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行]乐善皓施》闲程似锦

16、第 16 章

　　杜老招了招手，两人走到祠堂案台近前：“跪下。”

　　皓都退后一步跪在青石板地面上，有些不知所以，为何义父叫他来祠堂。或者说，应该是隐约若有所感，但又有些不敢相信，所以才有了，那退怯的半步。

　　杜老的目光带着年长者的睿智和长辈因爱而生的，让根深蒂固的礼教作出的妥协，指了指皓都膝前的蒲团：“跪这里。”

　　“义父。”皓都哽咽了。

　　“当初我在路边救下你，一面之缘成就了这么多年的父子情份。正如我上次所说，我这一生，为了国家社稷，舍了小家，甚至我虽然认养了你，却也未曾做到悉心教导，这么多年，也多亏了你师傅传你武艺，授以做人之道。”

　　除了“义父”二字，和摇头，皓都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否认义父的话，他只想对义父说，这么多年，承蒙义父教养，他才能从受战火连累的路边野孩子，好端端地长到现在，甚至……

　　杜老制止了皓都想要开口但又不知从何说起的话头：“你不用否认，我对陛下尽心竭力，我自诩问心无愧，但对于你，你很好地长大了，长成了顶天立地的模样，为父甚是欣慰。但我也知道，这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也是你自己争气，长成了此番模样，为父惭愧并未出多少力。所以这次，就让为父最后为你做一点事，磕头吧。”

　　听到“最后”这两个字，皓都忍不住红了眼眶：“义父，不会的，您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杜老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示意他磕头。

　　“从此，你就是我杜家人，记入族谱。你且安安心心地，等待驸马都尉的授封。”磕完了头，杜老如是说，皓都自习武开始便愈发内敛沉稳，喜怒不形于色，尤其不苟言笑，但此时此刻，对着向来严肃善断的义父的揶揄神色，皓都忍不住不好意思，又忍不住喜笑颜开，毕竟，老天确实，如此厚待自己。

　　乐嫣在长安又见到了“漠北郡主”身份的长歌，又开始为大漠和大唐的合盟操心，皓都则是随侍左右，以免她成日出入人员混杂的四方馆，会遇到危险。

　　“皓都，你说，奕承公主在草原上度过了半生，她要在草原上弄权，从她自己的角度来说，其实也无可厚非。可她挑起战争，置万民的苦难于不顾，她可怜，却又不值得被同情是么？”

　　刘宇宁在皓都脑海里说：“还同情人家，明明你们现在搞不过人家好么……”

　　皓都就事论事：“她想回到故土，若她愿意归顺，陛下并不介意将她迎回故土。可这并非她想要的，再多的理由，其实剥去那层故事性的外衣，终究是权欲熏心，她想要的，不过是借草原的铁骑，挑起乱世，重新划分势力范围，得到她真正想要的。”

　　虽然乐嫣可能会因为草原和亲这样一个相似的议题，难免对奕承产生某种名为感同身受的理解，但皓都想告诉她，她所产生的同情，是对奕承想要示人面目的同情，却不一定是奕承内心真实的写照。她同情的，并不是奕承真正的模样。

　　刘宇宁也不知道是随口一说，还是意有所指：“你这公主大人呐，也别成天这么上进，关心朝堂政事，民生疾苦了。她这皇后嫡出的女儿，只要她愿意，富贵逍遥一生没得跑，她这样的身份，越逍遥，就越富贵。”

　　“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些什么？”

　　久久没有回应。

　　虽然不信道人之流，但皓都上次就想问他了，关于上次在猎场看到那个与乐嫣八分相似的白影，有关他们说的那些叫人听不明白的话，即便有所谓“天机”，可有几分，是许他知道的？

　　应是过了许久吧，总之是感觉夜色晚来，起了阵阵凉风，知了叫唤了一天仿佛也累了，不再那么此起彼伏地吵闹不休，皓都一直是甘于寂寞的，抱着剑坐在园中的回廊边。

　　“你可还记得我曾说过，你们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就像存在于我手中的某个话本里？”

　　“确有此事。”

　　“你上次看到的那个长得很像乐嫣的投影，从你的角度来说，跟我来自同一个地方。从时间轴上来讲，我们来自过去。你们这里的时间流速和我们的不同，同样的时刻，我们的文明已经发展到了你们需要过很多很多年以后，但我们又发生在你们之前，因为我们的时间流动的速度比你们快。我们知道你们这里所发生的事情，源于我们有人，来到过你们这里，的未来……hmmmmm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皓都抽出一截刀刃，刃面反射着月光，在脸上映出亮白的一道：“不能。或者我问个我更关心的问题吧：你们来这里所谓何事？我是你们选定的什么人么？”

　　“来这里……为了科学的发展，人类的进步？为了维护宇宙的和平，为了世界不被破坏？”刘宇宁很想用实体摇头晃脑：“正经讲。在我们那里，科学家……哦不，就叫先圣吧，便于你理解。先圣说，这每个世界从大爆炸开始，加速膨胀，越膨胀增加了重量，导致与之相辅相成的引力增加，嗯，就是牵引扯住不让它继续膨胀的力增大，从此宇宙开始坍缩，直到最终锁成一个连光都无法逃脱的黑洞。没听懂是吧？”

　　“嗯，没听懂不重要。接着说，在我们的世界，我们并没有遇到有人跟我们说：‘我来自未来’。因为时间箭头是有方向的，未来的人，回不到过去，因此，我们也不会遇到‘来自未来的人’。我们无法改变过去，我们的未来无法改变现在的我们。”

　　“你不是说你是……”皓都打断到一半，想到对方似乎也并没这么说过。

　　刘宇宁接上：“对啊，我说过，我来自，过去，而非未来。”

　　“我只想知道你为何来，以及你同我有什么关系。”

　　“不要着急，马上就到。我们的世界面临消失，过去是不可调的，但‘未来’可以更改。你们这个未来世界早发生的事件发生位移，影响了两个宇宙间的引力，力场的改变，有改变我们所在星系膨胀或坍缩方向的可能，简单说，在这里发生的改变，可能可以延缓我们星系的衰老，甚至死亡。”

　　“也就是说。”虽然刘宇宁极力想要简单化地解释，但这终究不是个“古代人”能立即接受的一系列内容。皓都只能一半靠猜一半靠想象：“你们改变这里发生的事，从而延缓你们国土的消亡？”

　　“诶，差不多诶，哥们儿你这归纳总结和理解力可以昂。”非常想哥俩好地给他来个勾肩搭背。

　　“那你和我又有什么关联呢？”

　　“我们想要改变一些事，但我们的文明水平，尚不足以完整地来到这里，只能利用相近磁场的人物投射，也就是能沟通你的我，还有上次你看到的，能沟通乐嫣的青莲20933i。影响这里事件的发生，也只能间接地去沟通，影响。但我绝无恶意，这一点我可以保证，我们对所引导的事件发展经过精密的预测，总体对于任务人物，也就是你，一定是正面的。”

　　皓都心想，谁知道真假，按照你的说法，你根本不属于这里，那这里所发生的一切的以后，你当真会在意？

　　“别腹诽我了……我能……听见。”刘宇宁也是很无语。“因为我们的任务，总体，都是圆月所缺，完人所憾。我们修正的，正是为了令你们不再抱憾。”这么一说，感觉自个儿有些过于高尚了，听起来有点……就不像真话……虽然自己说的，是真的，起码科学家们在临行前是这么告知自己的。

　　“那，我觉得此时，正是我平生最意得圆满之时，所以你的任务完成了么？”皓都问。

　　刘宇宁沉默了片刻：“你上次看到的虚影，她的任务完成了，我的还妹有！可是我也快得回去了。真是坑我，给我调机器那精神小伙下手的时候并没他面上表现得那么精神啊，其实吧，说实话，我来错时间了。我该再晚几年来的。我并不能在我想看到的那些时刻影响你关键性的那几个决策。我又不能‘泄漏天机’。”

　　“会天打雷劈么？”

　　“真……的……会，还不是意象，是真的，我可能会在虫洞里，就是回老家路上，遭遇不明磁场的攻击，外观，跟五雷轰顶也差不多了。”生无可恋的语气，无可奈何地叹气。

　　“我只能说，不论什么原因，都不要参与党争。你效忠的对象，永远只是在位天子。”顿了顿，似乎是想跟前面的话有一个明确的隔断：“虽然我平时话的确不少，爱得吧得吧得，但前面那句，真的，字字珠玑。你最好刻个章啊镇纸之类的，放在书房桌案上，天天看着默念。不过你是不是不爱在案前看书？”

　　桌案上笔筒里插着个乐嫣给的糖兔子的皓都……只能躺平任嘲，默认了这一点。

　　“那要不刻个剑铭吧……咱实在点。”

　　---------------------

　　历史上城阳公主的儿子，就是让太平公主抬起昆仑奴面具，一见倾心的薛绍。当然这不能深究，细品就是假酒，一点都不甜了。

　　杜老真的好感人好感人，起码这里面是的，所以我想回溯祠堂进族谱这一幕。虽然一开始死活要下手摁死长歌，但是对陛下的拳拳之心，想要陪陛下走这座独木桥的心意，想要成全皓都的爱子之心，真的，我真的炒鸡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