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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相忘于江湖 ...

  •   两年,现在的月森雅应该二十五岁了。
      毫无音讯的两年,没有任何信件,消息。静薇虽然有源源不断的发过去信息,却没有任何回应。
      其中,吉田被甩,原因是,按照小道消息的说法,迹部的反复无常再度发作。
      迹部却变成了一个十足的工作狂,两年中居然只到加纳去度过一次假,天晓得加纳有什么好玩的。还是小道消息,迹部景吾热恋土著女郎,未嫁女子何去何从!
      管家守则上再添数笔,不能随便提起少爷的生日。少爷的日程表要记得随时发送到某个邮箱。少爷最不喜欢烟火。旅行的时候要带上一套小卡片。那件衬衣不准任何人动。梅川小姐不是迹部家的客人。
      最新的小道消息是,忍足静薇将在瑞士举行盛大婚礼。
      至于月森雅,三年前突然消失的女子,已是过气明星,深潭静水,少有人提起。
      她的妹妹倒是变身为上流社会圈子里的话题,三年时间,怀得头胎,大概终于笑逐颜开,扬眉吐气。
      偶尔偶尔,月森雅会回想起那些事,那些又心酸又甜蜜的往事,她从来都不曾后悔过自己所做的决定。而旅途漫长。颠沛流离的生活让她几乎没有时间去细细的回味和琢磨一切,过着,从某种意思上而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在毒辣太阳的暴晒下长途跋涉,就着昏黄的灯光写一些旅途见闻之类的东西,赚取稿费,以此谋生。就这样,皮肤干燥,头发油腻,穿着宽大白衬衫的女子,目光灼灼的游离在世界各地。
      与各式各样的人接触着,心却一直沉静,交流往往来自书本。

      那个,呃,瑞士手表很出名啊。
      “那个,你准备送我什么新婚礼物啊,我可是做出巨大牺牲,专门跑到瑞士来结婚…”静薇一面拨拉着耳朵上那只祖母绿的耳环,眼神却瞟向桌上装着伴娘礼服的纸盒。
      啊啊,自己的婚礼竟然要面临着没有伴娘的境地,静薇甩了一下头发,冲着迹部说了今天最有底气的一句话,“你出去一下好不好,我要换衣服了。”
      距离忍足静薇的婚礼还有两个小时,钦点伴娘居然连个影子都没有。
      圣彼得大教堂,苏黎世最古老的教堂,在公元857年的历史文献中,已经可以查到它的名字。有建于1534 年的钟楼。钟的盘面直径有8.7米,时针长3米,分针长4米,是欧洲最大的。
      静薇选择的婚礼地点,机票贵得要死不说,居然连宾馆都爆满。没法洗脸刷牙,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我很有自觉的从后门爬进这座教堂,那个开门的教堂打杂都比我穿的庄严端正。不过没关系,反正静薇是不会指望我自己准备礼服吧。
      她应该会来的,迹部靠在墙壁上,有点呆滞的看着自己所处的旋转楼梯。静薇的化妆室被安排在教堂一座阁楼上,而老式的教堂都是如此风格,通往阁楼的都是窄小并且昏暗的楼梯。现在还是清晨,或许只要一会儿之后,她就会从黑暗隐没的楼道里走来,抬起脸朝自己露出那种惯常的笑容。
      天遂人愿,黑暗中真的传来静静的脚步声。
      STOP …我们要讲的可不是鬼故事。
      出现的却是一个金发蓝眸的外国男子,身材高挑,骨骼秀丽,眉宇间却带着倦意。
      或许是那个外国新郎的伴郎吧,迹部如是想。
      老式的教堂还有一个风格,房间的结构都是环状的,换言之,静薇的化妆间也是有后门的,我便从那里进去了。
      我并不知道这里埋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
      啊啊,真是有好戏看了呢!静薇一边眯着眼看着正在洗脸刷牙梳妆打扮的月森雅,这家伙到底是出现了嘛,而且是从后门破门而入!有够惊悚,看来自己还真是个重要人物呢,一边又顺手制止了旁人开门去通知迹部的动作。
      大家都有这样的认识,准新娘不好惹!
      “你这次就一个人空手来了?”
      “礼物在米修那里,我叫他从前门进了,等会你反正能看见他!”久不上妆的自己被化妆师无情的斥责着皮肤粗糙缺水。
      “米修,男人?”
      “当然啦,小伙子长得可漂亮了,法语说得特别好听,年纪轻轻就当了教授。这次是准备到埃及去考查文物流失的情况,顺路陪我过来一下,你的婚礼结束后,我们就要南去埃及了。”
      “你和他什么关系呢?亲爱的。”
      “我是他的助理啊,帮他誊誊稿子,发发传真什么的,也负责采买和照顾他生活之类的事务,跟着他就是因为能到处旅行知道吧,你亲爱的我快穷困潦倒死了。”
      “你喜欢他?”
      “怎么可能,他很优秀的,应该娶个英式贵族样的女孩子。”
      你果然一直都会怀着这样的想法。
      “关键是你喜不喜欢他!”
      “这个嘛!”我被化妆师捏着下巴抬起头,她们开始摆弄我的眉毛,痛…“不喜欢!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问题。”
      …… ……
      不喜欢最好,您也别想着去埃及了,那个米修,上帝应该会保佑他的吧。
      老式教堂就是有这个好处,厚厚的木板门,隔音效果超好。
      里面的女人们也没听见外面有两个男人正用优美动听的法语讨论着这个…该死的古老教堂。

      “啊,你这是挑的什么裙子啊,重死了…”我用手护住胸口,防止过重的裙摆把本来就低的领口拉得更下,一层一层的裙摆撑开,绽放成百合花的样子,镂空的蕾丝相互交错,重叠繁复,其古典意味和这教堂还真是相得益彰。
      虽然口头抗议了一下,我还是被静薇推着率先走到门外,伴娘的衣服都已经如此隆重,可以想见新娘的礼服,没错,简直可以用“庞大”这个词来形容!我小心的迈下一步,回过头去扶住静薇的手。
      “小心脚下…”月森雅的声音,迹部觉得自己恍若梦中。
      现在还是清晨,略显暗淡的光线里,迹部一眼就看到月森雅穿着那件乳白色的抹胸礼服,正侧过身子去抓住静薇的手,因此看到腰后宽大绸带扎成的蝴蝶结,线条优美的脖颈,以及松松挽起的发髻。
      “她看起来还不错吧?”最先打破沉静的是米修。
      米修是用法语问的。相信我,此时此刻无辜的他微笑着的表情在迹部看来,就像是一个在炫耀自己妻子的狗血男人,虽然他的法语仍然优美动听。
      扶住静薇的我回过头,在看到迹部的一瞬间,只觉得周身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但也只是仅仅几秒钟的时间,我就听见它们又疾速的流动了起来,甚至是更为激越的,奔涌向我并不知晓的方向。
      我早已经找到如何应对那双眼睛的方法,在某个关于社交礼仪的讲座上,别人告诉我,当你盯住对方鼻子的时候,他便以为你在直视着他的双眼。
      如是,我绽放很多年前就练就的笑容,安稳从容,斯文有礼。
      “礼物已经放在下面了,你穿这条裙子很漂亮!”米修是真诚的男人,他说好看,我就再也不怀疑,湛蓝色的眼睛里我看到欣赏的光。
      “谢谢!”我决定表现得更主动一点,便松开静薇的手,迈开步伐往下走去,却没有算准沉重礼服裙和高跟鞋对我的影响,第一步踩下去就知道必须快快迈出第二步,不然肯定会重心不稳当场摔倒,竟然就这样一步连着一步,有些踉跄的朝迹部他们迈了过去,我希望米修能顺势扶住我,却不曾想被一双有力的肩膀牢牢钳住了肩膀,抬眼的时候我份外小心,盯着一只鼻子不敢有丝毫放松,因为害怕摔倒的本性以及惯性使然,在撞进迹部怀里的同时我的左手也死死的抓住了他的左臂。
      “迹部君也来参加静薇的婚礼吗?侑士还真是好大的面子呢。”这种放之四海而皆准决计不得罪人的话。我的手也并不放开他的手臂而是迅速放松,虚扶一把罢了。这样一派平和亲切的模样。对啊,要做就做完美的社交礼节。
      眼神里,全是戒备。迹部的心渐渐紧缩。
      “米修,愿意陪我下去吗?”我歪了歪脑袋,不露痕迹的躲开迹部的怀抱,双手交握,满脸柔和笑意。米修从小接受的是英式绅士教育,虽然陪我赶到瑞士的他此刻已是满脸倦意,但风度不改,仍然挺胸收腹,右肩笔直的挽起我的左臂,带领我沿着这诡异漫长的楼梯迈了下去。
      “我们这样一个锦衣,一个牛仔裤皮夹克,算是什么风格?”一面走,米修还一面开着玩笑。
      “这叫混搭!您什么人啊,衣衫褴褛不掩国色。”我只能用蹩脚的英文跟米修耍着贫嘴。
      镂空蕾丝的礼服裙缓缓拖过光线黯淡的楼道,身边的男子高大英俊,虽然满身难挡颠沛流离的落魄味道,然而英伦气质叫他看起来颓而不废,所谓流浪的美感。这幅画面其实很好的诠释了月森雅目前的状态。桀骜又不失优美。
      静薇微微一笑,其实她并非站在任何人的一边,这么多年了,她只醒悟到一个道理,只要自己的朋友好好的,就不应该再去计较她伤了谁又被谁所伤,所谓前因后果,皆在滚滚红尘中罢了。
      整个婚礼非常的西式,我默默的站在新郎新娘宣誓的圣坛旁边,手里捧着一束法国小苍兰,等待一切仪式的终结。静默之中,我突然看见了自己的变化。三年前,我在参加蔷的婚礼时,心中装满了惶恐和不确信,而现在的自己,似乎已经全数麻木,看着静薇在圣坛前许下一生的誓言,我懵懂得像孩童一般,觉得这一切远离我不止一光年。
      我不是凤凰,不能涅槃。但我也会成长,成长为一个沉稳有力,心智坚定的女子。
      身边的人们开始欢呼,我的双眼看到静薇抛出自己的花束,她们笑靥如花,我心平常温暖,站在米修的身边,心中暗暗自嘲自己快要成仙了。
      看到忍足,知道蔷现在在家安心养胎,知道大家都安稳的过着日子,他试图对我谈起迹部,我的笑容叫他噤了声,我也知道自己的笑容,不再是数年之前精心练习的结果了,时光太好的沉淀了我,这样的笑容豁达明亮,终于获得了叫人闭嘴的力量。
      婚礼过后众宾客要转战几乎是城市那头的酒店,我和米修的机票是明天的,静薇说已经帮我预留了房间,没有找到住处的我们自然欣然前往,米修租了一辆浅绿色的甲壳虫,我们就跟着那浩浩荡荡的车队出发了。
      租车的时候,那个中介公司告诉我们这辆车副驾驶座的门容易出问题,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执意上了副驾驶的位置,管他呢,迹部好像就开车跟在我们后面,我承认,他的压迫感似乎也被时光雕琢得炉火纯青,我看到他会心慌,幸好幸好,如今的我没有了当年的体力和锐气,晓得避其锋芒,静静躲开就好。

      迹部今天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气闷!
      婚礼上笑容飘忽的她,小小巧巧的立在别人的身边,神色太过安静,看向自己的眼神仿佛是在看着一副照片!
      瞄了一眼前面车里的月森雅,这露出的半个光裸肩膀,迹部压抑住自己想要打人的冲动。仿佛是一瞬间,就想起自己和她在车里发生的谈话,拥抱和亲吻,一幕一幕,对照眼前光景,只觉得气血上涌,而那个叫米修的家伙,从谈吐中也可以感受到他的真诚和温柔。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发问,那个时候的你,看着我和吉田也是同样的感觉吗?痛至窒息,却似乎没有插手的勇气和权利。
      这一段短暂旅程,众人各自沉浸于自己的回忆中,窗外景色划过,车马流水,两年时光,缓缓滑过。

      我们只能说,米修真的很有绅士风度。
      众望所归天遂人愿,月森雅果然被困在了车里,米修只能下车从外面使劲掰副驾驶座的车门,迹部从后面咋一看,还以为此米修是典型的好男人,会帮女孩子开车门,甚至会用手扶住车顶,给足佳人面子,看了一阵子才终于闹明白,人家车门出问题了!

      “出来!”正和米修掰车门的我正处在崩溃的边缘,耳边却传来这样一个毫不留情的命令句式。没错,这只可能是迹部,他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要我穿越油门方向盘重重阻碍,从另一边下车。
      整个场景开始变得滑稽,好像那些恶俗的好莱坞大片,爆炸的前一刻,女主角被困在车中,英雄即将横空出世,最后的罗曼蒂克。
      当然,按照一般的故事情节,女主人公终归会逃出生天,在以烈火为背景的结尾和男主角激吻在一起,从此天长地久…
      “你干脆就从那边出来吧。”米修真诚的提出一个颇具建设性的意见,我因此深刻的了解到,我果然没有做女主角的命!
      拖着沉重复杂的礼服裙,我慢慢的从副驾驶座的位置朝敞开的那头车门爬过去,其运动机理大可参照蠕虫的爬行动作。
      迹部看着月森雅缓慢爬行的动作,唇边浮现一丝笑意,又看见她一只手护住胸口,一只手拽着裙角,真的很像一只小狗。
      没等我完全爬到车门口,突然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托了起来,整个人被翻了个个儿,我尖叫着护住胸口,又一把拽住了迹部的领口,这个主要是因为裙摆太重,身子被拉扯得直往下掉,等惊恐万状的自己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被迹部牢牢抱在怀里,大概是乱到极点反而不觉得慌了,我死死的瞪著他,嘴里大叫——“放开我!”
      迹部不理我,堂而皇之的越过站在宾馆门口迎接宾客的静薇侑士一行人,我拿眼神向静薇求助,只得到如此轻飘飘的一句话——“雅竟然为我高兴得晕过去了!”
      我只好将手越过迹部的肩膀,直勾勾的伸向米修——“米修!救我…”
      只觉得自己骨骼被压缩,血管也快爆了。
      米修被一群人给围住,他们拉扯着他,要带他上车!我瞪大双眼,死死的看着隔我越来越远的蓝眼睛漂亮小伙,呼吸却越来越急促,直到电梯门关上,我的视线就此隔绝。迹部的步子很坚决也很急促,我料定他抱着我和如此沉重的礼服肯定不会有多轻松,干脆挂到他身上。
      哼哼,跟现在的我玩?玩死你!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伎俩,迹部抱着月森雅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沉重蠕虫重重的抛到了床上。
      被扔到床上的我第一件事就是撑起身子嚷了一句:“你知道现在要找到像米修一样有知识有文化还能带你到处旅行的男人有多难吗?!”本来就是嘛,米修他年纪轻轻就有好几个学士学位,从南美洲到北欧,一直都是他带着我。
      迹部却突然扑到我身上,两手钳住我的肩膀,下一个动作却是一口咬住了我光裸的左肩,整个动作流利迅捷,像是早有预谋。我于是瞬间僵掉,只感觉迹部的气息从唇齿之间缓缓注入我的体内,他很用力,我痛得缩起肩膀,,他却死死不肯松口,然后我感到有灼热的泪水落下来,打在我的背上,蜿蜒出一道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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