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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扫盲 ...

  •   贾荞三人到通州码头时,盛匡并另外三位公子已经等着了。

      瞧见贾荞等人过来,热情的迎上前,“小贾大人,快,比赛要开始了,可都等着你的头彩呢。”

      说完才瞧见他身旁还有两位眼生公子,“这是?”

      盛匡几人的视线在宝玉身上额外多停留了片刻,实在少见这样丰盛俊朗又自带风流,若春晓之花一般的少年。

      贾荞笑着为双方介绍,与盛匡同行的另三位公子,一位是漕运会馆馆长家的三公子,姓曹名淇,年十六岁;一位是皇商赵家也是京郊一铁矿的四少爷,赵振忻,年十四岁;还有一位是皇商施家也是京郊另一铁矿的二少爷,施禹杭,年十二岁。

      双方各自见礼后,宝玉笑道:“听荞哥儿说你们今儿约了泛舟喝酒,我听着有趣,又嫌在府里待着闷,就和薛表哥一起冒昧过来叨扰了。”

      盛匡大咧咧的笑摆手,“玩嘛,就是要人多才有意思呢。”

      曹淇让着几人上船,是一艘不算极大,但雕梁画栋、张灯结彩,极为精致奢华的楼船。

      楼船高三层,赵天栋和周瑞等人留在二楼用点心听差遣,贾荞等人上到三楼,入内便有一股凉气并酒香气袭来,叫人喟叹。

      只见屋内已摆好了酒席,四角放了四个冰鉴,镇了些鲜果和酒水,另有八个貌美婢女在内服侍。

      曹淇让着几人入座,笑道:“招待简陋,还请诸位不要嫌弃。”

      楼船滑动。

      宝玉扫了一眼四角的冰鉴,和婢女呈上来的还冒着凉气的鲜果。

      荣国府的男丁多是官身,用冰也有限度,曹家无人出仕,没有工部发的冰票,曹淇又只是家里的三少爷,寻常一次宴请游乐,竟就有这么多且整齐的冰块,其上镇着的荔枝,更是红彤彤的叫人喜欢,瞧着比他们府里往年用的还要好上许多。

      宝玉道:“已经很叫你破费了,哪敢说嫌弃。”

      又指着桌上婢女们剥开的荔枝问说:“这是今年刚得的?”

      曹淇笑道:“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只是我家正做着漕运,所以占了便宜,宝二爷若喜欢,一会儿带一篮子回去。”

      宝玉笑道:“我很喜欢,只是你我初识,不好白受你的东西。”

      说罢,从腕上褪了串红麝香串下来,双手递与曹淇,“这是我大姐姐节前赏下的,还请曹兄收下,略表你我今日之谊。”

      曹淇微微欠身接过,笑说:“宝二爷太客气了。”

      “就是,”盛匡笑着同曹淇道:“曹三哥,一会儿咱们哥几个的可别忘了。”

      曹淇笑道:“不能忘。”

      薛蟠滋滋饮酒,眼神在八个婢子身上溜了一圈,只半只耳朵听着宝玉又和施禹杭、赵振忻说起了话,曹淇和贾荞、盛匡低声说着什么,心里暗暗可惜这么好的所在,竟没叫两个妓子来。

      几人闲话几句饮酒两轮,不多时,便听外头有鼓声响起,愈近鼓声愈响愈密,还有男人们响亮的号子,有节奏的穿插其中。

      曹淇道:“想是快到了。”

      楼船停到了一处水域,水域内已停有三四十艘或大或小的楼船。

      曹淇起身,让着几人走到栏前。

      只见外头彩旗招展,五十搜龙舟一字排开,蔚为壮观。

      每艘龙舟上三十六个赤膊男人,额上绑同色发带,腰间扎同色腰带,肌肉高鼓,神色坚毅,气势汹汹,看得出都是各家千挑万选的好手。

      曹淇笑问:“宝二爷、小贾大人、潘大爷可有看好哪一只船队?”

      赛龙舟,宝玉几人都知道,只是宝玉不喜欢这样嘈杂的热闹,所以不曾关注过,不过曹淇如此一问,“这难道有什么说法?”

      曹淇笑解释道:“宝二爷若有看好的,可派人到中间最大的那艘楼船上下注。”

      宝玉笑着摇摇头,“算了,我没带什么彩头出来。”

      薛蟠却很有兴趣,“都赌多少银子?”

      赵振忻和施禹杭对视一眼,微微别开脸,掩下眼底的笑。

      盛匡瞧贾荞只笑不语,走近两步一手搭到薛蟠的肩上,笑说道:“银子么,赌多赌少的都有,难得的是,有些额外的宝贝。”

      “哦?什么宝贝?”薛蟠更为好奇。

      “比如,”盛匡笑了一声,挤眉道:“锦香院的头牌云儿,想来薛大爷也认识。”

      薛蟠点点头,“认识。”

      宝玉也看了过来,前不久,他们才和云儿姑娘一同喝过酒。

      盛匡笑道:“云儿姑娘的初夜,算不算是,嗯,宝贝?”

      薛蟠先是奇道:“云儿要接客了?”又忙问说:“云儿也来了?”

      曹淇笑说道:“云儿姑娘或许没来,或许在哪艘船上,因小贾大人不喜这些,我就没请。”

      薛蟠嘿嘿笑了一声,“他现在也喜欢不了不是?”

      曹淇几个都笑了。

      盛匡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道:“总归你赢了龙舟,到时自有人替你将云儿姑娘的初夜买下来。”

      薛蟠问道:“这话怎么说,这输赢怎么论?难不成我赌一文钱,赌赢了,云儿姑娘也陪我一晚?拢共五十艘龙舟,是一艘只能一个人买?若是几个人赢了,这赌注又怎么分?”

      施禹杭没忍住笑了一声,清了下嗓子,解释道:“那大船上的赌注,若只是银子,最少是一百两,薛大爷若想小赌怡情,得去岸上下注。”

      赛龙舟是端午盛世,岸边人头攒动,有不少围观百姓,其间固然有衣着鲜艳、呼奴使婢之人,但也只是小富之家。

      薛蟠以为他瞧他不起,面色有些挂不住,哼道:“不过区区一百两,哪个没有?也能赌云儿姑娘的初夜?”

      赵振忻笑安抚道:“薛大爷自是不缺银子使的,禹杭是说岸上的玩法呢,赛龙舟是端午的盛事,岸上也有不少人下注。”

      宝玉怕他们吵闹起来伤了和气,跟着劝说道:“施小兄弟也是好心解释。”

      贾荞只笑看着。

      “欸,”盛匡拍了拍薛蟠的肩,同施禹杭和赵振忻道:“这确实是你们的不是,和薛大爷说岸上的玩法做什么?咱们薛大爷自然是要玩咱们楼船的玩法。”

      赵振忻和施禹杭好似认错般笑了笑。

      薛蟠面色稍霁。

      曹淇笑看着他们几人,目光饶有兴趣的在薛蟠身上转了一圈,又看了看宝玉,最后落到贾荞身上时,目光收敛了许多。

      盛匡继续怂恿道:“一百两银子对楼船上的人来说,算不得门槛,只能说,一粒沙石罢了,自然不能就此买定哪艘龙舟,因着赢家通吃的缘故,所有赢得的赌注,龙舟所属的主人先挑三分之一,余下的按各人所下赌注的大小依次挑选,所以一百两赌注若赌赢了,说不好能赢一两千两银子回来呢。”

      薛蟠咂舌惊呼:“这么多?”

      赵振忻笑道:“玩嘛,若是不痛不痒,有什么趣味儿。”

      盛匡见薛蟠已然心动,又凑到宝玉身旁笑道:“宝二爷,可看好了哪只?”

      宝玉摆手推辞,“不用,我不懂这个,就不玩了。”

      “欸,”盛匡指着他脖子上挂着的通灵宝玉,笑劝道:“宝二爷是得天庇佑的人,随便指一个就是了。”

      宝玉还是摆手推辞。

      施禹杭上前笑道:“既然宝二爷不玩儿,不若将好运借一借我,替我指一只,我来下注,赢了归二爷,输了算我的。”

      贾荞闻声看向他,又看向从他身侧退开半步的曹淇。

      宝玉笑道:“如此,哪里算你玩儿的?”

      “罢罢罢,”宝玉见推脱不过,将手上的扇子连着扇坠一并给了出去,随手指了一艘龙舟。

      盛匡冲着曹淇嘿嘿一笑,曹淇嘴角勾起,微微侧头,便有一婢女上前双手接过折扇。

      薛蟠瞧宝玉指得实在随意,凑到贾荞身边问他预备选哪艘。

      贾荞笑道:“我的彩头早已经送出去了。”

      薛蟠诧异,这才想起初见时盛匡说的话,所以,“你选了哪只?”

      曹淇笑道:“小贾大人选了必定得胜的一只。”

      宝玉也奇道:“这话何解?”

      曹淇笑解释道:“咱们船上除了赌输赢的玩法,还有一种玩法叫添彩,就是只添东西,不赌输赢,哪支船队得胜,所添的东西便作为奖励分给船员们。”

      宝玉听罢,笑看了贾荞一眼,笑点头道:“这个玩法好,”又懊恼,“可惜我给的东西没法子分。”

      薛蟠却是撇撇嘴不以为然,这样白送东西,是稳输不赢,还不如赌一把。

      盛匡又过来催他,“潘大爷想好了没有?”

      一个‘想’字,又叫薛蟠心里有些个不痛快,原还想问问他们选的哪只,但这样慎重谨慎,好似他输不起这一二百两银子似的,便也同宝玉一般,随手指了他方才看好的一只,“就它吧。”

      让婢女下去找他的小厮取五百两银票。

      婢女瞧了曹淇一眼,应了下去,不大会儿,便有一艘小船从他们的楼船上驶离,去往中间最大最高也最为奢华的一艘楼船。

      盛匡拉着薛蟠的手大赞,“薛大爷大气,这要是买赢了,可是几千上万两银子,薛大爷若赢了,可得请哥几个喝酒。”

      薛蟠微昂着头,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摇扇,“好说好说。”

      施禹杭没忍住,又低下头笑了一声。

      宝玉见只有他二人下注,问曹淇几个买了哪只。

      盛匡笑道:“曹三哥家里也有龙舟,我懒得费心,索性直接买了曹三哥家的龙舟。”

      赵振忻和施禹杭皆道他们也是。

      宝玉懊恼自个儿大意,“我不知你家也有龙舟,”又问曹淇家的龙舟是哪一艘。

      曹淇先笑道:“不用在意,我们家也是凑个热闹,随意玩玩儿,去年侥幸拿了第三名。”

      说罢指给他看,是一艘绑红色发带,穿黑色下裤,扎红色腰带,船头竖红底黑龙旗帜的龙舟队。

      薛蟠定眼一瞧,觉得一般,但见曹淇几个都神色轻松的样子,又有些拿不准。

      只是他脑子转得慢,又放不下面子,只好这么忍着难受。

      赵振忻和施禹杭对视一眼,眼底笑意闪烁。

      应是只去年拿了第三,而后曹家的龙舟队几乎从上到下换了个干净。

      又一会儿,大楼船上的几面大鼓敲响,曹淇几个皆站到栏前,“要开始了。”

      话落,鼓声一静,片刻又重重一落,再然后,鼓声密集的响起,五十艘龙舟若离弦的箭般射出,号声呼声震天。

      龙舟比赛一时片刻出不来结果,只瞧见初初曹家的龙舟是稍稍落后于第一梯队的,而薛蟠选的哪只却在前列。

      薛蟠瞧得全神贯注,不自觉握拳呼喊起来。

      另一边,京都各大点心铺,正有条不紊的将各类点心打包装盒。

      瞧着放在最好位置的小龙虾粽,问的人多,买的人少,掌柜的不免有些着急,那些个小二不知道,他却知道,抛去别的成本不说,只里头的小龙虾就花了五两银子。

      别看五两银子不多,可这五两银子拢共才买到十斤小龙虾,算下来要五钱银子一斤,要知道中秋时候的螃蟹也才五分银子一斤,这贵了整整十倍。

      可若说不买,他们也是京城数得上号的大铺子,这样稀少珍贵的东西,若是客人来点了没有,那就跌份了。

      可这若是卖不出去砸手里的,又怎么和东家交代。

      想着自个儿做生意的艰难,掌柜的不免羡慕起小龙虾的买卖。

      满京城的点心铺子,总共只有三十家得了买小龙虾的许可,而且视铺面的大小能买二十斤到五斤不等,还要先将粽子做出来给他们尝过,用什么水、用什么米都有讲究,要味道过关才成,摆放陈设也得按他们的规矩来,并且定价也有要求。

      五钱银子一斤是给他们的批发价,他们往外卖,只能做成粽子馅料往外卖,并且计价时不能低于九钱银子一斤。

      还说了只因端午佳节,要与民同乐,才卖他们这么一次,再想买是买不到的。

      瞧瞧人家这买卖硬气的,竟还要求着他们卖似的。

      可偏偏还真没人敢拒绝。

      瞧对方做买卖这个脾性也知道,这次若是拒绝了,以后定是再别想买了,这谁敢赌,也只好花几两银子试试了。

      与民同乐?掌柜的想想又很气,哪个‘民’买得起这样昂贵的吃食?

      正想着,又有一位客人上门,是后街开棉布铺子的掌柜。

      他没叫小二,只问掌柜的:“掌柜的,今儿有什么新鲜样的粽子没有?”

      掌柜的也是生意做老的人,打起笑介绍道:“您是我们店的老顾客,我不瞒你,今儿我们店里还真有一样难得的东西。”

      瞧见旁边客人瞧过来的眼神,男人的声音更亮,“哦?什么东西?”

      掌柜的指向小龙虾粽子的位置,几个双层的三层的方形大红漆描金提梁食盒。

      提梁上统一用五色绳系着一个艾草色的粽子模样的锦缎香囊。盒顶则或是雕刻的龙舟图,或是雕刻的艾虎图,或是一大簇盛放的龙船花,花纹皆极为精细繁复,盒身则或布满寓意着吉祥富贵如流水般连绵无尽的海浪纹,或是祈福、辟瘟、驱疫的五毒纹,或是象征福寿长久、连绵不绝的卷草纹。

      一旁机灵的小二用铜盆端了盆清水过来,掌柜的浇水洗了手,而后用细棉布仔细的擦净。

      一步一步只把店内的客人们看得一愣又一愣。

      掌柜的笑了一下,而后走到提盒面前揭开盒盖。

      盒内是同样艾草色的锦缎做内衬,大约盒子里做了什么机关,每个粽子像是隐约嵌入了盒内一般,并不随意移动,只是偌大的盒内空间,竟只整齐的摆放了小孩拳头大小的八个粽子,并且每个粽子单瞧外表,和普通粽子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揭开的时候,有看到从盒底下隐隐冒出的几缕凉气。

      掌柜的笑道:“大爷别看这是普通的粽子,里头用的是内贡的小龙虾做馅,若是旁的普通的内贡的东西,也不算多稀奇,可这一样,是内贡也有限的,那些朝廷官员想吃也不好买呢。”

      一旁的寻常客人们从掌柜的指向盒子开始已是连连纳罕。

      这棉布铺子掌柜却不是好糊弄的,“既是这样的难得的东西,你们店里是怎么买到的?”

      掌柜的从容笑道:“这是端午佳节特供的,满京城里,只有三十家大点心铺子有售,而且,只有今儿这么一日,大爷不信,去各大点心铺子瞧瞧,便知小老儿所言不假了。”

      棉布铺子掌柜这才有些被唬到。

      掌柜的又笑道:“其实若是寻常客人,我也不费口舌介绍了,这东西好是好,可也是真贵,只是大爷常来光顾,又难得今儿有这样的好东西,一年里就端午这一日才有这么少量的一点儿,我才多说两句,大爷不买也没事。”

      掌柜的说着,已把提盒的盖子合上,偏掌柜的越这样说,棉布铺子掌柜心里越是着痒。

      但他也有心眼,指着双层的问说,“你这一盒要多少银钱?”

      掌柜的笑说:“八十八两。”

      嘶!棉布铺子掌柜明明紧绷着脸,却还是听到了好大一声抽气声,侧目一瞧,才知是店里其他客人发出的。

      棉布铺子掌柜见此,越发把脸绷紧。

      其实也不贵,那盒子少说也得要五六十两银子,只是一层八个,两层十六个粽子要三十两银子,算下来近二两银子一个!

      棉布铺子掌柜绷着脸,好一会儿也没能说出一个要字。

      眼瞧着店里其他客人的面色渐渐有些微妙,小二们的眼神则生怕被他误会一般,越发恭敬友善。

      棉布铺子掌柜一咬牙,“给我拿一盒。”

      掌柜的笑容并不因此而谄媚,只若卖了块寻常点心般,不卑不亢的问他,“大爷要什么图样的礼盒?”

      棉布铺子掌柜挑了个刻龙舟的。

      掌柜的这才微微欠身,一手提一手托,极为小心的将礼盒捧起,递给棉布铺子掌柜。

      “请拿好,您慢走。”

      棉布铺子掌柜接过礼盒,心情愈加复杂,这掌柜的平常瞧着也是个八面玲珑的精明人,今儿怎么回事,对一个破礼盒,竟比对他这个花了八十八两银子的客人还要郑重。

      但棉布铺子掌柜转身,瞧见店里店外的别的客人们或惊叹或艳羡或好奇的目光,挺直腰板,嘴角不自觉露出丝笑来。

      店外看车等他的老仆,见他出来,欲伸手上前接过。

      棉布铺子掌柜微微侧身避开,瞧了眼自家的骡车,摆手打发道:“你先回去,我去打壶酒再回去。”

      老仆微愣,为什么不坐车买酒去,“那小的先帮您把东西……”

      棉布铺子掌柜又说:“不用,不重,我拎着,你先回去。”

      “啊,哦,好,是。”老仆迟疑着应下,坐上骡车,又回头瞧了一眼自家老爷,见老爷换了只手,神色淡然的踏步而去,这才扬鞭离去。

      奇了,古怪,太古怪。

      老仆不解,可今儿京都各大点心铺子的客人不少,而且点心是用了不少油糖蜜饯等物做成的,样样都不便宜,做成的点心自然更贵,寻常百姓,也就过年回娘家或是有什么大喜事的时候,才舍得买些碎点心撑场面,敢在今儿踏进点心铺子的客人,多少都有些家底。

      所以棉布铺子掌柜走到酒楼这一路,真真吸引了不少视线,尤其酒楼里坐着的识货的人更多。

      棉布铺子掌柜挂着笑掂了掂手里的酒坛子,这酒买得不错,这酒楼也好,这一路走得他通体舒泰,要不再去给媳妇挑样首饰去。

      及至回到家,发现提盒里头只有一层粽子,底下一层是大半化了冰水的碎冰,心情都还飞扬着,“我说几个粽子怎么这么重呢。”

      老仆神情古怪的瞧了自家老爷一眼。

      至于棉布铺子掌柜的媳妇,则瞧着提盒险些没气晕过去,“八个粽子八十八两银子?你这吃的是粽子还是金子?”

      棉布铺子掌柜打发了仆人下去,对着自家媳妇好一阵伏小做低的解释。

      不知他怎么解释的,总归家里没闹起来,只是老仆发现自家老爷奶奶和少爷小姐们好似都变得节俭起来。

      奶奶说那提盒瞧着不错,扔了可惜了,便用那个提盒给老爷送饭。老爷每每吃完,说这提盒送饭还挺方便,又给拎了回家。少爷爱用那个提盒提点心去学里,小姐也爱用那个提盒装些果子蜜饯出去游玩时吃。

      一面节俭着,一面又……挥霍。

      他已经听了好几次奶奶和小姐说,等明年要买一个龙船花的礼盒,老爷和少爷则说要把那个艾虎的礼盒买回来。

      老仆多嘴问了一句,老爷喜欢那个盒子。

      只见老爷摆手,盒子不重要,是他爱吃那个口味的粽子。

      老仆更不明白了,一个粽子里就夹了两个半截小拇指大小的虾尾,若真喜欢,何不去酒楼里点一盘,再要一碗江米饭,不比买这粽子上算。

      老仆不理解,这些都是后话,只凤姐儿听了阎二从各点心铺子巡视回来的禀告,嘴角露出丝尽在掌握的笑。

      一百八十八的礼盒卖得比八十八的还要快些,来买的人都是两盒、四盒、六盒这样成双成对的提走。

      八十八的礼盒则是另一个路子,一盒一盒的卖,至于零散的粽子,真是散得不能再散,是一个两个的往外卖。

      但总算都卖得不错,至少本钱都是早回来的。

      从卖掉第一个礼盒后,点心铺子的掌柜就背过身笑眯了眼,好家伙,只一个小提盒就把所有食材的本钱赚回来了不说,还额外挣了近十两银子。

      至于那些个包装的香囊提盒之类,若是没卖完,辟芷楼不是包退,是要一个个收回的,至于底层的冰块,那是人家送的,更不要成本。

      要么说人家买卖做得好呢,瞧人家这做派,多大气。

      再看那些零散的粽子,点心铺子的掌柜们不免可惜,当初礼盒要少了。

      得了好处,再卖礼盒时,掌柜们双手托着提盒,倒比捧观音玉佛还要来得郑重小心,近乎朝圣的虔诚,这番态度,愈发唬得人好奇又向往,还没尝过,便觉得定是美味非常。

      龙舟比赛说慢慢,说快也快,紧张刺激的两刻钟后,薛蟠愤怒捶栏,对着底下跳脚骂道:“一群狗·□□的蠢货,没卵·子的软蛋,开局好好儿的优势,竟落到了最后头去,你他娘……”

      “表哥,”宝玉连忙打断道:“只是玩一把凑个热闹,何至于如此动怒。”

      薛蟠瞧了曹淇几个一眼,也觉出自个儿的失态,道:“我不是心疼那几个银子,我是恼他们故意输比赛骗人。”

      曹淇笑道:“若是如此,那薛大爷想是误会了,若哪只龙舟赢了比赛,主家放赏,一人最少也有上百两银子的赏钱,哪个划手不是拼了命想赢,岂有故意输掉的道理。”

      薛蟠闷闷的哼了一声,还是一肚子的气愤。

      宝玉已经转而恭喜起曹淇,恭喜他家的龙舟拔得头魁。

      曹淇笑着抱拳团团道谢,“客气客气,就是侥幸侥幸。”

      盛匡嘿嘿笑道:“只这么一句话可不成,我们可不是好打发的。”

      曹淇笑道:“便是输了,我又何时亏待过你们。”

      几人回到桌前,桌上已换了新的酒菜。

      薛蟠饮了杯闷酒,问说:“你不过去挑你的彩头?”

      曹淇笑道:“我行三,上面有父亲有兄长,自有他们拿主意。”

      又问说:“薛大爷可有想要的东西,我可以帮你问一问。”

      五百两银子虽不多,但也不少,这会儿他哪有心思再买什么。

      宝玉道:“倒不是想挑什么东西,只是想见识见识。”

      又问盛匡几个下了什么赌注,几时挑东西,怎么挑。

      曹淇几个对视一眼,记录赌注的册子自是不能叫他们瞧见的。

      其实年年赛龙舟,哪几家的龙舟划手厉害,大家心里都有数,赌注自然也就下得集中,所以前头盛匡说一百两银子赢一两千两银子,纯粹是骗鬼的话。

      除非那年爆冷,叫一只名不见经传的龙舟赢了比赛去。

      赵振忻笑解释道:“宝二爷有所不知,赌局有专人负责,所有的彩头先叫龙舟的主人挑选,而后再依价值大小,一一上门询问,后面的人最多也就听得到个名字,见不到实物,尤其咱们这样只扔了银子的,大概率也只有银子,连个上门问一句的没有,只有一包银子。”

      赵振忻笑着摊了摊手。

      宝玉瞧得一乐,“总归咱们只是凑趣儿,能白得一包银子也是好事。”

      赵振忻听劝的笑点点头,同贾荞道:“我们几个赌的不多,算上本钱,大约能有三千两银子左右,宝二爷既说了这是好事,咱们就把这银子落到好事上,劳小贾大人替我们把这银子捐到辟芷楼,多帮助些贫苦孤女。”

      贾荞笑点头,以茶代酒,“我代辟芷楼的女子们多谢几位。”

      几人皆叫他不必客气,言谈间并不把三千两银子放在心上,此种风度,更令宝玉折服。

      端午佳节,各府里都还有事,几人用了午饭,收了银票,略避了避正午的日头,便打道回城。

      而在宝玉等人看不见的地方,贾荞给划手们的五十斤龙虾,只在划手们眼前现了一圈,便由曹家出了一两银子一只的高价要收回。

      一斤小龙虾有十几只,三十六人分五十斤小龙虾,一人到手二十只左右,这就是二十几两银子,划手们欢喜答应之余,不免也对小龙虾生出好奇,以瞧宝贝的眼神瞧着冰镇的小龙虾们。

      而曹家这一举动,以及划手和百姓们的议论,又叫今儿汇集的许多商人也生出好奇。

      什么稀奇玩意儿叫曹家出了这样的高价,当下,也出价要买,抢着买东西的好胜心,加之今儿赛龙舟赛出来的火气,价格越加越高,竟到了五两银子一只的地步,一个时辰不到的工夫,就叫今儿汇集的大半商家和百姓都知晓小龙虾此物。

      如此一争一传,带动了京都小龙虾的销量不说,再有人质疑点心铺子里的龙虾粽子价格太贵的时候,倒有许多百姓帮着解释。

      认识小龙虾粽子礼盒的人越来越多,若说先前同进点心铺子的富民商人们瞧见只是羡慕,只叫买了礼盒的人得意,那平头百姓们的眼神则是敬畏,更叫人享受了。

      他们只是家里有些银子,没有官身,何时受过这样被人敬畏的滋味,只越发推崇小龙虾而舍不下了。

      这些,贾荞暂时还不知,他们一行人回到京都,除了薛蟠多饮了几杯酒,又有些中暑,先回府外,贾荞同宝玉带着人到了辟芷楼接凤姐儿和黛玉、探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7章 扫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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