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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人在宫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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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旦陷入了某种泥藻,譬如爱情,就会变得难以自拔,难以自控。譬如他。
忘记琐碎,把心里的位子一分不差地留给想着,念着的人和与那人有关的一切。于是,就没有时间,没有精力,也没有地方腾给别的人事了。
同样的,人一旦决定了什么,不管是不是本意,也不管是不是有后悔的可能,必定会将它进行到最后誓不罢休。譬如她。
再清楚不过,不是自己的东西勉强不得,也觊觎不得。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保持彼此间的安全距离,如此就不会去想了,不会有所贪求,不会有所希望,也就不会存在任何不安因素。
我知道那样推开他是心虚的,但是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容忍一个与我无关的人那样抱着我,口口声声喊的甚至还是别人的名字。这便宜占的未免有点……太赤裸裸了。
我退后几步,我们之间的距离约为三米。在这个范围内,我认为我们不会发上任何事,然而最后的结局却不会以距离作为参考,恰巧的,那是一个我没有办法料想到的结局。
因为他不允许我说出那三个字,所以我有些尴尬与慌张,尤其是我望着他受伤的眼睛时:“我……这样抱着会很热……”
他终于笑了,上前握住我的手,我们之间的距离拉至五十厘米。他似乎误会了什么,其实我只是想委婉一点表达我的意思,以免再看到他受伤的表情。
“那个……”我试图抽出手来,抽了抽,没出来,瞪了他一眼,抽出来了。
“什么?”
“那个……你也是知道的,我失意了嘛……”
“有人居然能把‘失意’说的那么理所应当,真是稀奇……”他有些笑意盈盈。这男人嘛,变起脸来并不一定比女人看到漂亮衣服时眼睛变幻光彩来的慢。
“你别打断我,说正事呢!”
“好……那然后呢?”他一边问着,一边却不经意地又牵了我的手在手心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但说正事要紧,首先得撇开和“莲儿”的关系,那样才能撇开和他的这种“畸形”的关系。
“然后嘛,失意了总会记不清很多事的,是吧?所以呢……你能不能……”
看我询问他,他的笑意越发浓郁了,让我几乎忘记了他刚才接近悲恸的表情了。他是一个相当容易满足的人,也是一个相当……寂寞的人吧?
“能不能什么?”
“呃……”他既然都这么问了,我要不要直接说了呢,“能不能……先叫我白初颜这个名字啊,在我的记忆恢复之前?”
没有恢复的可能。诅咒你有点不好意思,那么就……叫到“我”死吧!
虽然我都这么委婉了,他的眼睛还是动了动。那个“莲儿”真是个恐怖的存在呢!在我以为他的脸要随之阴暗下来时,他却笑了笑:“要我那么叫你也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好爽快!
趁他没有后悔,我忙点头:“好好好!你说……”
“叫我的名字,我很久都没听到你叫我了。”
他!我气结了……这么好看的一个人,看上去也挺机灵的呀,怎么脑筋就那么死呢!还赖定了我不成?真是那什么什么里的臭石头!
“要我叫你可以!”我不能输给在这里只剩下一个名字的人,于是我大胆地提出了要求,“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请求。”
“让你叫个名字还这么多要求?说吧,什么条件?”他的话似乎让我看见了一个不像他的他。是呀……他看上去好年轻,那些沉稳和沉默原本就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
“你先答应了再说。”我想挣脱开他的手,力道却不及他。
他看着我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答应了:“只是别指望我会放开你的手。”
“不会的啦!真是的,谁会要这种便宜的请求啊?”我无奈地笑笑,然后叹了口气,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从现在开始,既然我还是白初颜,我要的就不只是一个名字,我要我的存在,作为‘白初颜’而存在。不管在这之前你把我当成了谁,但我已经记不得了,你要是依旧坚持把我看作是“莲儿”,那么在感情与记忆方面于你于我都是不公平的。所以,在这之后请你重新看待我,记着我还是‘白初颜’,,而不是你记忆里最最熟悉的那个‘荆红莲’,可以吗?我知道你很为难,如果不可以的话,那就算了……毓柳。”
他开始微微一愣,然后眼帘分明垂下来,看不出他任何的表情。突然他抬起头来,笑了笑:“你都叫了,如果我不答应不就占了你的便宜了吗?”
我没打算他就这么容易答应我的。不说我是个外人,就算是个瞎子也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应该有某种被叫做“羁绊”的东西,而此刻却那么轻易就放下了,可能吗?他在想什么?
不过答应了就最好。
“谢谢!很必要的!”我松下一口气。从现在开始,我就可以以“白初颜”这个人存在了,那么,我是真的来了这个世界了。我不会是任何人的影子,也不是任何人的替身,我只做我的“白初颜”,即使是被抛弃了的,我也想要好好珍惜。
他笑着,没有放开我的手,却还是顺势将我拥入了怀中。在我惊讶之余,他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但是,你不能剥夺我抱你的权利,我是皇上!”
我觉得我的脸抽经了。
“我……”我想说什么,但想想,还是算了。他都能把我和他爱的人分开来对待了,让步之多,牺牲之大,让他抱抱又何妨?不就是欧洲人的礼节嘛……
后来我知道,我做的一切挣扎原来都是自欺欺人的。既然是后来才明白过来的,那就算是后话了。
我的双手慢慢地抱上他的后背,然后便觉得他的身子微微地一颤。
“喂。”我小心地询问他,“能不能……”
“不能。”我的话还没问出口,他就已经否决了我。
“可是……”
“我就抱一会儿,直到你的身上只留下我的味道为止。”
我苦笑:我千方百计地委婉,他却每次都这么直白,也没见得古人有多么保守么……可他竟然知道我会问什么问题一样,真神了!只不过,我该认为他是幼稚呢,还是霸道?我的身上当然是我自己的味道最重了,有没有你的味道留下还是个问题呢!
真是太热了……我好想骂人。
可是在我发飙之前他便放开了我。
我忙退开几步,想用袖子扇扇风,发现袖子竟然已经被我剪了,真是自作自受……
“你很怕热?”
我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借着吹进窗户的风纳起凉来。
在那边又是电扇又是空调的,不然还有冰箱。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夏天在热锅里泡,冬天在冰窖里滚,能不能找好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再把我“指引”来啊?
真是的,一整个夏天都要被汗水浸湿了,黏糊糊,还是黏糊糊,更黏糊糊了……
“那你以前是怎么过来的?”他也跟着我搬了椅子坐下。
“以前?”我转过头看着他,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了,“穿着吊带在空调里睡觉,睡到自然醒,都不会感觉到肚子饿。”
“吊带?”他好奇地看着我。不关心空调,反而关心……吊带?
我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笑笑:“就是……比抹胸多了两条肩带,很凉快的……”
他听我说完就又板下脸来了,完全不像刚才的样子。然后就把整个视线转到我的身上:“你不说我还真忘了,为什么又穿这么少的衣服?谁给你的?还有,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我顿时僵硬:“衣服是我自己做的。”其实是湘云做的。“头发的话……我觉得很好啊!”
“回去穿上。”
“不要!”
“你是皇后,不能只穿这点在宫里乱晃。”
“不然我会热死的。”
“热死了我赔。”
“你赔得起吗?”
“那我负责。”
“又不是生小孩,负什么责啊?”
他也无话可说了,只能默许。正当我得意的时候,他却去书房的书架上取了间外衣来递给我。
我的天啊!原来皇帝的书房果然是不一般的,书架上竟然放衣服,我进来的时候怎么没看见。
“很热啊……”我用眼神求他。
他的手却已然伸在我面前,不酸吗?
“你不穿上的话,我不让你在皇宫里走动。”他坏坏地笑笑。
“什么?”我恨恨地盯着他,然后一把夺过衣服,“真是没想法了,皇帝就可以威胁人啊?”
“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当皇帝?”说完他便拉起我的手站了起来,然后帮我把衣服披上。幸好,是丝质的,还不至于太热。那么,我就勉为其难吧!人在屋檐下不是……
“我带你去处地方。”
“去哪里?”
他自顾着拉着我往外走:“来了不就知道了?”
我跟在后面,小声地低估。
“皇后是不能在皇帝身后说他坏话的。”
这样也可以?!我彻底无语。
他带我去的竟是我方才到过的亭子。
“我刚才来过了。”
“我知道。”他转过身来,“这可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啊?还有更凉快的地方?”我的心里已是鲜花怒放,一阵凉风吹过,把我的眼睛都吹亮了。
他笑笑,却不答,径自牵了我的手走。路过亭子,他带我进了一个假山的山洞,里面漆黑一片,只勉强容得两人并肩经过。百步之后,仿佛若有光,却不亮,然后便见着一个小口,铁门上似乎浮着一层霜。
“哦……宫闱深深,居然也能深到这种地步哦,连门都结霜了!”我忍不住贴上去惊呼出来。
“笨蛋!”他贴近我的耳朵轻轻地说道,“是冰窖。原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没有再说下去,片刻之后我也反应了过来。他说了不该说的话了呢!连我都没有察觉,他却停止了。
好孩子……
“那我们快进去吧!”不想他为难,心底有这样的声音。
他笑笑,点头:“恩。”
被他牵着手走进去,这样的感觉依旧让我想起了某个人,某个画面,某个瞬间。不知不觉,眼角竟然有些湿了。幸好这里有够暗的光线。我可以不要那个世界,但不能不要莫歆。那年,她也是这样牵着我的手把我从那个漆黑的窟窿里拉出来的,给我饭吃,给我漂亮衣服穿,让我终于像一个人那样活着。要是真的回不去了我拿什么去赔给她?
“你先放开我一会儿,你这样会让我想起某个人来。”我停住脚步,身子还是被他带着向前跌了一步。
他也停下来,转过头,放开了我的手,然后靠近我。
我本能地退后了一步低下头去。
“你想说的时候就告诉我吧,关于‘白初颜’的过去。”
我努力笑笑:“我的过去虽然很艰辛,但并不是难以启齿。过些时候,我是说你能接受一个陌生的‘白初颜’的时候,我就告诉你。”
没这么容易吧?就像我要忘记那个人一样,他的心里也不可能一下子放弃那个与他生活了好些年的心爱之人,而接受一个实际上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却与他心里的那个人万般相像的陌生人。
“好。”他点头,却是那样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