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三章 ...
-
11.
三夏小麦收割结束,闷热的雨季接踵而至,淅淅沥沥连着下了好几天。袁簌簌咬着笔杆,望着外面的群青发呆。
"在看什么"姜旭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有重重叠叠的山峦,在雨雾缭绕中若隐若现。
她指着最远的一座山,云遮雾绕的只看到一抹苍翠的绿色:"你看,那座山的后面会不会就是海"
姜旭理性的翻开地理书的地图,指着上面一处说:"按地图来看,这片山地的外面是丘陵,过了是平原,然后才是海……而且这个距离,是一眼望不到头的。"
她有些沮丧,一头扎进桌上的书堆。
"怎么了,想去看海吗?"他问。
袁簌簌从书堆里抬起头,黑亮的眸子里闪闪发光:"想啊,我想去看海,想去看蓝鲸,想去看大堡礁,澳洲托雷斯海峡的大堡礁尤其惊艳,今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去看看。"
姜旭轻笑:"会的,今后会有机会的。"
一夜风雨淋漓,老房子背后的几组竹林,被摇得吱吱作响,好像有哮喘老人拼命把空气挤进胸腔,袁簌簌赶紧停止胡思乱想,裹紧了被子,酝酿睡意。
睡意渐浓,一声沉闷的惊呼把袁簌簌从睡梦中中拉出来,紧接着呼吸声一声比一声急促。
袁簌簌起身蹑手蹑脚地下楼,摸开楼下昏昏的灯,看见小小少年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隔着被子都能感受到止不住的颤栗。
袁簌簌走到床边,轻轻地唤他:"小哥,醒醒,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少年顿时停止了颤栗,猛地翻开被子抱住她:"我梦见我爸了。"声音低沉沙哑得像重感冒,袁簌簌被拥得有些呼吸困难,轻抚着他的后背:"没事,都过去了。"
她想起几年前母亲去世后,她老是梦到这个形容枯槁的女人躺在病床上,一簇一簇掉落的头发,袁簌簌怎么拾也拾不完,也曾像这样哭着从梦中醒来,在黑暗中睁着惊恐的眼睛,直到天边出现一下云白。
在这一刻她又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窗外的雨,不安世事的下,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在夜里紧紧相拥,是救赎时好好活下去的全部希望。
12.
空气里潮湿和闷热缠缠绵绵,傍晚时分,云开雾散,夕阳穿透院子里的花树落下细碎的光影,起起伏伏的蝉鸣在树上悠长不绝。
吃过晚饭,袁簌簌推着姜旭散步。他的一直把头垂得很低,前额的刘海长到几乎要遮住整个眼睛。
他欲言又止,回头望了望袁簌簌,叹了口气说:"我想回去看看。"
她知道,那场意外的火灾虽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是姜旭始终沉浸在一种复杂的情感里面无法自拔,然而她不知道这种感情无关悲伤却十分荒凉。
袁簌簌想了想,走到姜旭面前,用手撩开他前额长长的刘海,双眸一弯:"小哥啊,头发长了就应该剪掉,不好的记忆就应该忘掉,那些事情发生了,我们无能为力,但是我们可以选择过好接下来的生活。"
她从头发上别下一个夹子,把他的刘海夹起来:"小哥的眼睛真漂亮,以后不要再藏起来了。"
半宽的路,两边青色的枣树花繁叶茂,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夕阳隐匿,暮色四起,两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
前几天雨打落的枣花,厚厚得铺落一地,很多枣树开始坐果,远处人家的灯火一盏一盏亮起,星星点点像仲夏夜里凝固的萤火虫。
"回去吧,外婆还在院坝里等我们呢。"
姜旭点点头。
围墙外的路灯很亮,青石板路都染上了暖人的颜色,院门半掩,外婆躺在在太师椅上已是鼾声如雷。枣树上青色的枣花一朵两朵,落到外婆的头发上,衣襟上。
袁簌簌轻声唤了句:"外婆,怎么又在这里睡着了?"
姜旭突然感到鼻子一酸,这大概就是万家灯火,一盏独留吧。
13.
从那以后,那本《塞纳河畔》落了灰,姜旭不再每天端着这本书沉默不语一坐就是一整天。
乡下多仄逼的小道,轮椅多多少少有些不方便,外婆砍来黄荆木做了一只单拐。姜旭牵着袁簌簌的手,撑着拐也能歪歪扭扭的走一段路,刚开始,这走路的模样让他即自卑又尴尬,后来他也只想跟上她欢快的脚步了。
坐在门槛上吃面的老大爷,蹲在菜园里摘菜的老太婆,趴在地上捉蝈蝈的小孩,像一阵旋风越过青石板的少年,他们都惊奇地发现这两个特殊的身影,他们一前一后一个欢快跳跃,一个一瘸一拐,很短的一段路,但是他们用了很长很长时间。
她带他去看了河边开满粉紫色和桃红色的绣球花,碰巧遇见两个女人在河边为一只鸡吵的不可开交。
她带他去看了沼泽地里幽绿的萤火虫,一条细蛇从他们的脚步穿梭而过。
她和他躺在院坝里看满天的星星,结果被蚊子锥了一身红包。
当村镇里的枣树落完最后一朵枣花,枝桠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青色的果。夏天就这样结束了,同时结束的还有袁簌簌的情窦初开的暗恋。
初二开学的第一天,江祈冬神神秘秘得凑到她耳边说:"贺小满是我女朋友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