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争》Delianna

2、第 2 章

　　无争有过一小段青涩的暧昧，那个男生原是她同桌，叫杜洛泽，说是暧昧，就是拌拌嘴，气急时林无争用书扇过他，被抽背书时，互相悄悄给提示。
　　但随着分班后，杜洛泽成绩好，去了理科重点十班，无争留在理科普通班，逐渐也就淡了联系，偶尔遇到，也就打打招呼，后来杜洛泽成为学生会会长，和林无争越来越远。
　　当初要分班时，是高一下学期最后一节课，大家都去看分班情况，无争知道自己没办法进入重点班便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等待放学。同桌回来后，两人愣是什么话都没说，下课铃一响，两人就走了，就再也没回头，那个夏天就这么过去了。
　　陈亦辽第一次注意到林无争时，是他在办公室的一个上午，他接到了林无争妈妈的电话。
　　之前他了解过，林无争的妈妈每周都会打来电话。
　　她来询问林无争的成绩学习状态等事，那是一个严厉的母亲，一直不满于无争所在的普通班。向他询问了很多林无争的近期讯息。
　　这是陈亦辽第一次和家长沟通。他一向不擅长与人沟通，林妈妈除了向陈亦辽咨询林无争学习近况，还准备询问走读的事情。
　　“陈老师，无争上高三了，我也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房子准备陪读，下个月无争可能不用住宿了，向您申请一下走读讯息。”
　　“嗯，我会把申请表交给她填写。”陈亦辽答到。
　　申请走读不麻烦，需要填表，找班主任家长和宿管签字。
　　最后一节课的课间，陈亦辽把林无争叫到办公室。
　　这个女孩子一直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碎发后忽闪，一直盯着他桌上的走读申请表。
　　是她啊，陈亦辽对他微微一笑，想起了那天在校长室，暖阳下那个身影。随后在心里嘲笑自己，带了一个星期的班，脸是一个也没记住。
　　“你别太紧张，走读对你是有好处的，班里学习状态近期不太好。”
　　“嗯。”
　　还是没抬头，只是往更低处点了一下。
　　“你想考哪所大学。”陈亦辽问她。
　　她抬头了，那是张清艳脱俗的脸。
　　她转了眼睛开玩笑的说
　　“陵大的计算机系。”随后笑的十分灿烂，干净，纯粹。
　　听到这个答案后，陈亦辽将表递给她，并没有多余的反应。
　　“不错，我很期待你的好消息。”
　　仍然没有过多的表情，似乎在听一件普通的事情，倒是无争，对他的反应感到讶异。
　　也对，无论她考什么学校，也是与他无关，这仅仅是一个老师对的关心罢了。
　　想到这，她拿上表，有点尴尬，几乎落荒而逃地出了办公室。
　　那天的晚霞极美，滚滚火烧云浓烈灿烂在空中燃烧，天台上，有人看着远方，衬衫被风吹起，衣角乱飞，棱角分明的脸在晚霞映照下异常的俊美。
　　陈亦辽弹了弹烟灰，灰色的的烟灰被风吹散，他不常抽烟，但此时只有尼古丁压下了心中的烦躁。
　　他回到住处时已经是傍晚，空荡冰冷的房子，客厅的落地窗外，是这座城市最好的风景。房子离一中只有两条街，他在这里出生，成长，日常的活动范围不超过这里五公里。但这间房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是他一个人，好像是很久以前，又好像是不久前。
　　他没有开灯，任由落日的余晖照着深灰色的墙壁，却依旧暖不了这间漆黑冰冷的屋子。
　　倏的，他想起来一个人儿，她眼睛有珠宝的光芒，会闪烁，笑容干净纯粹，还温暖。
　　他轻轻一笑，进入书房，打开桌前的一盏小台灯拿出笔记本和一叠厚厚的论文，让自己融进了黑夜。
　　陈亦辽是被电话的震动吵醒的。
　　“喂”
　　“嗯，刚醒”
　　“不需要了”
　　“好，就这样”
　　一十五秒，屏幕熄灭，闪出壁纸和时间，七点零三，这通从大洋彼岸来的电话每月接通一次。
　　从来未超过二十秒过。
　　那是他的父亲，自十一年前就再也没有见到过的父亲。
　　刚醒的陈亦辽嗓子有些干，起床倒了杯水，他的房子和陵大很近，骑上单车，拐过几条胡同，周围的建筑在长高，周围大多是小型科技公司还有一小撮创业孵化中心。
　　风吹着他的碎发，都城的夏天，天是淡蓝的，云像一条条纱布，在天空曼舞。
　　他的办公室在陵大南边，从北门进去，穿过一片片树林，湖畔柳树垂下沉重的枝条，那是盎然的夏。爬山虎爬满陈旧的实验办公楼，遮住了原本发黄的砖墙，风一吹，是一片绿浪。
　　他提着一杯咖啡，一块牛角包，爬上楼，走到办公桌，打开窗户。
　　南区这里大多都是搞科研的，鲜少本科生经过，格外安静。
　　夏蝉鸣。
　　刚好八点。
　　整理完手上的资料，就要去实验室，实验室就在楼上，十分方便。
　　他的一天，就是两点一线，有时会忘记吃饭。
　　最近他压力比较大，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平常如鱼得水的事情总是做不好，正皱着眉毛，闭眼捏了捏眉心，忽的，脑子里浮现出一张清丽的脸，距离上次给林无争上课已经两星期了，上次还忘记问他专业是什么了。
　　烟瘾又犯了。
　　一摸口袋没有烟，打算下楼去买，刚好碰见了张教授。
　　“教授”
　　“你小子又去买烟？”
　　将近花甲的教授十分精神，漆黑的剑眉，国字脸，标准的七零年代的帅哥脸，脸上微微挂着些皱纹，依然不减正气，此时他正盯着陈亦辽，在他面前快奔三的陈亦辽竟然像个被班主任抓住的高中生。
　　不让人失望的是，陈亦辽有点痞的冲他一笑，抓上停在一旁的单车，一溜烟的蹬走了。
　　张教授皱着眉头看着一眨眼就没的人，哼了一声，转身上了楼。
　　“一包烟”
　　“哦，还有一个打火机”
　　陈亦辽结账时，不断有一些小女生往这边看。
　　习惯了的目光，他低头拿上烟走了出去。
　　便利店里本科宿舍很近，平时人也很多，不过现在是上课时间，人也还算少。他刚把烟放在嘴里，就看到不远处有一个身影向他走来。
　　仲夏，女孩一头乌黑的头发挽起露出细白的脖子，锁骨小巧，圆领的黑色T恤微微收腰，勾勒出姣好身材，阔腿牛仔裤摆荡，纤细的脚踝在裤腿下晃着。
　　距离他五米，停步，微笑。
　　杨柳在飞舞，
　　啧
　　真烦，这柳树谁种的？绿的晃眼。
　　“师兄，好巧”
　　林无争有些尴尬，盯着他嘴上的烟，她担心打扰到他，但又不能不打招呼。
　　“嗯”
　　陈亦辽不看她了，目光垂下。将烟重新塞回烟盒，装进口袋。
　　“宿舍在这？”
　　“是啊，第一节难得没课，睡得迟了些。”
　　“你什么专业？”
　　“啊，我是学精神医学的。”
　　陈亦辽意料之中一挑眉，果然是她父亲的专业。
　　“挺厉害嘛。”
　　林无争无奈的笑着低下头。
　　“和师兄比差远了。”
　　陈亦辽倒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远处。
　　“学医啊，倒是需要很多年呢。”
　　林无争还没理解这句话什么意思，陈亦辽就转身去推单车了。
　　刚准备道别，对方突然来了句。
　　“吃早餐没？”
　　“吃……了”
　　“上课？我载你去。”
　　“你……你单车后没有座位啊……”
　　陈亦辽无语的看了她一样，用下巴点了点单车后轮的两个脚踏板。
　　“这……不……”
　　“上来。”
　　他已经在单车上了，用脚撑着单车，腿十分的长。林无争脸有点红，脑子一热就冲了上去，陈亦辽撑的很稳，林无争准备踏上去的时候手一时不知道往哪放，陈亦辽背对着他，好看的后脑勺，宽肩，浅色调T恤。
　　这么近，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不，梦里的他都是很遥远,远到他争取不到。
　　林无争将手搭上他的肩，就站上去了。他的肩膀很温暖，她的手十分冰凉。
　　“搭好。”
　　悦耳磁性的声音响起，她的手感受到他的声音带给身体的微微振动，她想放开手，因为她的心实在跳的太快了，她怕她的心跳传到他那里，打扰到他。
　　“你经常这样载别人上课吗？”
　　单车装上脚踏，肯定是经常载人才会这样吧。
　　他们沿着湖骑行，是陈亦辽早上那条路，风拂过细柳，吹着他额前的碎发。
　　“没有，一般是别人载我。”
　　依然是平稳的声音，有风，但湖面没有一丝涟漪。
　　“噗。”女孩轻轻笑了笑。
　　陈亦辽也扬起嘴角。
　　再慢点吧，他骑得好快，三年来无争第一次觉得，陵大好小。
　　很快，好像也过了很久，教学A楼到了。
　　“师兄再见！”
　　无争向楼内走去，那也是一栋历史悠久的楼，拱门通向的是走廊，光线很暗，陈亦辽目送着他的背影越来越慢。
　　刚准备走，突然他看见无争小跑出来，从黑暗中，愈来愈亮，上午阳光照在她的脸，小跑过后微微喘着气。额头少许汗珠，黏上了胎毛。眼睛亮晶晶的，冲着陈亦辽笑。
　　“我忘记说，谢谢了”喘着气，又因为太急，说话中途咽了一下口水。
　　“没事”陈亦辽也微笑看着她。
　　“师...师兄”林无争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冲他喊。
　　陈亦辽有些无语，明明他们两个的距离两步路都不到，却要用喊的。
　　电视剧看多了吧。
　　“周末吃饭吗？”废话，周末谁不吃饭。
　　但其实她想说的是，周末一起吃个饭吗，太紧张了。
　　“一起...”
　　她又小声的补了一句，这时刚好响起了上课零，一个一个音符，淹没了她那句话。
　　陈亦辽还是听见了。
　　“好”
　　他的回答也被音符淹没。
　　她也听见了。
　　烟还是没抽成，回去后，他直接将完整的一包烟放在置物架上，张教授后来走进来看到后颇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