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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爱在瞬间 ...

  •   天魔:听见了她的哭声

      决斗是江南主动提出的。一个精悍的青年,找到我,第一句话是“我叫江南。”,第二句话是“我要和你决斗,为了她。”
      我知道他说的她是谁,我是从她那儿知道他的。其实我已经准备离开了,就在今晚。但他是理性的人,一定有他的考虑,所以我没有
      多说什么,就同意了。也许决斗真是解决这桩事情的最佳方案了吧,至少对于他们。
      决斗定在明日。那正是我几年前和她认识的日子。

      那时我还在漂泊。路过江南,却是秋天。一个人在萧瑟里看街上枯叶僵硬的滚过,有点寂寞。我在想我的下一个去处,很专注,几乎
      从人群中错过了她。她和同伴聊得神采飞扬,笑的柔弱而又倔强,象将来的冬日里盛开的梅。
      这笑让我停留了二十天。我想办法认识了她,我知道了她是镇南镖局莫总镖头的独身女儿,她愿意与我单独的相处,她让我叫她菲儿。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二十天,我无忧无虑、简单随意的活着,和我喜欢的女子。直到有一天,我遥远的瞥见她与一个青年男子漫步在林间。有人告诉我,那是她青梅竹马的玩伴,也很可能是她要嫁的人。我笑着,当天就离开了江南。

      再到江南,又是秋天。我几乎已经忘了菲儿其人,直到一次她在街上认出了我。她拉我回去见了她的父亲。她的父亲已经金盆洗手,做起了买卖,缺少帮助打点的人。
      她介绍我给她父亲做事。这对我是极大的诱惑,有稳定的居所,不错的收入,良好的前途,还能和非常喜欢的人相处。她的父亲对我也挺和气。但是我想我不该留下,因为我喜欢她,可能会爱上她。而长久的相处之后,她也许也会对我有好感。但是她现在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那也许是比我更适合她的。当然也许我更适合,但是谁知道呢。无法确定的事还是不要妄谈,有喜欢的人的女子还是不要打扰。

      但是我还是想留下。我喜欢她的事,也许我不说,她就不会知道了吧?我不投入情感,不关注旁的事情,和她保持绝对正常的雇佣关系,这样总可以了吧?我知道可能会进入的惟一误区,而尽力杜绝其发生。我想如果我真有自认的那样非凡,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我接受了莫老爷子的聘用,当了他一家店铺的管事。上任伊始,我就主动跟她谈起他。她说,他叫江南,是江南名侠江上飞的大公子。他疾恶如仇,曾带领江湖同道捣毁过数个盗匪窝点;他的武功更尽得其父真传,在武林同辈中出类拔萃,鲜有敌手。
      她说起他时,眼里有奇异的神采,逼得我低下头去。我想,我是比不上他的。

      我在店铺里做了半年,由于工作得力,被提拔到另一家店铺担任掌柜。她因为帮助父亲打理财务,经常与我碰面。起初我是很拘谨的,生怕举止不妥引起她的误会。慢慢的我就自然了,把她当一个好朋友看待,给她提些生意上的建议,谈些生活上的感受,也不十分约束自己的发挥,更愿意在她面前做好每一件事。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正常交往,刻意的掩饰疏远只会弄巧成拙。
      她好像也十分欣赏甚至羡慕我的才华,而动员她父亲将一些重大的事情交由我处理。在彼此之间的关系上,我们的友谊日趋深厚。她向我说起他最近很少陪她而只顾自己闭关修炼剑术,一点也不体谅她的感受。我则劝她将她的感受明白的告诉他,因为默契是需要培养的,两情若要长久,先得朝朝暮暮。

      时间一长我就感觉不对了。不是生意上的。因为我的努力,莫老爷子的买卖已经在整个江南小有名气,我也被提升为莫家生意的总管事。但是我明显的感受到她对我态度的转变,她会变着法儿的制造和我相处的机会,而我也乐于陪她。在一起时心跳的感觉令我窒息。我再次意识到我是喜欢她的。不是一般的喜欢,是喜欢的喜欢。我骗不了自己,她让我有归宿感。
      我决定离开了。无论如何,这违背了我的初衷。我在走前跟她坦言了我的感受。不出我的意料,她也喜欢我。她说,就是因为我表示了不打扰她与他的关系才对我有了好感,而因为我确实的才华和善良而喜欢我的。她说,这并不与我的初衷相悖。
      但我不能接受。我并不确知我是真诚的与她交往,还是在自欺欺人的故作姿态,也不知道我的展示自我是纯粹的努力工作还是存心的技巧性的争取她的好感。我只是明白的记得我最初的想法,而我那以后的所有行为都应该是贯彻这一想法的,这是我能留下来的惟一依赖。如果这时我居然选择了顺理成章的发展,我怎么对得起我的良心?并且她对我的感觉很可能是由于他的对她的疏忽而一时性起。男人是有事业,他正值他修炼的关口,疏忽也情有可原,而不用花言巧语进行哄骗则更是他的长处,只是笨拙了一点而已。不行的,我必须离开。

      她黯然地走了。不久,他来了。很好,是个男人。我想,虽然我不能满足自己,但是,我还是能成全她们的吧。
      他走后不久,她又来了,一定哭过。她说,他知道了她与我的事,知道了我要离开,他说不该让我就这样走了,这样对我不公平。他说应该有一场决斗,输的人才走的放心,赢的人也留的安心。她要求我决斗时一定要施出全力,因为“他也会的”。
      我答应了她。她期待的笑了,仿佛明天将会看到的是一场精彩的大戏。她喋喋不休的给我讲起他是一个怎样的高手,剑有多快,让我一定要留神。
      我看着她如花的笑脸。她的笑容离我远去,她的心却正向我走来。她努力的争取我能够真的出手,而令决斗更加公平。她也是希望我赢的吧,虽然她知道一个生意人是绝对打不过一个高明的剑客的。所以她哭了,但是她又在我面前笑着,笑得我想抱住她大哭一场,就为一颗这样的心。如果能有一个由零开始的机会,我一定会疯狂的追求她,一往无前,但是天注定了我们那样的遇上,如果不是爱人,便什么也不是。这颗心今生我无缘接受了。
      送走菲儿,我回到房里,这才落泪。是夜,我与我剑相对无眠。

      决斗是正午时分,地点在无人的长院,看客只有菲儿。江南与我侧对太阳。他说:“我会全力出击,你也尽全力吧。”说完就冲了过来。
      他是一个不错的男人,从头至尾只对我说了几句话。可以觉出他也是想多于说的人。菲儿如果跟着他,一定会成为很幸福的一对。我真不该介入的。否则,也许我会和他成为朋友呢,纯粹的那种。
      江南掠过后,我的手仍按在我的剑的剑柄上。很快的剑,几乎看不见,我的喉咙被割开了,听得见血冒出的声音。我很想就这样站着死,但是我的手脚不听话,很快的倒了下去。麻木迅速扩散,我的意识应当终结了。
      中剑时曾听见菲儿的悲呼,现在又仿佛听到她在哭。没有办法,我答应了他和她,我尽了全力。我忽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顿悟了些什么,然而我来不及体会了。
      但是我想,能听见她的哭声,这就够了。
      ……

      菲儿:我会做他的新娘

      他第一次说“不要爱我”时,我当然不爱他,并且以为他在开玩笑。我有我的江南。跟他在一起我很有安全感。我为什么要爱天魔,一个相识不久的毛头小子?!
      初入江湖的人都“想当然”的天真,这是江南告诉我的。天魔就是这样,文质彬彬的书生,居然还挎把剑,还起个自以为很酷的名字招摇过市,幸好他显然不是江湖中人,否则他能活到现在?
      幸好他活到了现在。他简直是一个经商奇才,才不到一年的功夫,就把我爹的小生意打点的成了气候,也因为他,我的世界才有了那么多情趣。他学识渊博,又平易近人,还愿意陪我。我只是希望有人陪而已,可是江南却偏偏不肯,他要练他的剑。这也是武者和文人最大的区别。

      除了埋头练剑,江南的才学也不错,不过是用在跟匪斗智上的。他也很关心我的,只是不爱说话,这一点和天魔很象。咦,怎么会这么想?对了,天魔很健谈,但是他总是对我说很多话,而对其他人,愈是重大的事,话就愈少。若是什么断语或诺言,那么即使是对我,也是一年鲜有几次云的。他对我说的话都是引导性质的,教我怎样处理生意场上的事。他说,爹以后的生意都是我的。
      嘻,会只是我的么?也是他的。只是这个他我无法决定了。本来我是很喜欢江南的,但是我也喜欢天魔了。他们各有各的好,我不能决定选择哪一个。我并不认为人只能喜欢一个,那种感觉是无法抵挡的。但是我知道人只能爱一个,而我还没有确实的爱上谁,否则我一定可以毫不犹豫。
      现在的问题是,我愿意爱谁呢?

      就在我犹豫不觉的时候,天魔来找我了。他向我表明了他的情意,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令我意外的是他接着就向我辞行。他说他要离开,他说了他的理由。他的理由听来是很奇怪的,但是我能理解他。他是希望我们都能拥有一份没有杂质的纯粹的情感。
      他还说,他不是以离开为一种表白的形式来争取我,他说他说了要走,一定就走,而且永不回来。他无限依恋的说,很遗憾的,他是从一见到我起就开始努力靠近我,可是还是迟了。
      他像跟我永别一样的跟我道别,让我也别再去找他。我回到房里,这才落泪。

      我竟然忘了江南今日出关,他答应了会来看我。他发现了我在流泪,坚持问我原因,我说了。他沉吟,说不该让他就这样地走了,说这样对他不公平。他说应该有一场决斗,这样输的人才走的放心,赢的人也留的安心。
      他去挑战了,回来时很镇静。他说他是个同样精彩的人,所以他会给他以最高的尊敬,他明天会施出全力。
      我没有想到天魔会真的答应。我以为他会婉拒的。江南的用意很明显,决斗赢的人起码在武功上更强一些,可以更好的留下来保护我,而输的人如果真待我好,一定会放心的离去。但这只不过是一个形式而已啊,如果天魔婉拒的话,江南也不会强求的。一介书生怎么打得过堂堂剑客呢?!天魔一定是看到江南的诚意,又想让我能有个安心留下的男人陪伴而答应的。他真是傻啊!
      在那一刻,我悟到了。爱和喜欢不一样,不是仅靠好感的堆砌所能达成的。爱甚至可以发生在两个本不相识的人之间,只要他们的理解和信任到了火候。我想我是喜欢江南和天魔的,但是我和天魔之间的缠绵更像是爱。

      我赶到天魔住的地方,万幸他没有躲开。我本想让他走,但我知道他这种人答应了江南那种人,是一定会去的。我又想告诉他我是真的爱他了,就因为他的确实会走和他真与江南决斗,但他一定不会接受,因为他的确实离开和与江南的决斗只有在发生了以后才能得证,才能安心接受我的真爱。最后我只是让他在明日的决斗里全力以赴。我知道,他会死的很惨,但是我努力的笑着,给他一个最好的心情。
      我想,只有期待下辈子再能遇上,我们是惟一的恋人,我会做他的新娘。

      决斗开始的时候,阳光灿烂。两个同样优秀的男人为我拔剑。如果没有我,他们会互不相识,或者能成为好朋友。但是我在他们之间,所以今天注定有一个男人将永远的倒下去。
      江南出剑的时候,天魔根本没有动,他几乎是引颈就戮的。血溅出时,我忍不住叫出声来。他自始至终没有看我,就那样倒了下去。我号啕了。我是爱他的呀!但是我无法对他说了。留下的人是江南,我一定会做他的新娘,好让天魔走的放心。但是我的心已经跟他一起死了。
      江南看着我,表情很异样。他也是个好男人,而且就决斗这件事而言,他也是值得爱的。但是我已经先有了天魔。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仍是“不要爱我”。他就是太老实了,只适合相爱在梦里。

      江南:原来是这样

      一个真正的剑客,应该死在他最后一场胜利的对决中,他对手的剑下。
      我一直很喜欢这句话,它包含了一个学剑者最大的豪迈和自信。试想,一场胜利的对决,怎么会被对手刺杀,如果死在对手剑下,决斗又岂能算是胜利呢?
      我平生决斗不多也不大,最激烈一次也只在卧牛岗和“杀手王”独孤仇对了四招。初入江湖的人都“想当然”的天真,本事没有名字吓人;也有真有些手段的,但是我的剑实在太快了。

      爹教我不要误了终生大事,所以我偶尔还去找一下菲儿。本来我是准备一门心思练剑的。男人以事业为重,女人嘛,放一下,等事业成功了再去找,是我的,应该还在,不是我的,走了也不可惜。但是爹坚持我不要太执迷于事业,他说他的一生就是因为太自信而对不起一个女人,以至遗恨终生。老人家总是有道不完的往事苦水,我只有依他。
      但是怎么可以老是去找菲儿呢?每回见过了她,我就有数日心神不定,心里头尽是她的影子,连练剑也不专注了。后来我下了狠心,跟她说以半年为期暂时互不相见,我好专心修炼。她很体贴我,答应了。

      闭关是我最难忘的经历。我什么人也不见,起初感觉很好,只对自己负责,以剑为友,寝食随性,也就忘了世间;后来学会用更多的时间自由的想而不是重复的练,剑术渐入佳境,而心灵开始落寞。我从来不知道寂寞可以到这个样子,连恐惧都能感觉亲近。然而我哪里来的恐惧可供奢侈呢?
      我又想到了菲儿。人的生命真的不可以只有事业的,我终于体会到了。我决定一出关就去找菲儿,一找到就跟她成亲。

      再看到菲儿的时候,她居然在哭泣,这是怎么也想不到的。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发生了。我追问出了真相。原来是这样。
      我从来不知道菲儿不高兴我不常陪她。我对她的情意是摆在那儿的,不用靠陪她来证明,她如果真的很介意,就该如实对我说呀!哦,对了,她是女孩子,怎好开口?!我如果真的爱她,就该注意到她的不快,也该能体会到她最需要我做什么。真的是我不好,是我疏忽了。
      那个男人,叫天魔吧,很有实力的样子。如果他根本平庸,菲儿也有权放弃我而选择他。爱情不是人才竞争,不是强者得之,而是要看情感的取向的,我体谅。但是菲儿一脸的苦闷,她是无法抉择了。很好,我还有争取的机会。当取向一样的时候,就该考虑谁能更好的照顾她了。不知道他武功怎么样。我想应该有一场决斗,否则他这样不做任何争取的走了,对他不公平。决斗,万一他武功比我好,他应该会毫不手软的杀了我,而得到他所爱着的人。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并非会做生意有钱就能生存的,不然我为什么要去剿匪?!如果他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就是需要我来保护的人的话,也就无法比我更好的保护她,我也会杀了他的。这不是复仇,这是一种对爱的求证,用决斗的方式和死亡的代价。

      我找到天魔时,他的样子很颓废,但他知道了我的名字后,他的精神一振,眸子里放出异样的光彩。我提出挑战时,他的眼睛并不曾眨一下,一句废话也没有,就答应了。立即约定下时间地点和方式。他很冷静。他是个高手。
      我回来就对菲儿说了,我会全力以赴。我甚至有点担心,万一倒下的是我……但是天魔一定会更好的照顾她。这样一想,我就放心了。
      想多于说,不卑不亢,果敢干练,是个人物。如果不是这样遇上,可以和他交个朋友,一齐在世间驰骋。

      决斗的时候天气很好,我们让太阳在侧边,这样大家所受的影响相当。我对自己很有信心,出剑势不可挡,但也没有受到任何阻挡,一剑断喉。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真是手按剑柄一动没动么?
      天魔倒下去了,接着菲儿惊叫和号啕大哭起来。在那一瞬间,我明白了一切。菲儿是爱他的,而他是存心被我刺杀的。菲儿不告诉他爱他是因为爱他,他不接受她的爱和被我刺杀是因为爱她。我的心哭泣了。

      但是且慢,我的喉咙怎么感觉异样;我望着菲儿,希望她能看到我的情状,但是她扑向天魔了。我喉部的异样感觉开始真切起来,是清凉,随即滚烫,有血溅出。
      怎么回事?我中剑了?是谁?我目力所及,天魔的剑剑锋犀利。
      难道是他?我不能想象,但只能是他。他在我出招前的瞬间已经断了我的喉,而我根本连任何感觉也没有,还是继续刺杀了他。好快的剑。
      可是他是能够赢我的,为什么与我同归于尽呢?难道是因为我让他尽全力出击,而不包括防守躲避?这也太荒诞了。或者是因为能体现他的全力出击的是一招令我不知自己已经死掉而仍继续刺杀的快剑?还是因为他觉得内疚,甘心让我刺杀,但又不忍让我得到爱他的菲儿,让我以为赢来的婚姻就是真正的爱情?
      想不出了,他一定有他特别的用意。好在我就要见到他了,当面问吧。
      我的手脚已经僵硬,我知道我会站着死去。这又是天魔比我剑快的地方。不服不行。我和天魔果然是在各自取胜的决斗中死于对方之手,这是一绝。多亏天魔成全。
      我这一辈子也不算冤了,知道了这么多,还在最后时刻感受到一丝爱意,虽然不是属于我的。有过那么一刻,之前或之后的事情好像都已经不重要了。我的眼中有一点不知为什么涌出的泪,我想只有等我死了它才会坠落。

      20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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