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伊甸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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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冬。
“噗通!”落水的声音使楚皓原止住脚。
“嗯？什么声儿。”楚皓原望望四周，什么声音。他才写完案例分析，正往家里赶。快凌晨三点，怎么还有除他以外的人？也不一定是人，可能，是什么小猫小狗掉冰湖里了吧。
他如是想到。又迈出步子，往前走。越想越觉不对，还是转身，朝着传出声响的地方走去。
小猫小狗要是掉水里，可不会弄出那么大的声响，就算是流浪的猫猫狗狗掉水里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靠近了冰湖，“嗬！”这冰湖压根儿没结冰啊。
他摸索出手机，打开系统照明灯，四处照着，看看哪处的水面溅着水花。
灯光照去，就离自己不远处，有人在水中不停地扑棱，那人不会游泳，想张嘴叫人，却呛水不止。
看到是人落了水，身为警察的楚皓原本能地要跳下水去救人，但又不可贸然去救。这可是冬天，湖水刺骨，万一俩人都丧命在这湖里……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有自己的信仰，脱下厚重的警服，也顾不上热身就跳下湖里救人。
感受到有人来救，那人却也乖乖的由着楚皓原右手环住他往岸上游。
楚皓原还是头一回碰见落水被救是那么配合的人。
呛了太多水，以及在水里挣扎了太长时间，刚上岸，那人就晕了过去。
楚皓原见这长发飘飘的“姑娘”已经昏过去，忙做急救措施。
“姑娘，姑娘，快醒醒，姑娘？”他轻轻地拍着那姑娘的脸，试图唤醒他。仍是不醒，他蹲下身，将那“姑娘”背到背上，往附近的二十四小时都开着的小诊所走。刚背起他，差点儿一个踉跄，“嗬，还挺沉。”
小诊所的人他都认识，刚进诊所就大声喊到：“老吴，老吴，有人掉水里了，我给救起来了！”
他嘴里叫着的老吴应声从里间出来，让楚皓原将他背上的“姑娘”放到病床上，熟络地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医用小手电简单的检查了下，转身，推了推自己厚重的眼镜，“没啥大事儿，一会就醒了。”
“哦，谢谢老吴哈。”楚皓原抹了一把还挂着水珠的脸，眼里映着光，冲老吴道：“老吴啊，借你家浴室用用。”
坐着的老吴抬脸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书，“自己去，衣服自己去拿，你知道在哪儿。”
“欸，谢了啊，老吴。”
老吴本名吴苍术，和楚皓原一般大，从小就一起玩儿的，可能是学医的原因，他看上去比楚皓原老成不少。
“唷！醒了？”听到动静的老吴，看了看病床上的人，冷不声的来了句。那“姑娘”也没回答他，看他一眼，就又闭上了眼。
此时楚皓原也刚洗完澡出来，听吴苍术说人醒了，就跑到那“姑娘”面前，问东问西，这是职业病犯了。
“姑娘，你家在哪儿啊？”
“姑娘，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呢？”
“姑娘……”还想继续，就被那“姑娘”打断：
“我说你是不是瞎，我长得像个女人吗？一直姑娘姑娘的，还有，你查户口呢？问这问那，警察啊！我回不回家和你有关系？问我这么晚了还不回去，你不是也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还顺手把我从水里救了起来!”
楚皓原愣住了，又细细打量了一番，嗯……除了头发长以外，确实，不是个姑娘。
不过，他长得着实太精致了些。
救他的时候没注意，就注意那头发长度了。
“不，不好意思哈，没太注意，还有，我还真是个警察。”说着还去摸口袋里的人民警察证，找了大半天没找到，拍拍头，才想起自己人民警察证放在外衣口袋里，现在还被扔在湖边。
也不再去问那被他认成姑娘的男人，抬腿就往湖边跑，什么都可以丢，唯独那人民警察证丢不得。
等再回诊所的时候，那个脾气臭到极点的人已经离开，跟吴苍术聊了几句楚皓原也回了家。
半年后，哈尔滨公安局刑侦支队。
“楚队。”正面朝楚皓原走来的下级挺直腰板，冲他行了举手礼，楚皓原注目示意，他手里拿着去年的卷宗，好几摞。
放回办公桌上，瞥了眼挂钟，出了支队。
哈尔滨第一小学。
“喂，姐，这曦曦过节日呢，你这个当妈的不来，叫我来干嘛。”楚皓原抱怨着，驱车转入下一个路口。
“我要是有时间，我叫你来干嘛？我告诉你，你今天休假，刚好去找曦曦，她想着你呢。”
“哎呀，行吧，我马上到了。”
找到车位停下，就按姐姐发来的班级号，一层楼一层楼的找着。
“小舅！这儿呢！”小皮鞋踩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曦曦穿着没有任何多余配饰的小裙子，朝自己的小舅招手。
楚皓原快步上前，蹲下，“曦曦，你们活动开始了吗？小舅带你飞啊！”
小姑娘满是嘚瑟，“还没呢，就等你带我飞了。”
“行，那我们走吧。”
楚皓原抱起曦曦朝操场走去。
“不好意思，麻烦让让。”独特的味道传入鼻子，楚皓原皱眉。一个个子不矮的人跑过，撞上了人也不道歉，直冲校门 。
“小舅，他好没礼貌。”
“没事啊，曦曦，咱们玩儿去。”
……
警笛声冲破天际，将最后的落日残影打碎。
正准备回去的舅甥两人，被一通电话打断。
“喂，郎队…嗯，好，我马上过去。”
好巧不巧，正准备回去的俩人却接到了出警电话。
“曦曦啊，你就在车上等着，不要乱跑，你妈妈马上来接你了。”说着朝发生命案的人家走去。
长长的警戒线将围观的人们拦在外面，人们议论纷纷。
“这家人啊，重男轻女，就宠着他家的小儿子。”
“这年头了，还重男轻女，平时看着挺富贵，想不到竟是一家的老古板。”
人们窃窃私语。
楚皓原穿过人群，出示自己的证件，进入案发现场。
侦查人员已经将现场保护起来，痕检科的灯光闪着，拍照、取证——提取着木地板上的脚印，以及凶手可能留在各处的指纹。法医正对尸体做着初步检查。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味，凶手的作案手法毫无章法，血污溅得到处都是。
楚皓原接过旁人递来的手套和口罩，戴上后也蹲到尸体面前。即使是戴着口罩，也抵挡不住那血腥味闯入鼻腔。楚皓原来到尸体面前，一男一女靠在一起，木地板上是两人的血迹，他们面露微笑。
楚皓原靠近法医，问着情况。
远看没发觉，靠近后细看才发现，这一男一女哪是靠在一起的，分明是被缝在了一起，那女的左边手脚与男的的右边手脚缝合在一起。现场法医解释道：“这缝合的线是医院大多会用于缝合皮肤及皮下组织的1号线。楼上的那具尸体用的也是这号线来缝合。”
楚皓原第一次见这样的案子，他忍不住多问了几句，随后上了二楼。不止是楚皓原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案子，连什么都见过的法医也是头一回遇见这样的案子。蹲在地上的法医看了眼楚皓原继续拍照取证。
这只是其中两具尸体，还有一具尸体在二楼。
楚皓原来到二楼，那具尸体呈跪坐姿势，身子向前微躬，双手合十，嘴角微微向上扬起，她是在笑。近看才知道，她并不是在笑，而是嘴角被割开，向上拉起，她被割裂的嘴角被针线缝了起来，血淋淋的面庞，带着可怖的笑。
令人后怕的作案手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对死者作出这样的事，为何会将他们缝在一起。有人上楼，木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让人十分不舒服。
“小宋，赶紧去把外面围观的人疏离开，别让他们看热闹了。”脚步声逐渐靠近，没有停下。
“嘶，叫你快去就去，别在这儿……”刚转过头，才发现来人不是小宋，而是个长发束起的男人。楚皓原皱眉，起身走到楼梯口，朝楼下喊着：“小宋，谁让他进来的，不知道无关人等不可以随便进案发现场吗！”随后转身，打算将那人请出去。
刚靠近，那人就拿出警官证，沉稳有力的声音进入楚皓原的耳中：“容昭衍，刚被调到哈尔滨公安局刑侦支队，现在接到郎警官的指示特来调查。”说着便将警官证收回外套内层口袋，顺道敬了个楚皓原看着十分来气的礼，楚皓原没办法，只好回礼。
楚皓原前个星期就听组里的人的小道消息，说有新人会调到这里，没想到现在就见到了他。还是个留长发的男人。等等，长发？他不就是半年前被自己救上岸的那个“姑娘”吗？难怪这么眼熟没想到他也是警察，这可真是太巧了。楚皓原在心里想着。
楚皓原口中的小宋也上了二楼，径直走向楚皓原。
“头儿，他就是那个前个星期我们和你说的要调来的警察。”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地朝容昭衍挤着五官。“他叫容昭衍，说是从小被郎警官当亲儿子养大的。”被叫小宋的人继续说着他不知从哪儿得来的小道消息。
楚皓原皱眉，这人是关系户？这些对容昭衍的介绍又一次降低了楚皓原对他的第一印象，在上半年的那次相遇也不尽人意。楚皓原现在看待容昭衍只有三个字：“关系户”。他一向不喜欢关系户，换个人来，也不怎么会对关系户有好感的。
楚皓原全程都在质疑容昭衍的专业度，生怕他是个不干事儿的，出了什么岔子，那损失就大了。但没想到的是，容昭衍并不是他想的那种什么也不会，只靠走后门的关系户，他的专业水准很高。在检查案发现场的时候，容昭衍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废话，都直指矛头。
现场勘探完毕，楚皓原坐上了自己开来的车，外甥女已被姐姐接走。小宋跟着法医和其他现场勘探的人坐警车回去，现场围观的人也陆陆续续的离开，警戒线仍包围着案发现场。
正打算发动车子，后座车门被人打开。容昭衍很自觉地上了后座。楚皓原转过头，看着一脸理所应当坐在后座的容昭衍，一脸疑惑。容昭衍没望他，看着车窗外面。
楚皓原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打断：
“楚皓原，曾就读于中国政法大学，途中参军入伍，后又在部队考取中国刑事警察学院，于三年前来到哈尔滨公安局刑侦支队，现支队副队长。”容昭衍翘起二郎腿，轻蔑一笑：“楚警官，我说的对吧。”略带挑衅的意味，又道：“楚警官，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半年前，在冰湖里救我出来的，就是你，没想到，我们竟在这里遇见了。”容昭衍耸肩，一副他也没料到的样子。
楚皓原手搭在方向盘上，面色说不上好，抬眸盯着后视镜中的容昭衍，这人，竟还把自己的背景调查清楚了，只是不知他想做些什么。楚皓原在外套口袋里摸来摸去，也不知道想找什么，或许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氛围，楚皓原的动作看上去笨拙极了。久久找不到，也不再去找，气氛更僵了。最后他一言不发，将车开往局里。
途中二人没再说过一句话，就这么沉默的一齐驱车到了局里。二人并肩走着，还未曾在警局露过几面的容昭衍就和一直在局里满获好评的楚皓原走着，来到三楼的郎山的办公室，郎山正一脸愁容的坐在办公椅上，见二人的到来，面色才稍有缓和。
“楚皓原，容昭衍，此次案件，行为恶劣，直逼人民人身安全以及此案已造成一定恐慌，现特命楚皓原、容昭衍对此次案件进行调查，”郎山缓缓站起身，走到楚皓原右侧，手搭上楚皓原的肩，用不大不小的力气拍了拍，深叹口气，却什么也没说，又来到红木茶桌前，看了眼桌上绿植，转过身便叫二人出了办公室。
窗外的香樟树被风吹动，离窗户太近，绿叶有力地拍打着窗户，在黑夜低语。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伊甸园（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