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淤泥也染》慕思言

7、故园（三）

　　只有坏人才可以死在这把剑下。

　　墨迭秋从小习武，十岁出头并武艺超群，但习了这么长时间，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习武究竟是为了什么，虽然墨涛说习武是为了自保或上战场，但墨迭秋还是没听进去。

　　丰禄元年，刘愈刚坐上皇位，那时的魏文帝还未及弱冠，年少轻狂，刚当上皇帝便想出出风头，于是仗着先帝留下的雄厚兵力，便出兵进攻北燕。

　　本来刘愈也没想灭掉北燕，但孰不知自己手底下几个不听话的兵仗着新皇年纪尚浅违背圣旨。

　　那夜烽火连天，刀光剑影，白昼如夜，还真是把北燕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墨涛很快发现，大魏并没有要灭北燕的意思，也便只分配了六成的兵力对付，自己则在皇宫里批阅奏折。

　　但墨涛并未想到，再厉害的皇帝手中也总有几个不听话的叛徒，何况是一个刚上位的新皇。

　　那帮人趁着兵荒马乱，便抢了几个百姓的衣裳，穿在自己身上，伪装成逃民，直奔皇宫。

　　“报! 皇上，皇宫外有逃民求见!”

　　“几个逃兵也想面圣？好大的胆子!打回去!”

　　“可他们说有钥匙求见关乎到皇上您的安危!”

　　墨涛没办法，只能挥挥手同意。

　　听见殿外传来脚步声，墨涛头也不抬的问：“什么……”话未说完，一把锋利的匕首便架在了墨涛脖颈上。

　　“啪”的一声，毛笔掉在了地上。

　　在座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持刀的“逃民”压低声音在墨涛耳边道：“呵!皇帝老儿，没想到吧，你今日竟会丧命于一个大魏叛兵的手上!”随后又放大声音道：“老子才不会听命于那个小兔崽子，不然我可以自己当皇帝! 哈哈哈哈哈哈!!”

　　墨涛身边几个武将正想拔剑，但见皇帝正被挟持着，却连大气也不敢出。

　　“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叛兵疯狂大笑：“你现在被我挟持着，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哈哈哈哈哈……这皇位!我等了一生，今天终于要……”

　　正要动手，却见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是吗？”

　　那叛兵睁大了眼睛，刚想转头，墨迭秋却已经将血淋淋的瑞雪从他身体里拔了出来。

　　那叛兵手上动作一呆滞，瞬间松了匕首，倒在地上，墨涛立即闪到一边，那叛兵却尽了最后一口气，艰难的指向墨迭秋，下出指令：“杀，杀了……”便断了气。

　　那死去的叛兵头子的手下大喊一声，大吼着冲向墨迭秋，少年喘了口气，握紧了手中的瑞雪……

　　又一名叛兵倒在了地上……大殿内血流成河。

　　墨迭秋满手血污，咬咬牙，硬撑着站起来，猛地拔出插在自己肩头的羽箭。

　　那些叛兵大惊：“这小子可以啊!!”

　　还没缓过来，墨迭秋便已经冲到他们跟前，瞬间又杀掉了几名叛兵。

　　此时殿内已仅剩一名叛兵，墨迭秋正想一剑向他刺去，却觉得大腿一痛，又摔倒在地，没想拔出大腿的箭，便想挣扎着爬起来，那名叛兵却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手上没拿剑，却拿着一枚梅花烙铁，在一旁火堆里烧了一会儿。

　　墨迭秋爬不起来，怒视着他，哑着嗓子道：“你，你想干什么……”

　　那叛兵冷笑着将烧红的烙铁拿在墨迭秋面前晃了晃，道：“我今天竟然来了，就没想活着出去……你小子不是很能耐吗？那老子今个让你尝尝这个……能和你同归于尽也是我的荣幸……”说着便将烙铁往墨迭秋胸脯上贴。

　　“啊啊啊啊啊!”

　　墨迭秋没忍住，还是让那声痛极了的惨叫冲出了喉咙。

　　整个殿内都弥漫着一股衣物烧焦和人身上的肉烧糊了的难闻气味。

　　“殿下!”

　　“小殿下!不要!”

　　殿内几名幸存的官员大喊。

　　那叛兵狰狞的大笑，拿起剑就往墨迭秋心口刺去。墨迭秋紧闭双眼，等待死亡。

　　可过了一会儿，墨迭秋并没有感到心口的那一阵刺痛，微微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还有意识，他忽然觉得自己脸上好像有什么液体在流淌，顺便摸了一把，摸到的却是一滩血。

　　墨迭秋瞬间睁开双眼，向前望去，就见刚才想杀自己的叛兵已经趴在地上断了气。

　　墨涛放下剑，道：“当朕不存在吗？”

　　墨迭秋眼中似乎闪出一丝惊喜之色，但立刻又黯淡下去，将瑞雪剑柄搭在地上，支撑着自己站起来，但又立刻摔倒，墨涛急忙将她他拉过来，揽在怀里，墨迭秋呛出一口血，眼前一黑，彻底没了知觉。

　　墨涛吓得大喊：“太医!快传太医!快!!!”

　　“疼……爹……我好疼……”墨迭秋不知什么时候又醒了过来，喃喃道。

　　墨涛抱紧了他，心疼的安慰道：“迭秋，爹在这……结束了，结束了……不疼了，乖，不疼了……”说着说着，突然哽咽了，墨涛咬紧牙关，可眼泪还是顺着面颊滑落了下来。

　　墨迭秋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父皇哭过，于是艰难地抬起手想帮墨涛擦擦眼泪，但刚伸出手却又牵动了伤口，疼得猛地缩回去，他皱了皱眉，感觉很困，便又昏了过去。

　　大殿内，死伤无数。

　　“皇上!太医来了!”

　　太医邓平丘七手八脚地将莫离秋，扶起平放在地上，为他处理伤口。

　　墨涛在大殿前来回渡步，见邓平秋丘起身连忙问道：“怎么样？”

　　邓平丘瑶瑶头：“恕臣医术不精，殿下的命算是保住了，但身上这伤……臣这只是暂时的止住了血，但能不能完全康复，就只能看殿下自己了，还有这胸口上的梅花烙印……唉，这一辈子也去不掉了……”

　　墨涛拍拍邓平丘的肩膀，
　　假装情绪稳定的地道：“连邓太医都无法根治，这世上恐怕也无人能治好迭秋，尽力而为就行了……来人!将殿下送回房间休息。”

　　数日后，魏军退去，休整一顿过后，北燕又恢复了原来该有的繁华似锦。

　　皇宫内，墨迭秋靠在自己的床头，细细的擦试着瑞雪，目光似乎有些呆滞，似乎很不情愿接受“瑞雪见血了”这个事实，他将手帕扔在一边，将瑞雪收回剑鞘，双手抱胸，叹了口气。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邓平丘在门外道：“殿下，臣给您再看看伤!”

　　墨迭秋清了清嗓子：“进。”

　　邓平丘跨过门槛，进入房间，给墨迭秋探了脉，又给他身上的伤口换了一副新药，忙了半天，才缓缓开口道：“殿下，可有哪里还不适？”

　　墨迭秋笑着摇摇头：“没有了，谢谢邓大哥!”最后又脸不红心不跳地道：“邓大哥这么年轻，这么好看，身材也这么好，医术也举世无双……肯定有很多姑想喜欢你吧! 嘿!”

　　邓平丘脸一红，竟给气笑了，刮了刮墨迭秋的鼻梁：“你小孩子家是懂什么呀？不知天高地厚……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墨迭秋胡乱一点头：“当然!”随后又假装神秘的凑近了：“你有喜欢的人吗？不然我帮你问问？”

　　邓平丘推开墨迭秋那充满稚气的脸：“行了吧你……咳咳，说正事，你这一身伤不易好，一个月之内不要发疯到处跑到处跳，知道不？”

　　墨迭秋听话的点了点头。

　　邓平丘笑着摸摸墨迭秋的头，飘然离去。

　　墨迭秋在床头靠了半天，不老实的抓起瑞雪，反复端详，自言自语道：“我杀人了，杀了好多人……我做对了吗？”又想到自己好像救了整个国家，有自我安慰道：“嗯，做对了吧……”

　　那年，墨迭秋十一岁。

　　相比其他同龄小孩，他要成熟的多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