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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杜遥:
      毒药,就是那种不做任何声响就能进入你的身体的东西,而你,还微笑着,无限崇拜。

      我来圣德高中之前从来没有听过艾草这个人。
      从来没有。
      但,他们都说艾草很出名,整个屈宁市都知道她。他们问:杜遥,你不知道吗?她就是那个一年半前大义灭亲的艾草啊!
      我貌似恍然大悟地轻拍脸颊,说,原来是她啊。这是拉近这些平凡而又虚荣的角色的武器。你看,能和一位大美女一同享有一些事物,让他们高兴得咯咯叫。那声音真是难听死了。但,我需要,需要身边有一群崇拜我,或者说,被我踩在脚下的人。
      哦,对了。我半年前才来到屈宁市。
      话题女主角就在我左侧前方大约2米处,看着一本小说,旁若无人,专心致志。我一眼看出来是那本叫做《沙漏》的小说,好像是个叫做饶雪漫的作家写的,红的时候连八中时候,那个从来不看教科书以外的书的同桌,都会跟我说,杜遥,这书……挺有趣的,你有空看看。那本书,至今仍在北方那个家里的那块小书桌上。原因无他,封面漂亮。来屈宁的时候,嫌累赘,便丢下了。
      似乎是感觉到我过久停留的视线。她抬头,我也没有心虚。双目交接,没有抗争,也没有电闪雷鸣。她的眼底脸色写满平淡,一点传奇性也没有的平淡,平淡得让我有点失望。
      这时,有人嚷嚷:有老师来了。
      我回到座位上,坐得笔直笔直,脸上又是我无懈可击的微笑。

      在圣高的日子很平静。睡觉起床上学上课下课放学吃饭上课下课放学。虽然不是住校生,还是被强制要参加晚自习。没办法,谁让我是班长来着。
      从开学到现在,一个多月,不迟到不早退,不旷课不惹事,摸底考在年级7名以内,人缘很好,做事认真负责,做人也很有担当,值得信任。这个是班主任在第一次班会上把班长一职塞给我时做的说辞。说实话,我有那么点不以为然。毕竟比这个美千倍漂亮万倍的赞美,我听得够多了,也够腻了。于是,我只能在一边笑僵了脸部肌肉。
      晚点名结束后,我会用mp3听广播。随便调个频道就听,有时候我知道它在说什么,有时候我又不知道。我也不怕值班的老师们说什么,事实上,他们都没有说过什么,他们会认为学习一向认真的杜遥在练习英语听力。
      今天听的这档节目,我听得比较明白,叫做:我要做11月的新娘。大概就是几个即将在11月嫁为人妻的女人,在节目里面谈谈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生活。
      过去,现在,未来,很多人认为是紧密相关的,但也许,其实它们是毫不相干的。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几张陌生的面孔突然出现在安静的教室里,男男男女,年龄应该是跟我差不多,但很明显可以看出是些街头小混混。四个人之中,我就看那个走在最后面的男生顺眼,白衬衫+羊毛背心,最贵族也最平民的牛仔裤,没有其他三人的夸张衣饰和轻浮举止。
      所有人齐刷刷地抬头看了不速之客一眼,又齐刷刷地把头埋在眼前的书堆里。中国的教育不就是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事,安全第一。很笨的人都知道要好好爱护自己,更何况是这群能够考上圣高的聪明孩子们。现世安稳,现世安稳。
      可能是觉得受到了忽视,四人中唯一的一个女生扯开嗓门问: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叫做艾草的?
      没有人回答。现世安稳。
      没有人敢抬起头,现世安稳。
      那女生显得有点不耐烦,把讲桌上的一盒粉笔倒向人群,说:都哑巴丫?问你们,听见了没有?有没有个叫做艾草的?有没有人有她的电话,或者她家的地址?
      如果我没有记错,艾草这位同学已经有两个礼拜没有出现在这个班级里面了。据说也没有跟学校请假。大概就是惹了这群人,不敢来上课躲在家里吧。我看见前面的柔美在打颤,有点坐不住,唰地站起来,说:我们班有个叫艾草的同学,但她没有电话,也没有人知道她住在哪里。请问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我们有什么事情,关你屁事。臭婊子,你跟艾草那臭丫头很熟吧?知道她在哪里是不是?说完她就走过来,手里拿着从前面同学桌上拿的水壶。毫无疑问,不管我的回答是什么,她手上的水壶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砸向我。我突然想起前两天在女厕门口看到的一幕:一女生被一群女生围住,踢踢打打也就算了,最后居然还出现一块砖头当凶器。有人大喊糟了,打人的女生就四散而去。
      越是紧急的时候,我越是胡思乱想。这是我的老毛病。不管什么事,总会熬过去的,死不了。也许是这么想着,才觉得似乎很多事情都那么无谓。
      就在我更加胡思乱想的当下,英勇的班主任出现了。对其他的同学来说,的确是英勇的。但是,在我看来,他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小丑。他用最有气势的声音质问男男男女为何出现在自己的班上,并气愤不已地让他们出去,以后不准他们再出现。可是,我明明看到他的嘴角在抽筋。我曾在年级办公室看他被校书记批,那时候他的嘴角也是这样,一抽一抽的。看着四个人远远地离去后,他悄悄地呼出了一口气。底下也响起了奉承似的掌声。他笑着说,大家要好好感谢班长,要不是杜遥给我打电话,我还不能及时赶过来。
      四面八方而来的感激目光,却让我觉得肮脏起来。算了,这不就是我的目的。

      隔了三四天吧,艾草同学就出现了。可惜,不是在学校,而是在淑女屋。下午放学后,我去那儿买条围巾。在镜子前试戴的时候,镜子突然不见了,镜子后面出现了一个人,没错,就是惹出了风波还后知后觉的艾草美女。
      正经地说,她不算个美女,至少美女第一大要素——漂亮脸蛋,她就不具备。不算高的鼻梁,不经修饰有点杂乱的眉,有点小雀斑的双颊……能够称得漂亮的是她的眼睛吧,虽然不是那种网络美少女的大眼,虽然总是流露着平淡,但会吸引别人的目光。原因不明。
      我不知她有没有认出我,把镜子门重新关上后,她在镜子前看了几眼自己,就去柜台结账——她只是静静地看自己的脸,完全不去观赏身上的那条美丽洁白的雪纺纱裙。
      她走出淑女屋,我把围巾放回柜上,悄悄地跟在她身后,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她一直往前走,往前走,直线式的,就算路上有石堆,她也是从石堆上面走,而不是绕过去。我庆幸,这一路上没有墙这种难以攻克的障碍物。
      就在走过3个石堆后,她突然回头,说你叫杜遥是吧,你跟着我干吗?
      谢天谢地,她知道我叫做杜遥,她没有把我当成不怀好意的坏女生。我有一次看进她的眼睛,说,前几天有三个男的一个女的来学校找你……
      她说,哦,我知道了。
      那个,我居然有点口吃,那个,艾草同学,你什么时候会回来上课?
      有那么一分钟吧,她看着我,不语。后来又默默仰望飘着几朵云的天空。最后说:很快吧。
      句末的那个语气词,似乎是在对我保证,又像她自己在确认什么事情。
      今天午休,在年级办公室整理考勤表,数学老师问你们班那个艾草是不是已经休学了。我问老师您在哪里听说的。她只是笑笑说我的作业她都没有做罢了。
      哦,吓我一跳。应该是每个老师的作业,她都没有做过吧。我以为怎么了呢。突然又觉得很怪,我只见过艾草一次,我和她甚至都没有讲话,却在听到她的事情时,很紧张。这真是要命的反应啊。
      虽然说,我在学校在班级在老师面前积极建立一种好学生好同学的印象,但,我跟每个人也都刻意保持着一种距离。这也就是为什么虽然家里跟学校要转两次公车,我还是坚持不住校。更何况,基本上,每天我爸爸都会来接我回家的,省去了我舟车劳顿之苦。
      越亲密的关系,会导致越极端的恶劣后果。
      保持距离,才是上策。神秘的光环,还是让它继续神秘下去。

      果然很快,隔天早上,我就见到了艾草同学。只不过,她脸上有明显的淤青。我无比清楚地记得,昨天下午遇见她的时候,她还是完好无损的。我趁语文老师背过去写字,偷偷看了她好几眼。她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一会儿摊开自己的手,看掌心,一会儿仰头看着窗外冒着新芽的芒果树。
      这个冬天可真的一点都不冷啊,已经十二月了,我的毛衣一件也没有派上用场。据说这座城市属亚热带季风气候,夏热冬温,前几天地理课上学的。“温暖”这个词,套用在冬天前面,怎么看,怎么奇怪。就像在说着“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样。熟人就熟人了,陌生人就陌生人了,哪来那么多似是而非。切。
      中午放学,教室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但是艾草同学还是纹丝不动看她的芒果树。
      我当着艾草同学的面把窗户关上,侧脸看到她嘴角的淤青,哎,果然还是很介意。
      我咬咬牙说,艾草同学,一起去吃饭吧。
      可人家艾草同学想都没想,就说她不饿。
      我说艾草同学,如果我没猜错,你早餐也没吃吧。革命的本钱啊!为了革命的胜利,走吧。
      其实我也搞不清楚哪门子的革命,哪门子的胜利。也许是貌似很远的那个高考,也许是那不久将至的纷纷扰扰。当然,那时候,我什么都没有意识到。可能是当时我太气愤了,的确是气得快炸掉了,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位亲爱的艾草同学没看我第二眼,很不给面子地就从后门出去了,还不忘拖着她那个灰色的小挎包。
      我杜遥啥时候受过这种款待,有多少人巴着我跟他们共进午餐?还不是看她艾草一个小姑娘可怜吗?……
      无缘无故生出这种恶心的同情心,杜遥,活该做回冤大头。
      在她座位旁边一屁股坐下,气不打一处。无意中却瞄到她椅子上的,一摊血迹。
      喔,我的天。
      我追出去,果然已经不见艾草同学的人影。通往校门的路上,只有几个享用完午餐,慢悠悠踱回来的小猫两三只。
      闷,闷死了。在洗手间洗了把脸,我在明亮无比的镜子里看着自己的嘴角,弯弯的——往下弯就是了。真是无趣的游戏,还没有开场就被放了鸽子。只看到对手的嘴角而已。
      哎,哎。转身,前进,杜遥,还是举世无双的杜遥。
      前提是,转身的时候,没有看到那蹲在洗手间角落的某人。
      不幸的是,不仅看到了,而且还很自动自发地走过去。原因是,她抬头看了我一眼,被翻过身来的刺猬一般,那么脆弱,又坚强的一眼。虽然我那么讨厌用些模棱两可的词语,但是我实在是找不出别的更好的形容词了。
      我去小卖部买了一包free日用卫生巾,并且把下午上体育课用的裤子借给了艾草同学。
      我说艾草同学你就大胆放心地用吧。
      她才冷冰冰从我手上接过东西,说,会还你的。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我只能说,我终于遇见一个比我还怪的人了。当然,只能说给我自己听。
      下午上体育课,体育老师本来想对我没穿运动裤上课的事睁只眼闭只眼的。但我主动提出跑操场三圈——本来规定就是这样子的,再说也不能因为这件小事,就让班上少数几个不服我的人,见缝插针吧。我跑进场内的时候,班里的同学开始鼓掌,就连那几个不太爱理我的也是。
      跟平常觉得无聊不同,今个儿心情大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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