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夜里秘闻》陈年桔

2、你的一切

　　命运起始之处，在于月下，池边，花团锦簇，美不胜收，只一眼就足以俘获人的心魄。

　　将军长久战时未归，而最近一次归于城中之时。

　　城中流传着鬼怪传说。
　　据说山林中有一个绝色美艳的妖怪，专门勾引过路的商人，将其吸尽精魄，暴毙而亡。

　　这位英勇的将军从来不信什么神魔鬼怪传说，权当是耳旁风。

　　“是将军！”
　　“将军回来了！”
　　“莲云将军！是莲云将军！”

　　城中的百姓都围在街道两旁，欢迎着这位举世无双的女将军。

　　将军府门外

　　“恭迎将军回府！”
　　“无妨，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话。”女子嘴边噙着笑，打趣一边的来人。

　　“陆离大人好不威风，这次入宫请旨恐怕又是要高升了。”
　　陆离挥挥手也不多言就遣退了旁人。

　　如今回来夜已深，也不便进宫请旨，也有密使前来传信。
　　传她明日入宫。

　　陆离轻携一盅清酒，就往莲花池亭心走去。

　　在酒劲的催使下，她隐约看见池边坐着一个白衣女子。

　　在月光的照耀下，女子的脸庞越显得格外娇媚。
　　但要她说，给她的感觉就像婵月。
　　她再不往前半步。

　　在靠近就仿佛是，
　　亵渎。

　　那女子好似在等她靠近，但她一直站在那原地注视着她。
　　直至半晌以后，就原路离开了。

　　以至于第二天，陆离再醒来，只觉得是昨晚饮酒过度。
　　出现的南柯一梦罢了。
　　怎么会有如此妙人，让她一届女子都如此。
　　念念不忘。

　　皇宫
　　“参见皇帝陛下，臣就战未归，此战为扬皇威，终不辱使命！”

　　“陆离，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些，你我自幼长大。”
　　那坐在高坐上的人眼角满是笑意，好似真的不在意。

　　“君是君，臣是臣，陛下不可这样说。”
　　陆离眉眼不动，她心里最清楚，这坐在上面的人是什么想法，如此言说都是为了笼络她，因她一届女子却能屡战屡胜，那座位上的人已经开始担忧了。

　　毕竟这一战，他们原本的打算，是让她横着回来的。

　　“阿离呀，其实我有一个打算….”

　　“我打算，纳你为…”

　　陆离连忙跪倒在地，“皇上！”

　　“臣终究是女子，如今入朝已久，恐再不能为君分忧，望君上能匀臣卸职，在府中享终老，余生不沾染朝堂之事。”

　　高台上的人似乎没想到她会在如此时机做出抉择，就如她懂他，他也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如此，甚好。”

　　“朕匀你，匀你余生不愁吃穿，婚嫁自愿。”

　　“阿离，切忌远离京城纷争。”

　　“计划要开始了。”

　　从始至终，她都没看过他。

　　“谢陛下隆恩，臣在此拜别陛下，愿陛下龙体康健！”

　　她退下了，还是没有看过他。
　　其实刚刚不是关乎权利的心慌，只是他想说的，是内心真正所想。

　　将军府
　　直至夜中，陆离不禁想到昨晚所见，提着糕点就向莲花池走来。

　　却不想，那抹身影出现在昨夜相同的地方。

　　虽还是那么惊心动魄，但是今夜她不在酒精的促使之下。

　　此人显然，她不认识。

　　将军府纵然是大，也有不少她的手下。

　　如此怎会有生疏的人出现却没人向她禀报。

　　“你是何人？”

　　“我也不是谁，只不过在世间极为无聊的一个罢了，久闻莲云将军大名，特来拜访，昨日竟都没说上话，将军就走了。”

　　“特今日又冒犯来访，倒是着莲花池栽的不错，将军平时没少打理吧。”

　　女子的眼瞳宛如寒冰般寂静，此时她的瞳孔里却只剩下了自己。

　　恐怕这世上只剩我们二人了…

　　陆离心里想着，手中的脉搏却比之前奋战杀敌时跳的还要快不知多少。

　　“即是将军，我便不在这里，这里只是我叫人替我打理的，他们也还算是用心。”
　　陆离朝女子笑笑，“看姑娘你气质不俗，恐怕不是普通人吧。”

　　“让将军见笑了，小女名夜尹，看将军名扬四海，却心底无欲无求而感惊奇，想与将军做个朋友罢了。”
　　夜尹歪歪头，“此池中更为惊奇，让我不禁感慨，原只是普通小池，却在将军手中养出了莲花花灵，此花灵名为莲玉。”

　　夜尹歪着头看着陆离，不得不说，陆离觉得这个女人说什么自己都会相信的，即便现在自己的眼前真的发生了让自己难以相信的事情。

　　“如此叨扰，今日就拜别将军了。”
　　夜尹站起歪着头看着陆离，“明日还能再见到将军吗？”

　　陆离似乎没想到对方这么快的就说要离开，而且似乎是一点都不明白礼节，还说明天能不能再见到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着面前第一次见得奇怪女子点了点头。

　　而对面的人在得到了确认的答案后，对着她翩翩一笑，就消失在了原地。

　　陆离这下是彻彻底底的相信了刚刚的所见所闻。

　　而接下来的几天，夜尹都会如约出现在莲花池边，陆离也会准时去莲花池赴约。

　　日日夜夜，两人就相熟了起来。

　　无话不谈。

　　渐渐的，在京中有传闻四起。

　　有妖怪在肆意横行，传闻名叫十五月，每个月初一到十五都会索人命，而过了十五月圆满月时，妖怪就不能再出来作祟。

　　陆离听到的时候，比谁都更惊诧。

　　因为，她跟夜尹夜夜彻谈，自然也谈及过，十五月。

　　这名字她十分熟悉。

　　因为，她听夜尹说过，妖与妖之间的争斗也是十分激烈的，不能随意的交托姓名，妖有办法以名字为媒介，行不正之事。

　　就像诅咒。

　　而陆离心里虽然是惊诧于这样的传闻，但是她却相信夜尹不会做这样的事。

　　但是，当夜十五，夜尹没有来。

　　自那天以后，夜尹就宛如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

　　每晚的莲花池，一如以往，映照在月光下，似乎之前发生的都是梦境。

　　那时候的陆离才知道，其实她根本不了解夜尹，甚至在她不见的时候没法找到她。

　　可京中的诡异事件不减反多。

　　特别是隔月十五，无雨无风，那一轮明月却没有升起。

　　整个京城，陷入了惶惶之日。

　　那天晚上，惨叫声此起彼伏，众人拾起火把走向了街市之中一直传闻窝藏妖怪的地方。

　　陆离再回过神来，只见围墙外火光染红了半边天。

　　而莲花池边，站着许久未见的人。

　　“夜尹！”陆离看着那人单薄的身躯，一月未见脸颊更加瘦削。

　　“你无事吧，为何久久不来府里，我很忧心你。”陆离小跑到夜尹面前，凑近了看才发现夜尹的脸色不是很好，就像是….重伤未愈，可能这就是为什么许久不能来与她相见的原因…

　　“我没事，我今日来，是叫你快逃的。”夜尹话音刚落，只见眼前的陆离眼睛慢慢睁大，眼底的火光却让她一览无余，还不等她来得及反应，陆离就拉着她在将军府里狂奔。

　　“将军私藏妖孽的传闻果真不是假的！”

　　“我们要帮帮将军，莲云将军怎能被妖孽玩弄心境！”

　　“快去追她们，将军已经被迷了心窍带着妖孽逃了！”

　　“原本我还不相信将军会做出这样的事，原来传闻都是真的！”

　　“可怜我们将军，誓要杀了那个妖孽！”

　　后面的人一直追，陆离却是带着她一直逃。

　　究竟能逃到哪里去呢？

　　“啊！”

　　陆离听到夜尹吃痛的声音，回头看去，夜尹原本白色的衣衫，有许多地方现在都沁出了血迹。

　　方才只想着要带她逃，却忘了她应该是受了重伤。

　　“抱歉，是我不周，但只有这样了。”

　　说完，就把夜尹横抱起，往她知道的隐蔽之处跑去。

　　夜尹从来没在将军府里走过，因为她最喜欢那莲花池。

　　“你的家，真的好大呀…”夜尹呢喃道。

　　“称不上大，只不过是一处歇脚的地方罢了。”陆离抱着夜尹，轻轻地说，嘴边的感伤仿佛都被风吹散，但却是实实在在的传到了夜尹的耳中。

　　在一处密室两人才是真正找到了暂时歇脚的地方，“陆离，你听我说，在妖族发生了争夺妖王之位的争斗，其实我是妖王九子中的幺女，我虽无意争斗，但是人间的惨案，却是我的兄长所为，妖有妖界，而我却不住在那，我喜欢人间，所以我才四处游历。”

　　“那些事虽不是我所为，却与我有关，是我兄长为要逼我回去辅佐…”

　　“所以，我之后不会再来了，我走了，你应该也可以好好在这里生活了吧。”

　　陆离看着眼前的夜尹，这些天心里的猜疑已经被解答，但是她并不想有这样的结果。

　　“我不愿在此地。”

　　“你去哪，我去哪。”

　　夜尹听到陆离说出这样的话，眼睛不仅睁大看着她。

　　她是将军，是人民的救世主，是女子中的领率。

　　如今，她的意思难道是要跟她一起逃吗？

　　“人妖殊途，你是将军，我是妖，如何能…”

　　陆离的眼神却让夜尹闭了嘴，“如此，我也算是跟着公主跑了。”

　　“公主，可否让在下护送公主接下来在人间的游历。”

　　面对着陆离的言语，夜尹是不好意思的脸红了。

　　陆离却是以为她答应了，“这样我们就说定了，别想丢下我。”

　　过了一个时辰，外面寻找的声音渐渐减少，陆离和夜尹打算趁着深夜离开。

　　而在路过莲花池的时候，却被猎妖人碰个正着。

　　“嚯，这个妖是我猎过最漂亮的妖了。”

　　猎妖人排名第一，知留。

　　身价自然不菲，此人夜尹见过，是在兄长的身边，他的左护法。

　　论谁都不会想到，猎妖人竟然会是妖。

　　“你在这里等我，今日我与他必须交手，否则我们没法离开。”

　　夜尹对着陆离叮嘱，“虽然对他很难，但上次我也伤了他。”

　　所以这个人就是打伤夜尹的人，陆离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无力，自己虽然是女子，但也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和努力，踏足第一的莲云将军。

　　而现在，却连面对妖的能力都没有，凡人终究难敌妖神。

　　“上次我也是放你一马，怎么，你没有转告兄长吗？”

　　夜尹的眼中灵光一动，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已经转告到君上了，公主，其实认错人了，我乃右护法，我名曰隐。”

　　“知留呢。”夜尹看着眼前面带笑意的人，心中不禁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我那个废物哥哥，在上次与公主交手后，重伤死了，君上并没有生气，反而是很高兴，希望左护法的位置由您来接替。”

　　还是第一次听闻，左护法与右护法是同胞兄弟，“如果我不愿意呢？”

　　夜尹看着眼前人的表情由笑意变成面如寒冰，“君上说，那就打晕了带回来。”

　　“如此…”夜尹缓缓浮空，轻轻将眼睛闭上，身侧幻化出了许多月白色长剑，长剑在她的身边低鸣着，包围着她。

　　“竟然是月力，从未见过有妖族能够掌握这个能力，难道…实在是有趣…有趣极了！”隐看着眼前的一幕兴奋得抽出腰间的刀。

　　夜尹身边的剑飞啸而出，引得空气都发出阵阵悲鸣，而隐也只是勉强接住这一击。

　　随即隐也是祭出了自己的绝技，随着两人的打斗，天空也渐渐散发出异色。

　　外面渐渐又开始嘈杂起来了，如同那晚，火光朝着这边汇聚。

　　突然，隐身上红光四起，一记重刀将浮在空中的夜尹击落了下来。

　　“不！”

　　隐连着那一击就要劈向夜尹，显然是战到发狂，要下死手。

　　陆离扑了过去，生生地用自己的背后挡下了这一剑。

　　宛如断翅的鸟儿，跌在夜尹的腿边。

　　“不自量力的人类。”

　　隐嘴边的嗤笑，腿边无力的身躯。

　　夜尹突然感受到月光照在自己身上的温度，宛如将她置入冰窖。

　　她的发丝无风自动，缓缓睁开了自己的眼瞳，原本漆黑的双目，赫然是变成了月白色。

　　她静静地将目光转向隐，那瞬间，隐就感觉到自己的身躯动弹不得，“你终要为自己的恶果，付出代价，现如今我给你死路，只是一报。”

　　言毕，隐就七窍流血倒地不起，看似只是七窍流血，而内里却是完完全全地粉碎了。

　　“陆离。”

　　夜尹收敛了气息，将陆离抱在怀里，“你可以听到我说话吗，陆离。”

　　陆离艰难的睁开了双眼，看着眼前的人身上又增加了许多伤口，“你受伤了，疼吗？”

　　夜尹摇摇头，眼前的场景渐渐模糊，“我会找人治好你的，我一定会的，你相信我，你还要护卫我呢，你答应我的不是吗？”

　　“这里是你我第一次相见的地方，真好看呀。”

　　“别哭了，我是将军，我受过很多伤，你别不信。”

　　夜尹看着眼前宛如游丝的人，还在安慰着自己，心中的酸涩更上心头。

　　“跟我说说话吧，我怕之后就听不见你的声音了，好吗？”

　　夜尹摇摇头，“才不会听不见，你会一直听见我对你说的话的。”

　　“我自己还是清楚的…这样的伤…根本没人能治得好…”

　　夜尹低着头，“都怪我，不好好习武，仗着自己天生的本事跟别人硬碰硬。”

　　“别这么说…我终极一生…都到达不了…你志不在此…不要勉强自己…”

　　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大，清晰可闻许多人誓要将将军和妖一起烧死。

　　“我的夜晚…终是要结束了…”

　　“我好累啊…你带我一起走吧…”

　　夜尹点点头，怀中的人背后的伤从肩头到腰尾，深可见骨，血流不止。

　　她现在身上所承受的痛苦，夜尹不敢想象，“我会想你的，阿离。”

　　“我也会想你的，我的小月亮…”

　　寂静许久，终是独自一人走到十五。

　　世间再无人懂她心。

　　夜尹想起刚刚在触及那人时的一幕幕场景，宛如昨日的梦。

　　她虽归来，但也不是她。

　　这也许是，另一种责罚吧。

　　深夜里，只有莲花茂盛生长，在欢迎故人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