
　　陵秋没有看我，自顾自的开始说出一些事情，一些甚至可以说是虚构的事情……
　　他本也是一株普通的水仙，直到修出精识，也无什么野心，只是想好好活着，看看人间。
　　谁料有一天的暴雨过于惨烈，砸下的冰雹使他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醒来之后，这好像是他，又好像不是他。
　　简的来说，就是他拥有了别人的记忆。
　　他很确定那人不是他，但却越来越清楚那人的历程，以梦的形式出现。
　　每天一点，如此零落的记忆碎片，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人生。
　　在那梦里，他是希腊的神，名为那耳喀索斯。
　　明秋讲时眼睫一直在颤抖，手微微发冷，却又尽量让自己显得很平静。
　　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
　　我垂下眸子。我是知道这个故事的，属于那耳喀索斯的故事。
　　在古希腊时，河神与水神共生一子，为那耳喀索斯。
　　预言说他只要看到自己的容貌便会死去。他长相昳丽俊美，凡是见过他的女性无不为他神魂倾倒。
　　但那耳喀索斯从未心动，并拒绝了她们。众女十分愤怒，便去请求复仇女神复仇。
　　于是在某一天那耳喀索斯打猎归来时，在水中看见了自己的容貌，爱上了自已倒影无法离去。便在河边成为了一株水仙花，水边永寂。
　　拥有别人的记忆是什么感觉？我不知道。但他一定很痛苦。
　　是属于……人格分裂的痛苦吗？
　　陵秋讲到这我了许多，难怪他熟悉希腊古文讨厌女性，喜水又畏水。
　　果然万物顺变，都是有定律的。
　　窗外刮起大风，树影婆娑，吱呀的声音惹人生厌。
　　我与陵秋沉默着，我向来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只能抱住他。
　　指尖触及他的头发，细软又平滑。
　　“陵秋”我低低的叫着他的名字，难以言说的情绪涌上心头。
　　“……”
　　陵秋回抱，一口咬上我的肩头，我自是不能把他怎么样。
　　“对不起……”陵秋低声道，眼角泛红，情绪很不稳定。
　　就是一口吻住了我。我有些惊诧，但还是顺着他。慢慢地加深这个吻。
　　我慢慢地扯下他的衣服风吹进来，身上微冷。
　　但我总感觉室内越来越热，明秋微睁着双眼，像朦胧的月色。
　　那些无法掩藏的情欲，在不断的触碰和磨蹭中放大，陵秋难耐地轻喘出声，又忍不住咬住我的衣服。
　　进去的那一刻，我在想，妖可真是不好养，很难哄，且还不一定能吃到。
　　许是有些用力，他被我逼得哭出了声，断断续续地低喃着什么，我深挺进去，顺势也含住他的耳垂，轻声问道:“你在说什么……我的小花……”
　　陵秋颤抖着的手悄悄握紧床单，小声道：“我是谁？”
　　“什么？”我微微发愣，快感却不断传来，不觉加快了些。
　　“你把，我……当成谁……”这句陵秋是哭喊着的“是陵秋……还是那耳，喀索斯？”
　　好好的话被我顶得支离破碎。
　　但终于忍不住，释放在了里面。
　　“陵秋，你就是你，是你……”我未餍地道。
　　“嗯……”他闭上了眼睛。
　　一夜醒来，跟我想的一样，我衰老了许多。
　　估计再搞个两三次，我就入土了。
　　陵秋睁眼，睫毛透过晨光投一一片淡淡的阴影，给他渡上了一层柔和的纱。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淡定地下床穿衣，然后抚上了我的发丝。
　　“嗯？”
　　“萧同泽，你老了。”
　　我看着自己渐深的掌纹，阳光照在手上，忽然觉得刺眼。
　　苦笑道：“是啊，谁能想到，我才准备奔三十。”。
　　“嗯……”陵秋也不知该回些什么话，我俩洗漱一番后便开始了各自的工作。
　　说来也惭愧，陵秋不用进食，花销很少，每日咸鱼躺尸，吸收天地灵气。
　　而我差不多也只能再活两个周，深感无力的我也把工作辞掉，每日靠着以前的积蓄生活。
　　我俩每天闲的很，天天一起刷短视频。
　　刷着刷着，陵秋往我手里塞了片东西。
　　是一片水仙花瓣。
　　已经干枯了，呈现出淡淡的褚石色，质地轻薄，在光下有点透。
　　“信物，你收着。”
　　这十分走心的小花瓣儿和这随便的语气。
　　陵秋这种活了那么久的花，对这些虛礼不甚在意，料想百年之后也该不记得我了。
　　我悄悄握紧了手里的花瓣。
　　有点……
　　不舍……
　　唉……算了。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平凡，我劝陵秋吃些有关心理疾病的药，开始教他如何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
　　不过好像也没多大必要，只要他想，找个肥沃土地，叶儿一收，花儿一放，就可享受余生。
　　我越想越难受，正惆怅间，陵秋似是发现我的异常，开口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明白我在想什么，然后宽慰我，抱住我，来一场干柴烈火，旷世悲情吗。
　　呵，不解风情的植物。
　　“其实，”他说，“你十五岁那年的意外失足落水，是我干的。”
　　我有点惊讶，难道说陵秋这么早就对我……
　　陵秋瞥了我一眼，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当时就是闲着没事干，想杀个人，正好你在边上。”
　　“啊……这。”我道。
　　“而且谁知道你还一把抓住我的叶子，很疼。”
　　“啊……这。”我又道。
　　心里一阵草泥马奔过：“对不起。”
　　陵秋轻轻叹了口气，“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又道“你当年既与我有缘，又如此厚待，我自是不会负你。”
　　我心中一紧，敛住了呼吸。
　　“若有一日你再不能伴我，我也会同你一道而行。”他说。
　　所以……他的心意，是与我相通的……我差点喜极而泣。
　　但也没喜多久，我在一个早晨就挂了。
　　真的就挂了。
　　死的时候，我已经很老了。
　　不过在冥府里时又遇到了陵秋，他用他那几百年的妖骨，换来与我共渡一世，而那花瓣，便是相认信物。
　　所以，死了就死了吧，反正他还在。
　　跨过光阴流年，我们即将重新开始。

作者有话说

　　烂尾 ，烂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