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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今夕是何年》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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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是无聊的代名词吗?”
这个问题,一整部《银英传》都未能解答。当死神们上天入地在碧落黄泉之间转战数劫之后,意外地被差遣到现世来享受人间清福,无奈这些家伙们平日里你死我活朝不保夕的日子过惯了,无所事事反而让他们不能消受,两个月下来闲得人心慌慌,个个磨拳擦掌,天长日久难免惹出是非。浮竹队长不愧为前辈,对此早有先见之明,乃奏请山本爷爷派一位队长前往现世调度顺便从中约束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山本爷爷听罢深以为然,斟酌再三,以为二番队负隐秘情报要务,四番、十二番乃后勤之备,此三队万万不可轻动;而十一番素来暴烈无火自着,三、五、九番群龙无首;八番手段虽高然散漫成性其心术还有待商榷,十番少年心性尚须磨练;仅剩十三番与六番可以考虑,总队长本待要浮竹亲自出马,谁料高人结网岂能自受其缚,还不及总队长下令就传来浮竹病发之讯。山本爷爷只好转意六番,遂眼前一亮,心道朽木之姓本在尸魂界颇具影响,更兼此代家主律己甚严堪为楷模,想那群现世小子再如何无法无天亦要忌惮三分,于是当下拍案,一纸调令将朽木白哉发往现世去也。
古训有云:祸福无门,唯人所召。另有常言道:自做孽不可活。山本爷爷忘了如今在现世里的哪一个不是当年被真央炼出来的金刚不坏之身,万事迎难而上且愈挫愈勇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一失足成千古恨,现世的麻烦从此蜂拥而来……
秋天是万株凋零、百果飘香、鼹鼠储备过冬粮草以及年轻人胃口大开并为此要消耗旺盛精力的季节。空座町高中里充满了秋天的活跃因子,不同于春夏的亢奋,秋风吹散了闷夏的庸懒,学生们个个精神饱满并且填饱了肚子,总之无事也要生非。
操场上日日人声鼎沸,各种体育社团亦趁此机会加大训练强度,以便消耗这群毛头小子们过剩的能量。体育部中井老师一边看着满操场跑的“劲量”电池一边心里哀叹,果真是岁月不饶人啊,虽说秋天确实比较操心,怎么今年感觉特别累呢?尤其是带这个一年3班的时候,这个班突然迸发的活力是因为注入新鲜血液的关系吧,要说一年3班的转校生还真不是一般的多!抬头看看当午的烈日,中井老师的头又大了一圈。然而沉思不出三秒准时被人打断——
“老师,黑崎同学和斑目同学又打起来了!”
“哪里哪里?”
来报告的学生指向操场那头的跑道后面的——呃——体育馆三楼外墙??当时的场景颇为惊险,只见黑崎一护单手扒着窗户飞起一脚,一个锃光瓦亮的脑袋一恍,堪堪躲过。还没等一护收回腿一拳已到他当胸,一护忙松手,腰上用力一个翻身进了隔壁窗户,一角则手脚并用攀着爬山虎也随他跳了进去。一眨眼工夫两人又从原来的窗户里“飞”了出来……一番过招看得中井老师眼花缭乱,心里背着课表猛然想起这个班下周安排的似乎是剑道练习,刹时一幅修罗地狱图景呈现脑海,中井老师当下两眼一黑平躺在地。
中井老师的病假一直开到期末,于是由谁来接替他工作的问题就成了校长的脱发催化剂(所以说山本爷爷的秃顶是有原因的)。本以为随便从体育部找位老师分担一下便好,谁想到每位体育□□看见中井老师的任课班级表之后全都歉虚地躬身而退,校长发现他们的目光一旦停在倒数第三行上便立时现出“恐怖”二字,只见那倒数第三行赫然写着“一年3班”。不明所以的校长揪住了最后一位体育□□质问道:
“一年3班有什么问题吗?”
“这……”惊惶的表情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到底怎么回事?!”校长先生在全体体育□□面前大发雷霆,“不过是一群高一的学生,你们真是太丢脸了!”
沉默沉默……
“今天不说明原因你们全部可以考虑走人。”
“那个……”
“其实……”
“只要不是剑道课就……”
“好得多。”
“只要不是剑道吗?”校长百思不解,抛开女性教师不谈,面前一打虎背熊腰的青壮年,何以怕了这几十个黄口孺子?
体育老师们心道:校长您没有亲身经历是不会了解的,那个班原本就脱线和腹黑的人员基础以及拳王和黑带级别的男生女生就已经够要命了,如今加上天知道哪来的一票目中无人的转校生,使该班级暴力指数几何窜升,体育课每每失控。虽然一学期里的剑道课屈指可数,但一次亲身指导留下终生阴影的几率高达90%。
看着一众人无限缩水的苦瓜脸,校长作出让步:
“不教剑道可以,限你们三天之内从本校中推荐一位能够胜任的□□,否则全体卷铺盖走人!”
体育老师们如蒙大赦,即刻开始访贤。
要说人才挖掘工作也是有组织的,团结起来的体育老师们头一次发现自身具备优异的特工素质。调出学校人事档案搜索相关简历,无果,众人并不气馁,在学生中进行全面普查,收集所有老师整人杀手锏,希图从中获得一些蛛丝马迹。然而两天半过去,均告无功而反,老师们脸色堪比霜打的茄子,眼看还有最后一节课全校就要放学,他们只好双目无神地继续在教学楼里四处游荡。
功夫不负有心人,天赐良机往往出现在最后一刻。
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从教室里鱼贯而出,那场面实在壮观。池田老师刚刚飘出三楼的楼梯拐角,左手赫然就是鬼见愁的一年3班教室,池田心尖一阵发麻,本想不为人知地悄悄溜过去,却忽然听到了命运女神的赞美诗。
“织姬,下周二体育课是剑道哦,很无聊哎,翘课吧。”
翘课?多么动听的词语啊!
“嗯……”长发美少女食指顶着下唇思度片刻,“说起来好久没有剑道课了,说不定会很有意思哦。”
“啊,为什么?”
“嗯,因为黑崎同学……唔唔……龙贵,你干吗?”美少女扒开冷不防捂住自己嘴巴的手大口喘气,其他女生也一头雾水。只见被叫做“龙贵”的女生对着织姬妹妹的耳朵声色俱厉地说了一句话,美少女的表情顿时十分失落,喃喃自语道:
“也对哦,学校的房顶不够结实……好可惜,黑崎同学和人对打很帅啊……”
“什么啊,黑崎和斑目天天打架哎,你还没看够?”
“不是的!”美少女一手插腰一手点着对方额头一脸你很火星的表情说,“可不是打架,是剑道,剑道,黑崎同学会用剑哎,而且他的对手不止斑目同学哦,阿散井君、凌赖川君都好厉害的,可我以前一次也没看到过,为什么啊,至少让我看一次也好……”
她身后的龙贵制止已是不及,只好单手捂脸听天由命,只听井上织姬眉飞色舞语无轮次地历数黑崎一护的光辉战绩,眼看一帮女生在织姬小姐的演讲中双眼烁烁放光,池田老师止不住地肝肺直颤,正想绕开危险地带,忽闻一声叹息:
“听说中井老师病休了,要是朽木老师能来代课就好了。”
“开玩笑,朽木老师又不是体育……”
龙贵话没说完,眼前忽然闪过一个影子,来人一把抱住织姬小姐的双肩,龙贵手刀方要劈下,却听那人声音颤抖地问道:
“刚才你说,让谁来代课?”
“呃,理科组的朽木老师。”面对池田老师双目饱含的殷殷期待,从来都是好孩子的井上同学便如实相告。
“朽木……老师?”这个姓好陌生啊。
“新来的数学老师。”数学?
“你确定他懂剑道?”池田老师小心地确认。
“当然啊,”织姬小姐做义正辞严状,完全无视池田老师身后拼命摆手的龙贵,“朽木老师他很厉害的!”
“你们在说谁很厉害?”一颗节能灯泡突然介入话题,龙贵翻白眼彻底放弃。
“啊,斑目同学你来得正好,我说下周二剑道课最好让朽木老师来上,你说呢?”
“啊?这个学校还有剑道课!”池田看见他眼角吊起腿肚子立马开始转筋。
“是啊,我的提议不错吧?”井上顺势翘起拇指一脸得意。
“呵呵,的确是个好主意。”斑目一角亮出后槽牙,转脸一把揪起池田,“喂,那是不是就这么说定了?”
“是……如果你们确定他可以……”
“那简直太好了,已经有几十年没和他对着干一架了,我这就去告诉弓亲。”
斗志被完全点燃的十一番三席掮着木刀扬长而去,井上同学笑咪咪地拍拍石化的池田老师的肩膀,池田回过神来就看见美少女一脸天真的笑容,捏捏腮帮子——顿时疼得喜出望外。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管他是真是假这可是恶魔自己推荐的保住自己性命要紧那个什么朽木老师对不住了,池田以瞬神的速度消失在走道尽头。
两个女生等于一部广播电台,不出十分钟这件事在班里几乎尽人皆知,不管是否了解内情,每个人都怀着不同目的期待得眼冒金星,有好奇的有想看热闹的有跃跃欲试的还有想借机发财的(咳咳,扯远了)……总之,青少年们热血沸腾,然而幸好其中尚有冷静的角色,在流行性斗志和非典型花痴全面传播开去之前,露琪亚果断地联络了四枫院夜一,十分钟后,浦原商店表示愿意在技术上给予全力支持,即时按照露琪亚提出的安全预案设计了包括及时封锁消息、控制校长思维以及在必要时放倒所有体育老师这样的应急措施。如此这般,就是任凭天塌地陷此事已注定无可挽回——下周二,朽木白哉临时为一年3班指导剑道课。
带着对下周二的美好憧憬一路兴奋而归的众人却忘了本班尚有一人还没有得到这个喜讯,这条漏网之鱼此时正与那位被人论斤评两搁在案板上的中心人物呆在理科办公室里。刚刚把阅过的公文交给恋次,朽木白哉突然打了一个寒战,恋次忙紧张地问:
“队长怎么了?”
“没什么。”
“感冒了?”
“没有。”有种不祥的预感。
由于正副队长全部出差,最近六番队的日常工作一件一件陆续跟到了现世,万恶的静灵庭每日空投来成山的公文,如此理教办公室俨然成了六番驻现世办事处,恋次在课间频频跑来请示工作顺便给朽木老师泡一壶清茶。露琪亚每次看见恋次跟在大哥身后那个屁颠屁颠的样子都眯起眼睛盘算:风光得意是有代价的咱们秋后算账。于是秋后某日——即将开始的剑道课的前一天下午,恋次在去办公室途中被截获:
“你这笨蛋别太过份,六番有多少事犯得上跑这么勤!”
“死丫头不在其位不知其苦你懂什么?”
冷笑,“我懂什么?十三番没有副队不是照样开工。”
“少敲锣边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十三番养的一群闲人打牌输得四方讨债。”
“哦?”露琪亚笑得很险,恋次一抖下意识后退半步,“要不要我去告诉大哥你有多少次巡值顺路巡到十三番蹭酒喝?”
“喂,那几回你也有份!”
“那喝醉酒把刀架在仙太郎脖子上逼问六番队长和十三番副队故交的又是谁啊?”
万赖俱寂。
“接着说呀。”露琪亚双手抱在胸前睥睨手下败将,小样儿,跟我斗。
“露琪亚……”
“立地等死或帮我办事。”
“为朋友两肋插刀!”恋次把脖子一梗。
露琪亚勾勾指头:“附耳上来。”恋次乖乖地把耳朵递上去。
露琪亚嘀咕了半天,听者初时惊得双目圆睁,忽然又一脸惊恐,转而阴沉,听完已是积雨云一片。
“非……这样不可吗?”
微笑。
“行了行了办事或等死我知道。”紧跟着小声嘀咕,“只是先死后死的问题……”
恋次同学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去,露琪亚回头冲身后门缝里的同谋们竖起两根手指,门后众人汗滴禾下土。
“队长……”
“什么事?”
恋次站在桌前手足无措,根据以往经验,他在队长面前说谎话能瞒过十分钟以上的概率几乎为0。转眼已是剑道课当天早晨,恋次仍然有点犹豫不决,刚才在教室里露琪亚已经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这才不得已硬着头皮来到理教办公室。现在办公室里没有其他老师,恋次站在门口一眼就看见朽木白哉的办公桌——东西最多的那张就是。虽然不像在六番时那样公文摞得高到看不见人,但恋次依然咬牙切齿,在现世执行任务还不让人消停,静灵庭其他番队都是摆设吗?队长也是较真过头了吧,这种事放在八番队随便一个借口就能躲了。
“什么事?”
朽木白哉难得地重问了一句,恋次赶紧答应:“啊,看看有什么事做。”
“现在没有。”
见那人头也不抬,恋次含糊了一声,端着茶壶走向饮水机,趁茶泡开的功夫飞快地捏碎一粒胶囊,把一些粉沫撒在了朽木白哉的茶杯里。
“队长,茶。”
倒好一杯放在桌角,恋次把壶搁在了窗台上,顺便为地方狭小的不便撇撇嘴就转身出去了。出门前恋次稍一侧目,余光正好瞥见朽木白哉像平常那样一边专注办公一边端起茶杯来。
十分钟后,朽木老师接到了“碰巧”今天出差的校长发来的临时代课通知。刹那间,整幢教学楼在世界末日般的灵压下抖得像块烂豆腐,全校师生以训练有素地姿势集体卧倒,露琪亚抱着桌子腿无限感慨——夜一前辈的先见之明啊!
话说那天露琪亚得知兄长大人将要代剑道课时立即与夜一商量,对朽木白哉个性极为了解的两人就此事达成共识,目前为止剑道课还只是校方的一厢情愿,如果不能得到当事人的认可终是天方夜潭,而朽木白哉是不可能被这种莫明其妙的理由说服去上剑道课的。若想使他就范必须让此事没有回旋的余地,除了严密封锁消息让他没有推托的时间以外,还要令其束手无策:第一不能让他用义骸蒙混过关,第二不能让他在盛怒之下灵压失控搞得局面难以收拾。所以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浦原商店当天早晨以“定期检验义魂使用安全性”为由骗走了朽木白哉的义魂丸,然后就有了恋次的“下毒”事件,那粒胶囊中装的是浦原喜助最新研制的灵压暂抑速溶剂,服药后30分钟见效。
如此这般,上午第三节课时,难得人齐的一年3班跪坐在剑道教室里严阵以待,终于等来了青着脸跨进门的朽木白哉。不加护胸和腰垂的剑道服和死霸装没有本质上的区别,眼见着这样装扮的白哉正坐在前方,气氛不由得有点紧张。虽然白哉的脸色与平常无异,露琪亚和恋次还是凭直觉嗅到了光火的味道。两人一个劲儿往角落里缩,身材玲珑的露琪亚此时便具备了得天独厚的优势,而恋次不动还好,尽管跪在最后一排但是他这个大号目标越是躲闪越是可疑。
朽木老师进道场后按规矩行礼,抬头瞬间两道极目寒光横扫全场,一干人下意识倒抽冷气就是没人敢抽出声来。朽木白哉的目光最后在屋子后角定了一下便完全收敛,恢复成平日虚目远望的常态。简单说明了代课理由,便吩咐先以两人为一组进行对打练习。
对打练习?这招也太绝了吧。本以为能见识到朽木白哉被迫的教学示范,甚至说不定有机会对打,毕竟朽木白哉的浅打百年难得一见。这下可好,反而让朽木白哉看热闹了。意想不到啊意想不到,一干人顿时蔫了下去,不情愿却完全找不到机会反驳,朽木白哉只是以“了解各人水平”的正当理由行使了老师的正当权力而已。
转眼满屋子都是竹剑劈砍声,朽木白哉在对打的人中间慢慢穿行,看似散漫的目光刀一样刮过一张张熟面孔。他好歹也比他们长了几百岁,今天的事怎么可能不明原委。自被通知代课以后一切客观因素都明摆着让他无法摆脱困局,心里盘算了个大概就准确地列出了全部嫌犯名单。自到现世以来各种各样针对他的麻烦就没断过,那几个小子成天有事没事地围在身边像一群赶不走的苍蝇,这次姑息了他们下次就会得寸进尺,朽木白哉悔不当初,要是上来就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或许不至于让他们猖狂到如此地步。代上一堂剑道课是小事,他们这样煞费苦心地想让他代课他本是不介意的,可他们居然把那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也扯进来一块儿算计他,这绝对无法容忍——只想和他打一架尚情有可原,存心看笑话就另当别论了。如此别怪他不客气,朽木白哉怎会束手待毙,他虽然死板教条但绝不是任人寻开心的靶子。最懂规矩的人也是最会利用规矩的,今天他们都老老实实便罢,若敢冒进就是自寻死路。沉了心的六番队长一路稳稳当当地踱过来,眼角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角落里那个红头发的家伙——尤其是你,阿散井恋次!
斑目一角正和黑崎一护无精打采有一下没一下地招呼着,两人平时拳来脚往次数太多,这时候反而没有对打的兴致。眼看一周来的期待赴诸东流,斑目心里极其窝火,好容易得来的机会怎能泡汤,他一直在注意着朽木白哉的动向以寻找机会,见他正往这边走来急忙向一护使了个眼色,一护心领神会,两人竹刀双碰一拍即合。眼看白哉走到了一护身后,正转身背对他们接过露琪亚的刀来指导,一护一步向前,斑目持刀侧身一让,突然冲过来举刀过头,堪堪贴着一护右肩用力劈下,刀声虎虎带风,看似一劈到底谁知那刀在半路竟由劈转刺直奔朽木白哉。
露琪亚早闻声转头,见斑目的竹刀已到白哉后背开口便喊:
“大……”
一声脆响,露琪亚呆呆张着口,那个比平常更为亲近的发自内心的称呼就这样断送了。那声脆响发自两柄竹刀——白哉横臂向后,右手反向持刀,刀背贴臂,恰好顶住斑目竹刀的锋端。朽木白哉依旧背对着斑目一角,头都没回。所有人都朝着他们的方向定在原地,一时道场里寂静无声。
恋次大睁着眼睛立在最后的角落,这一幕与五十年前何其相似,记忆中的情景仿佛昨日清晰逼人。想必斑目一角也有同感吧,他翘起嘴角露出与五十年前一样张狂的笑意,只是这一次,笑意之后没有挑畔。斑目放下刀低头行礼,极低声地自语:“不愧是朽木白哉。”
“如果这里不是我,后果你该清楚。对这次失误你有何解释,斑目。”
“没有解释。”
“一周之内禁止带刀,即时为始。”
斑目当场面如石膏,僵立片刻后自知无可挽回,只好诀别一样捧上竹刀,那表情沉痛得让好多人脚心发冷。只有死神们听懂了这句话的真正意思,而他们之中也只有恋次明白,这项惩罚对斑目这种连梦都要抱着刀一起做的人来说,是比要命还难受的酷刑。
好……恐怖啊~~~~~~其他嫌犯免不得心虚脚软额头冒汗。
“那么……”朽木白哉准备吩咐继续。
“老师。”
一直站在斑目身后的黑崎一护突然站出来,很正式地向白哉弯腰行礼,
“朽木老师能否亲自指教一下。”
一护微微抬头,眉头皱得比平时更紧,一脸认真。静默片刻,回答是:“可以。”
其他人迅速向两侧让开,两人正中站好,相对行礼后持刀以待。
这不是第一次,经历过那场战斗的死神对上次交锋的结果心知肚明,但接受胜负并不表示他们认可了一护的实力。一护能够感觉到他们的置疑和不屑,本来不甚在乎那场胜负的他有点咽不下这口气。
恋次说:“你这白痴懂什么!”
一角糗着脸丢过一句话:“原来你小子自以为打赢了啊。”
甚至连露琪亚都这样劝阻他的冲动:“一护,上一次的情况特殊……”
现在的一护已经今非昔比,再一次面对朽木白哉,他却茫然了,为自己曾经在他面前的自负,以及那个胜利,越发感到不明白。
双殛之下,他手执斩月劈风破浪,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他都体会到了那种绝对的优越感。但转眼面对蓝染,他和恋次联手却全无还手之力,这才有恐惧袭上心头。接下来,惊心动魄的千钧一发,朽木白哉救下了露琪亚——从蓝染手里。近身的瞬间连蓝染都不曾察觉,而且是当着集中精力攻击的市丸银的面——如同虎口拔牙。已经被双天结盾治愈七成的一护做不到,为什么同样受重伤的朽木白哉做到了?一护不明白。
和破面的交手中一护才真正领教了战斗的艰辛,但事后细想便发觉整个过程中静灵庭其实安之若素,队长们一贯的从容,连席官职责都不肯让妹妹背负的朽木白哉那时候却对露琪亚坦然放手,虚圈的状况和对手的程度,不经意的几句交待事到临头字字句句都是关键。一护不明白。
直到刚才亲眼所见,一护似乎有几分明白了,看似简单的阻挡,那之后只要朽木白哉回臂顺势一扫,单凭斑目冲刺的惯性就会直接撞上他的刀口。双殛之上朽木白哉所亲口承认的失败不是在说谎,这个一护非常清楚,但他绝不是输在剑术。是的,有些事要想明白就必须亲自确认。
想到这里,一护突然一步送足前攻,白哉随势摺足后退,一护再进,白哉再退一步。两次攻进却都被让开,一护有些恼火,尤其是白哉始终保持着完美的中段姿势。一护不再按捺,举刀直击对手面部,白哉侧身让过刀锋,抬双手轻轻一架一摆,便甩掉了那份下劈的力道。一护也同时感觉到了,立即反手压住对方的刀身,那刀却不知从哪个方向反压回来,一护的力气再度被卸掉了。眼看自己的刀要被压住,一护赶紧回手一撤,突然觉得手上一轻,他顿时心跳一滞,低头再看,朽木白哉竹刀的端头已到自己的咽喉。
此情此景犹如当日,只是情势完全相反,其中百味只有一护自己知道。那时候,朽木白哉的刀化作千刃散落,一护凭借斩月的速度和力量冲破了千本樱的防御,斩月抵上白哉咽喉的一刻,胜负是分明的。那么,究竟是哪里不对呢?总有些东西是胜负无法解释的。
胜负?!
一护猛然想起了浦原——
死神的斩魄刀有不同的能力,从而决定了战斗方式的不同,战斗双方彼此的条件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强弱只是相对的比较,胜负却是绝对的结果,厉害的招术必定有不能克服的弱点,但生死之间只能有一个赢家。胜负自然需要实力,但实力并不能完全决定胜负,情绪、气氛以及战斗中的一切变化都在左右结局。因此……
当时指导他的浦原的确这么说过:“不可能用十天造就一百年的功力,但取胜却可以,只是你必须学会投机取巧。”
放下竹刀,两人再次相对行礼,一护鞠躬说:“多谢指教!”四个字诚恳有力。
随着一声“继续练习”道场里又开始热闹起来,恋次在对手第三遍“阿散井同学”的叫喊中才回了头。刚才的的情景恋次也不是今天才见,护庭十三番的队员训练一般是由席官或副队长指导监督的,浅打本是真央的基础课,队长们用不着对科满出师的死神们进行继续教育,但六番例外。队员训练中朽木白哉有时会旁观,通常到最后才会走过来,然后就直接了当地指出纰漏,态度冷硬语气严厉情面不留,其他队员一个个点头哈腰恭敬从命,恋次却不以为然。在他看来朽木白哉的做法根本多余,只有不断战斗才能变强——这是他从十一番学到的宝贵真理,与其在浅打上原地踏步还不如练习始解,浅打技术再好也赶不上一次始解的杀伤力。除了用“规矩最多的六番队”来解释这种多此一举外,恋次想不出更好的理由,明摆着每天熬到半夜的朽木白哉不是闲到没事可干。恋次的实际经验当然没有错,只是他忽略了唯一的前提条件是每次都得从死亡线上逃回来,大多数下位死神等不到练成始解已经在战斗中了此残生,这就是天赋的差别。高等班毕业的恋次可以浅打不分招式,鬼道马马虎虎,只要有了蛇尾丸便所向无敌,但是对普通死神来说,剑术技巧上的优势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人们总以为朽木的血统是高不可攀的存在,恋次本也这么以为,道听途说加上断章取义,即使被那强悍的灵压镇慑得四肢发麻,朽木白哉在阿散井恋次心里也只是个沾了血缘便宜的公子哥。直到在六番队呆过一段时间后,恋次对朽木白哉的印象才逐渐改观,不知不觉被六番队的专心致志感染。接下来又经历了几番变故,而恋次也终于看明白“闪花”和瞬步其实没有什么秘笈和诀窍,只是千锤百炼的技巧,朽木白哉之所以炼成了这两招绝技只因为他认真。在其他人满不在乎地荒废了浅打只想一步到位练成卍解的时候,朽木白哉一丝不苟地在单调的基础上反复,实实在在积累了几百年的修为。指导队员的时候朽木白哉偶尔也会交上一两个回合的手,点到为止,那时恋次还在背负着一个沉重的愧疚夜以继日地追逐那个人,他有点不甚明朗地期待着哪天能站在朽木白哉面前只用浅打交手,哪怕一次,但他放不下自尊去主动要求。
而刚才一护做到了,黑崎一护,真是一个胆大妄为又意外走运的家伙。向队长直呼其名、挑畔、堂堂正正地要求交手,这些都是恋次做不出来的。回过头的恋次心生几分恼怒,又说不清对谁,情绪在目光里锋芒毕露,直逼得对手瑟缩后退,此时恋次不顾对方是个普通人,高举竹刀打算狠狠劈下去。冷不防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腕——陌生的温度,熟悉的感觉,专属于那个人,恋次下意识全身僵直。朽木白哉在旁边端住恋次的手腕以他独有的低冷声问:
“感觉不到吗?”
恋次摇头,缓缓地转过脸,隐约看到一个侧面,然而视线刚触到朽木白哉的鼻尖就立刻条件反射似地逃离。
“你的习惯。”
一边说着,朽木白哉一边向外扳动恋次的右腕,恋次眼见自己手中向左微倾的竹刀渐渐正直,只觉得一丝恍惚。朽木白哉另一只手也握上恋次的左腕,双手压着他稳住这个架势,那一瞬间恋次感觉像在做梦。
“经常单手横向握刀,在双手持刀时容易让对手看出明显的攻击意图。”
腕上一轻,自己的体温立刻释放出来,手心出了汗但恋次依然固定在这个姿势上,一动不动。
一下课,恋次便急忙打发义魂带着那个身体找地方睡觉而自己开始今天的巡视工作。尽管心里反复提醒自己不能松懈掉以轻心但还是不免觉得无聊。几个街区走下来一无所获,最近死人很少,而且大部分集中在医院里,没什么意外死亡,照从小在空座町长大的一护的说法:从来没这么清静过。太平得不正常也不是好事,但总比每天醒来都不知道能不能看见当天的日落要强,抱着这种想法打发时间的阿散井副队看了看车站前的时钟,打了个不耐烦的哈欠,再过二十分钟就可以和一护交班了。有句俗话说人生不如意十常□□,恋次向往的无所事事坚持到交班的美好愿望第n次被尖叫的报警信号断送。端了端腰间的蛇尾丸,阿散井副队火速赶往事发现场。
一路跑着,恋次觉得很不对劲,这报警信号断断续续的不同往常,虽然大方向集中但每一次警报地点都有微妙的差别,那说明有个人在虚出没的地方逐一消灭层出不穷的对手——这不正常。要知道目前在现世的家伙们都是什么水准,倘若某只倒楣的虚出门不巧撞见其中一位,大概还没看清对方长相就一命呜呼了,席官级别的死神秒起虚来,通常来一个灭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一招秒了整打的都不在话下,怎么这位老兄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一只一只地解决,哪个菜鸟在这磨刀过瘾呢?一心想见识“菜鸟”的恋次同学飞奔到空座町高中附近,只见到了手持原生态千本樱的朽木白哉。
恋次的脑袋登时“嗡”地一声。
毫无疑问,害得朽木白哉被迫如此战斗的原因只有一个——奸商浦原的伪劣药品,而下药的罪魁祸首正是他阿散井恋次。恋次此刻的心情已经不仅是胆寒可以形容的了,等队长恢复了八成会被散了吧。不过现在顾不上这么多,将功赎罪或许还有一线生还的希望,运了口气准备立刻冲上去的恋次突然生生刹住了脚。只见朽木白哉几个连续地闪避,一回手斩下虚的面具,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没有一丝多余,恋次简直看呆了。以前从没见识过队长的浅打实力,今天算是大开眼界。未及感叹,后面突然又冒出一只,一对镰刀巨手交叉斩下,朽木白哉脚尖轻点翻身闪过,着地时又一个短距撤足,恰好落在对手的攻击范围之外,虚本能地直冲向前,却正撞在千本樱的刀锋上,当时魂飞魄散。
好厉害的“继足”,最基本的步法竟被他运用到出神入化的境界。这就是完美,即使没有鬼道、没有卍解,凡事力求极限的六番队长,仅仅是浅打都让人难望其项背。
我离他,究竟有多远?!
一刹那的闪念,恋次顿然振奋,一个瞬步冲过去,突然伸出双手一把按住朽木白哉的肩膀,把他直推到墙上。
肩上一沉,后背突然顶上了直壁,白哉下意识全身绷紧,同时看清了来人。
“放手。”冷冷地命令。
“队长,这是我的任务。”
“命令。”
“我就是在执行命令!”
“阿散井恋次!”
“朽木队长……”
恋次身后腾起一股邪气的灵压,还没看清轮廓,一个影子已到恋次后背,快如离弦之箭,瞬间,朽木白哉下意识伸出左手食指瞄准。不由分说,恋次用力往边上一推,朽木白哉被他的蛮力带出半米,一片利甲钉在他刚才背靠的墙上。
“队长你忘了吗,那个药还没失效,不能用鬼道啊。”
瞬步闪开的恋次一边大喊一边“仓”地抽出蛇尾丸,正对着虚站定,双手握刀。
“队长,可以指导一下吗?”前面的恋次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朽木白哉微讶,转瞬平静:“偏左少许。”
恋次依言虚眼瞄去,这虚的速度极快,又一次出奇不意地攻来,恋次不得不闪开。
“以刀柄为轴,始终让刀尖的延长线对准它的咽喉。”
又一击,恋次向后跃开。
一边寻找机会,一边琢磨队长的话,恋次的双手渐渐拿捏到位,朽木白哉不再说话,恋次极力平衡身体,始终以刀尖迎着对手,虚的攻击开始混乱,本能地想错开恋次的刀尖,它频繁地出击但恋次的刀尖却离他的咽喉越来越近,分毫不离。虚终于忍不住,不顾一切地扑过来,一瞬间恋次抓到了感觉,开步送足扬刀直下,虚被蛇尾刃从正中一分为二。
已经很久没体验过了,原来浅打也能这么刺激。静静站立了一刻,确定周围再没有异常的灵压,恋次转身望着朽木白哉,脸上带着还没散尽的兴奋表情。
浅打得手而已,竟这么值得高兴吗……
这个想法掠过心头的片刻,朽木白哉略微吃了一惊,当然恋次看不到他心里的表情。不过刚才这家伙似乎对下药的事不打自招了,很好,那接下来——
“恋次。”
“队,队长……”虽然看不出表情,但恋次的直觉感官一向灵敏,现在他很希望浦原的药效能再坚持一会儿。
“刚才为什么不用始解。”
“那个……因为看到队长也……”性直口快但不表示他是白痴,就算刚才情急之下说漏嘴,在这种情况下也万万不能自己顺着他的话往沟里跳。恋次脑子里的齿轮飞快地运转,琢磨着万无一失的理由:
“我想磨练自己,毕竟浅打基础不够。”这个应该说得通吧。
“仅此而已?”
出乎意料的,恋次很长时间没有回答。本以为红发副队会顺水推舟地点个头的朽木白哉,意外地发现恋次略怔之后突然陷入了沉默,而且他脸上流露出一种令白哉有些熟悉的复杂表情。在刑场前的最后一道关卡,他拦住了阿散井恋次的去路,那时的恋次脸上带着类似的表情,那些徘徊后的决心,犹豫下的执著,为人两肋插刀的气魄,直面灵魂的勇气,刹那间让朽木白哉真切地感受到生命奔腾的灼热。不禁被回忆套住神思的朽木白哉下意识地叫了那个名字:
“恋次……”
“队长,我想超越你。”沉默后突如其来的,是这样一句话。
朽木白哉瞬时惊醒,片刻间怀疑方才所闻。
“我一直是以队长为目标的,所以——”恋次忽然双眸闪亮对上朽木白哉的眼睛,“如果队长走路的话,我决不会用跑。我会一直跟在队长身后,直到,直到……”
“追上我。”
恋次一愣,继而认真地点头,只是太过紧张的他并没注意刚才朽木白哉说的是陈述句。
“值勤记录明早送到办公室,注意书写工整。”
“呃?啊,是!”
恋次向着转身离去的朽木白哉深行一礼,抬起头来,绘着“六”字的背影已经无影无踪了。好快。然后意识猛踩刹车——
“啊,队长他已经恢复了吗?!”
摸了把后脖子的冷汗,恋次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逃过了一劫。不过,队长看起来好像没有要罚他的意思。“万幸万幸,今天一定是好日子,呆会儿去喝酒吧,一角如果知道了我这么好运大概会气得嘴都歪了……”
明显有点得意忘形的家伙一路呼叫着义魂跑去了,并不知道树荫下有双眼睛目睹了自己的一切行径包括那一句孩子气的自言自语。鲜艳的红色在路尽头消失,僻静处有个淡冷的声音道:
“来日方长。”
这个番外故事进行到此应该算是完整了,惹是生非自然就会有因果报应的,浦原商店大概会有段时间不做生意了,据说店长正在潜心研究,直到某一天发现了自己的某些思路与静灵庭十二番队长的想法不谋而合……
俗话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恋次被扣光了酒钱那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了。
事情过去一段时间后,一伙人终于发现似乎露琪亚是此事中唯一全身而退的人,其他得了报应的只有忍气吞声的份,终归是一家人啊。但是貌似俗话还有一、啊不半句——不是不报,时机未到。据内部人士透露,在现世任务圆满结束众人都回到静灵庭之后,浮竹队长突然接到了山本总队长的特别指令,朽木露琪亚将暂时借调到六番协助为期一月的紧急任务。恋次把青梅竹马迎进六番队大门时满怀同情意且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好自为之吧。”
——和平是无聊的代名词吗?
当然不是。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