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曦》李不罐

2、朱曦

　　第二天那姑娘果然来了。
　　门房来通报说朱将军家的小姐递了拜贴来拜访谢老爷，谢老爷连滚带爬地冲出门迎接，颤颤巍巍地亲自把朱小姐引进会客厅。
　　那可是朱将军家的小姐！
　　朱老将军是当年威风赫赫的镇边将军，替当今皇上平定边关劳苦功高，朱家一家男儿都没能从战场回来，朱老将军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过度加之年纪实在太大已经带不动镇边军，而近年边关太平皇上新提的小将军也逐渐接手军营事务，便带着唯一的孙女朱曦告老还乡，回到老家康城。
　　但就算朱老将军已经卸甲归田，他的威望可是实实在在摆在那儿的。
　　谢老爷怎么都想不通他家三代从商勤勤恳恳从不做违法乱纪的事，究竟是什么风把朱小姐吹来的。
　　朱曦被谢老爷引上座，喝了口茶，轻声说：“谢老爷您别紧张，我是来登门道歉的。”
　　谢老爷一听腿更软了。
　　道歉？道什么歉？谁敢让朱小姐上门来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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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酥被叫去前厅的时候整个人还沉浸在震惊当中回不过神。
　　原来她是朱老将军的孙女吗？这朱小姐怎么和其他的名门闺秀一点都不一样？
　　这康城的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事在家弹琴作诗画画绣花，庙会上撞了个陌生男人别人躲还来不及，她怎么还追上门来道歉了，是京城风气都这样吗？
　　到前厅的时候寒酥看见昨晚刚见过的朱小姐坐在主座，自己的父亲坐在旁边不住捏着袖子擦汗。虽然父亲让自己考科举是有那么点想官商结合的意思，但他一定没料到这一来就来个将军府小姐。
　　朱曦在寒酥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他了，他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绣竹叶的外衫，内里衬着浅灰色中衣，墨色的头发挽起松松插了根木头簪子，似乎是急急赶来的，嘴微微张着小口小口喘气。朱曦借着端茶的空隙偷偷瞄了一眼穿金戴银的谢老爷，想笑，但是嘴角随即一抿，忍住了。
　　“朱小姐。”寒酥站定朝着朱曦行了个揖礼。
　　朱曦从小在皇城脚下长大，对官方礼节这套熟得不能再熟，但是在谢寒酥面前她突然不想遵守那些繁文缛节了，看着寒酥文绉绉的做派，她就想戳破他身上那层疏离又冷漠的文人气场。
　　“昨天说带件外衫赔你，回去想了想不妥当，康城有家成衣局是京城那边老板开来的，我想还是量体裁衣比较合适。”朱曦眼也不眨地看着寒酥：“叫我朱曦就行，我朱曦从小不爱欠人，你的外衫是我弄脏的，我理应赔你一套。”
　　寒酥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朱曦，面前的女孩穿着利落的藏青色窄袖，一根暗红色腰带系在腰上，腰带上用金色的细线绣出银杏叶的图样，身上披了件深色细貂绒披风，尖尖的下巴藏在毛绒绒的领子里，显得面色透出些羸弱的白，但寒酥又觉得朱曦不像看上去那么弱柳扶风。
　　他恍然有种感觉：我好像被夫君带出去买裙衫讨欢心小媳妇。
　　谢老爷在旁边犹豫地插话：“朱小姐不用费心.......”
　　“要的。”朱曦说。
　　谢老爷这要是再看不出什么来那他半辈子经商都是白干，他伸手召来管家嘱咐去备车，管家领命要弯腰退下，谢老爷想了想又在管家耳边吩咐道：“和夫人说一声，她准备的那些康城适龄小姐的画像，不用往酥儿那边送了。”
　　朱曦嘴角噙着笑，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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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马车到目的地寒酥看见招牌才知道朱曦说的那家成衣局可不仅仅是“从京城开来的”这么简单。
　　这家铺子老板背靠大山，生意只接达官贵人的，普通人家想在这裁一尺布，也可以，只要你买得起。
　　铺子里上好的鲛绡纱成堆摞在角落里，外头难得一见的织金锦和雪缎就那么铺在桌面上任客人挑选，入内能看见一件缕金挑线纱裙叠在柜台一侧，要是有小姐想看看样式，就会有小丫头上前去抖落开以便于小姐们细细观看。
　　寒酥刚下马车成衣局管事的就迎了上来，管事的见过无数达官贵人眼光毒辣，一眼就瞧出这小公子身上穿的料子是软烟罗。整个康城每年也就卖那么几匹软烟罗，最近一次大批量采购软烟罗的客人是康城谢家，该说不说谢家在康城还是能排得上号的，城东那几条街铺子几乎都在他家名下。
　　管事的嘴里喊着谢小公子就走上前去，还没等到跟前眼见着跟在谢小公子后头的那辆马车也停了，车里蹦蹦跳跳下来一个女孩，定睛一看竟然是朱家的那位小姐。
　　管事的眼睛登时就亮了，这可是两笔大单。
　　朱曦走到管事的面前说：“给谢小公子裁一套外衫，记在将军府。”
　　管事的说：“您里边请。”
　　朱曦回头招呼寒酥：“谢小公子来挑挑布料吧。”
　　寒酥说：“朱小姐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寒酥就好。”
　　朱曦眼珠一转飞快接上：“那你也不用朱小姐朱小姐这么叫了，喊我朱曦吧。”
　　寒酥其实并不懂布料，家里的布料采购全由他母亲谢夫人一手操办，甚至连他身上穿的这身软烟罗他都不知道居然是来自这个店中。
　　眼瞧着朱曦熟门熟路跟着管事的进了店，寒酥带着草乌也随后跨了进去。
　　朱曦已经在挑布料了，管事的想喊个伙计陪着，朱曦带的小丫头莲芯伸手拦了一下道：“不用陪了，待会儿会唤你的。”
　　说着就看见朱曦伸手扯起一段蟹壳青色蜀锦示意莲芯来看，莲芯看着布料微微偏头想了想点头肯定了朱曦扯着的布料，朱曦对跟来的寒酥说：“寒酥，你看看是不是你那件外衫的颜色？”
　　寒酥说：“倒不用非要一模一样的......”
　　话还没说完朱曦就回头喊管事的：“来，就这个样子的布料给我裁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