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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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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2,湄归跟随大部队一起回到房间。
一进门就仰躺下,整个人埋进床里,拖鞋奄奄一息地被脚尖勾着,仿佛下一秒就会脱落。
她身体放松下来,闭着眼。就在她准备彻底放空时,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沉寂。
“喂,谁?”
“我是安乐啊,哒姐!咱俩一起出来,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要不是于老师跟我说我还不知道,真不够意思!”
湄归没有回复,静静等待着大学同学说出找她的原因。
“对了,前两天啊不是,是上个月你给我捣的实验药剂没了,你再给我邮一点呗!”
“怎么不去找叶学长?”
“诶呀,他的跟你的不一样,而且他去呼和浩特了,哪里有你近?好妹妹,给我邮点么!快点咧,我这马上要验了!”
毕竟鸽了人家,高中时还麻烦安乐很多次,湄归推脱一次也就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后,她打开地图寻找拥有可用材料的店面,然而结果不得不让她神色黯然——最近的在维修,之后的都要跨区。
她不得已地拨打了巷日睽的手机,因为巷日睽在高中的时候就很喜欢陪着湄归捣鼓这些,或许她有。
但电话响了几声,只留下一句“请您稍后再拨”,没有接通。她突然想起巷日睽有严重的低血糖,再结合对方晚饭只吃了几口,提前离开时略显混乱的脚步,以及略显苍白的嘴唇,她不由得焦急起来。
高三那次巷日睽进医院,就是因为压力太大睡不着觉,湄归去参加数学竞赛集训,巷日睽自己在家忘记吃饭而患上了不轻的低血糖。
趿拉着拖鞋就往外跑,完全没有思考对方是不是在休息,被紧张冲昏了头脑。
她敲了两下对面巷日睽的门,正打算再按下手机拨号页面上“青经理”的按钮,却听见“咔哒”一声,门开了。
“candy,你没事吧?”。四目相对,确认是她,湄归着急忙慌地问出口后,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么蠢。
门内的人身上闪着晶莹的汗珠,一根黑檀木簪子的两边从头后显露出来,牛仔露腰吊带和牛仔短款裤将她绝伦的身姿勾勒出来。
根本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生龙活虎。
对上那双略显疑惑又闪烁着丝丝畅意的眼神,湄归记忆中的感觉终于有了画面,眼中无法抑制的充斥着难以言喻的灼热,说:“你……跳舞了?”
对方回了个“嗯”,又反问得回答了前面的问题。
“我能有什么事?”巷日睽比湄归低一点,但是此刻和她能齐平了。
“啊?”静了几秒,湄归才从兴奋中反应过来,语气还是带着些许轻松,“啊,你刚刚不是说有点晕么……”
巷日睽一听,心下了然,扬唇轻笑,眼神里的愉悦之意几乎要溢出来:“没低血糖,就是有点忙。”
“嗯,没事就好哈哈。”
巷日睽听到她少见地傻笑打哈哈,抿嘴扩眼又歪了歪头,等待她的下句。
大概是夜晚的湄归明知会后悔却总爱干些不理智的事,又或许是不打算让自己这么尴尬,找补了一句:“来都来了,不打算让我坐坐?”
“当然。”,说着,巷日睽就先转身往里走了,“跟我来。”
湄归没想打量巷日睽的屋子,但是由于这人的风格十分明显,她进门就一眼了然。
不同于她房间的红粉白三色调,巷日睽的房间主打的就是一个“绿”——
墙是淡绿的,床单被罩、桌子、窗帘一层是绿的,只有一张白色桌子和两个白色枕头、一层白色纱帘、搭着绿色空调布的白空调。
屋子很大,巷日睽走进里屋,转头一看,却见人愣在原地,边往回走边说着,两只眼睛不安地转悠着,语气中不可抑制的带了些心虚。
“来呀,怎么了?”
湄归正抬着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整片的天花板上是玻璃框着的白底展板,里面贴着很多幅画,仔细看还有几副字,崭新得让人看不出来是几年前画的。
“怎么把这些留下了,我还以为你都帮我扔了。
我还以为会很丑呢,不过现在看来,其实也不是很差,虽然有些地方有点扭曲。”
这里面的画全是素描的,都是高中时湄归凭着还未失明的记忆画的,线条熟悉又陌生。
其中的人物画像里,主人公的脸都是湄归触摸着巷日睽的脸画的,精细到毛孔与青春期脸上难以避免的几颗粉刺。
至于字,是湄归握着巷日睽的手,一笔一画的教其写汉字的时候的例字。巷日睽高中的时候不会写汉字,学完拼音后五岁时接触的就是盲文。
要是说:湄归不是看不见了么?写的字画的话也不会好吧?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光看这些字画就能看出还是不错的。虽然湄归没人管了,但也并不会在课上睡觉,无数次的闭眼记笔记和作画,熟练度n次加成,使她闭着眼都能写的好字。
湄归沉浸在这些字画中,看了两年的巷日睽却并不希望她再继续看下去,毕竟自己这属于痴迷行为。
她从湄归背后出现,左手搭上湄归的肩,另一只手把她的头掰正,头从对方颈肩中穿过,搭在湄归的右肩膀上,推着她往里屋里走。
“好啦,赶紧进入正题,马上十点了!”
湄归开始还不太理解为什么她要往卫生间走,进去却发现是因为这根本就只是一间宽大的练舞室。
上个月有个舞台,但是工作室没有发彩排视频,
“我姿态什么的都练完了,就差拍个舞蹈视频,一会可以帮我抓拍或者录几个视频吗?”
湄归没急着答应,只是告诉她“等一下我,马上回来”,就跑走了。
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摄像机,边走边捣鼓,说:“我调调,这个拍的更好点。”
一曲开篇,音乐的情丝悠然荡出,鼓声随着音乐的节点轻缓的徜徉,十九岁少女随着鼓点舞动,独特的音色并不青涩,粲然笑着唱。
“请问,沉寂几年
能否依恋疯狂的我?
隆冬玻璃窗上无数遍刻画的人
心脏的无休止
朽木枯春火光乍现
偷拍的相片
遗留的字画
荆棘与禁忌
永不放弃静静地爱你
我的哑火唯有一人
悄悄跌进温暖的怀抱
总归告别”
高音后的音乐急停,又画风突变,她的眼中骤然染上了撕裂般的愉悦,目光灼灼。
“but”
“谁不曾背对背挥手
但我偏背后拥住你
善意的邂逅
勇敢的告白
疯狂诉说我的爱意
即使依旧后悔 也不愿错过
你却转身与我久眠
才发觉这是场盛大的双向暗恋
刻进骨髓
不再胆怯
不再苦涩
不再独自承受嘶哑
相逢是命中注定
即使相爱是发霉的自由
请赐我一场永久的梦境”
舞闭,巷日睽再次抬头,与湄归怔怔中不经意间透出的盎然的笑意的眼眸对上。
巷日睽热爱舞蹈,也在失明时真诚的爱上了这个坚毅的人,不可抑制地迷恋着。
两年的时间里,巷日睽为眼前的爱人亲自谱写的歌,一笔一划蕴含的都是虚无缥缈的暗恋与思念。充斥着青春肆意的舞蹈,柔美又钢韧的力道,每一个节拍内包裹的都是。
歌词是暗恋无果,但歌曲的音调十分激昂。
她想,巷日睽大概是捡了即将离去的春日的一抹肆意绽放,此刻她的生命拥有狂热的轮廓,丢弃了暗恋的苦涩,灵动雀跃的眼神,比山茶花还要明媚,光芒万丈,仿佛永久的梦境已经到来。
两人就这样相望,同时掉入了一泓温泉,眼中仿佛存在着一根交缠相错的红线,将二人的目光紧紧连在不肯分割。
最终还是湄归先将线剪短了,她低下头,点了暂停录制。
后者有些失落地也分开眼神,努力维持刚刚的心情,声音还带着轻微的喘息,说:“视频发我呦。”
巷日睽带着湄归去了她的办公室,拿到了湄归需要的容器和液体。
送走巷日睽后,湄归脱力般坐在地毯上。
她狠狠地捶着地板,拿起水一饮而尽,却握紧了杯壁。夜晚太过于可怖,相册和日记本丢了以后的这两年,她总是克制不住自己。
她从上衣很大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长方形状的塑料片,这是上个月巷日睽送自己的玫瑰花制成的干花。
看到那满天花板的回忆时,她的内心是高兴的,她心心念念的人也没有忘了她。
可是湄归总是喜欢考虑到未来,一想到那墙早晚会拆,她爱的人早晚会爱上一个能与她结婚的人,但永远不可能是自己,她的心就仿佛被玫瑰刺扎满。
握了握拳,起身把干花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明天要穿的大口袋衣服里,又打开了衣柜,从最里面的淡绿色冷藏箱里拿出来了一支鲜向日葵,狠狠地将花瓣咬了下来。
回到床边,她拿出了放在抽屉里的一本杂志,是那本她从新余带来的RS官周,封面就是巷日睽。
寂静深邃的夜里,只剩下了风打树叶的簌簌声和她的翻页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