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菊花茶》骆*依

6、月明起相思

　　我不晓得自己何时睁开眼的。

　　只记得以前，身体被人捆着，在马车上和同类一起颠簸着前行。

　　会去哪呢？其实不必问这个。

　　因为去哪都逃不过被人焚烧的命运。

　　那为什么不逃呢？风声夹着细雨声从远处飘行着过来。

　　可怜我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就没有脚。

　　即使不被捆着，也无法逃脱这一生的悲运吧。

　　那我究竟是什么？

　　可怜我看不清自己的长相。

　　从有意识的那一刻起，我只能感觉自己被人不断的转送着。

　　最后被送上了这段崎岖的山路。

　　我曾试着和跟我捆在一起的同类交谈。

　　可是他们不理睬我。无奈，我只有一个人空想，吹着凉风。偶尔淋着细雨。

　　前面驾驶马车的车夫偶尔会轻鸣几首熟悉的歌。

　　感觉很久很久前听过。却远的宛如隔世。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被人打开了结。

　　放置在铺着一张破布的石地上。

　　周围是熙熙攘攘的谈话声，和路人有缓有急的脚步声。

　　我却仍是动不了。

　　上头传来一男子粗重的叫卖声。

　　接着我感觉自己被人拿起，又被人放下。

　　不知重复循回了多少次。

　　直至男人不耐烦的想收摊。一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

　　“师傅，我就买这个了。”如浸泡在泉水里的花瓣，声音轻柔的我好似从未听过，又仿佛贪恋了很久。

　　大叔十分高兴的把我递了过去。

　　接着我的身体就触及到了一份平滑又温暖的触感。

　　感觉像是少年在抱着我。

　　落得了一个好人家。我正满心期待着以后的生活。

　　可直至那时，我还没搞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

　　耳边听及的是少年悦耳的读书声，和偶尔有几句教书先生耐心的教导声。

　　原来那少年是赶京赴考的学子啊。

　　风渐渐凉了，许是变了天。

　　椅子抽动的声音，接着听见几声寒暄。教书先生的脚步声慢慢消失在后院中。

　　然而，少年丝毫未有想停歇的打算，继续独自朗声阅读。

　　还有细微的磨墨声，我猜想他的书法也一定写的很好吧。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少年每一个音节都像我曾留恋的。

　　我曾经那么想听又那么不舍的宛如乐曲的声节。

　　现在仍旧使我陶醉的忘却了时间。

　　只感觉周身吹过的风越来越冷，虽说我还算硬实的身子不觉不适。

　　但每到此时，我总能模糊记得是黑夜来临了。

　　因为以前，每次有这种感觉时，都是车夫息车停留歇息的时候。

　　隐约听见少年放笔的声音。接着是椅子摩擦地板的声响。

　　再后来，听见少年轻微的叹息声，慢慢向我走了过来。

　　我只觉得头上一阵剧痛，然后眼前一片流光溢彩。

　　美的仿佛不真实。

　　身体的一端仍是剧痛着，而此时的我却无暇管这个。

　　我想更清楚的看清眼前的一切，所以更加努力的燃烧自己。

　　原来我，是一根蜡烛啊。

　　原来这一世，我只是一根蜡烛而已。

　　我无法动弹，我无法拥抱你。

　　我几世最爱的人，我眼前的少年。

　　你一身白衣堪称华贵，你如涂抹了粉脂的脸颊实质却是天生的。

　　你白皙的手总在每一次触摸我时使我感到羞涩。

　　你明媚的笑容，是我躲不掉，也不愿躲掉的华美牢笼。

　　恍然记得我前世还是人时的样子，我是那位年长的教书先生。

　　被你父亲请到家中来教书。第一次遇见你，就被你渴望知识的神情所吸引。

　　然后我便，不管白天黑夜的赶到你家，只盼和你短暂的相聚。

　　虽好几次都被你父亲拒之门外，说他家犬子已累了。

　　然后就听你在屋内哭闹，好久好久。。。。。。

　　我守在了门外，任由雨水打湿我的脸，我还是不舍离去。

　　为何我会如此贪恋你的笑容，你的声音，你所有的一切。

　　难道是我对你已经产生了超过师徒之间的感情了吗？

　　全身都被雨水浇灌了的我，竟有了这种想法。

　　黑夜很快过去，翌日的阳光又来临。

　　我一夜无眠。满脑子里全部的空间都在回忆着你。

　　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呀。

　　趁着你父亲不在，我偷跑到你家门口，翻墙进了去。

　　敲了敲窗棂，你见是我来了，欣喜的为我开门。

　　我一跨入门栏就把你抱在怀里，亲吻你让我遐想了一个晚上的唇。

　　只是这个吻很短，短的我还未尝尽你的味道就被分开来了。

　　你气红眼的父亲此时就站在我们身后，身体颤抖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手里拿着的那把大斧头，使尽全力的向我砍来。我的右肩顿时血流如柱，疼得我向后仰去。再也无力去看你的脸，不知你当时是何表情，吓坏了吗？

　　正喘息间，看见你父亲向我走来，眼神虽慌乱却不及先前的怒火难压。

　　他竟奋力把我拖进你们家后院的一处偏僻场所。把我活活埋了。

　　我还未死。。。或许当时叫大夫来我还有救。

　　可是我已经被他活埋了。

　　然，泥土虽多，却盖不住我眼角越渗越多的眼泪。

　　亦盖不住我深深爱你的心。

　　所以死前我千万句的恳求上帝让我下辈子在遇到你。

　　所以，这一世，我又遇到了你。虽然你不会想到你从前的那个教书先生，从前亲吻过你的那个人现在正竖立在你面前，是一根蜡烛。

　　我已经被你点燃了，生命正走向倒数，而我却一点都不会后悔的。

　　看着你在微弱的烛光里，手里紧紧捏着我写给你的书卷，还有一些我送给你的细小物件。眼睛盯着窗棂外的一席明月，一眨不眨。似是很多天前的那个等我的晚上。

　　我知道，你是想着我的，或者我在乐观一点，我可以想成你还留恋着我的吻。

　　你也是爱我的吧。

　　烛光弱了，就在我不间断的遐想间，我要被火烧的什么也不剩下了。

　　到那时候，我就会化为灰尘飘入泥土里面，等着再一次被埋葬。

　　到那时候，我可否再对上帝提一个无理的要求。

　　让我再一次变成蜡烛来为你照明。再一次化为灰尘，飘入进泥土里面。被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