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只有这一章,故事就没了 ...

  •   一、

      2018年在俄罗斯举办的世界杯精彩纷呈,关山月记住了那个叫做恩戈落坎特的法国队球员,小个子,黑皮肤,接过队友递来的大力神杯羞涩地笑,手上是法国队夺冠之后的荣耀。

      关山月想,足球是多么宽容的运动啊,只看实力不计较国籍肤色,有天赋的人就有入门券去拼搏。那既然如此,为什么爱情这样美好的事情,傅思栎却不能入场呢?

      霍骁白不能回答她。

      比赛结束后关山月从观赛现场离开,她让生活助理别跟来,独自一人在红场走了一遍又一遍。她心里总是想起傅思栎最后离开的那个夜晚,记忆里傅思栎的面庞开始模糊,可是他的名字,他这个人,总能让关山月心扉隐隐作痛。他的一切就像深碧浮萍中狡黠突兀的一尾红鲤,始终捉不住。

      霍骁白担心她,始终不远不近地尾随,但关山月太过敏锐戒备心极强,还是一早就发现了霍骁白的踪影。

      “哼。”关山月朝着霍骁白冷笑。

      那些鄙夷,那些淡漠,那些来自关山月的眼神只需一下,就让霍骁白的心沉了下去,却步于此。

      莫斯科全城共欢庆祝世界杯的落幕,大街小巷人来人往,这些尘世的欢欣如此热烈,几乎充满关山月的四周。

      有句话说,人的悲欢并不互通,关山月此刻就像是突兀来客,一点都融不进喜悦的人群。如果没有那么多的变故,现在陪着她来看世界杯的不是相看两相厌的霍骁白,而是同样会为球队欢呼呐喊的傅思栎。

      日暮西山,关山月推门走进一家餐厅,刚点好餐等候,余光忽然一个熟悉的背影掠过。关山月猛地回头去追,高声喊道:“傅思栎!”

      那个人身形一震却不肯回头,关山月心焦,拨开人群逆流追去。不料推搡中有人无意一肘击来关山月不慎被打到,一阵阵腹痛排山倒海袭来,双腿瞬间有温热潮湿涌来。

      羊水破了!关山月怀着孕,肚子已经七个月大了!

      “唔——”关山月捂着肚子痛不欲生,她四周的人群哄的散开。

      霍骁白就在不远处即刻疯了,野兽一样失去理智冲上前引起骚乱,但是当他来到关山月面前时已经有人在了。是傅思栎,真的是消失很久的傅思栎,他抱起关山月就要往外走,正巧和霍骁白迎面对视。

      二人俱是一惊,旋即一同护着关山月上救护车。

      关山月疼得浑身颤抖,面色惨白,不规律的宫缩一下又一下越来越密集,好像有什么力量正在撕扯她,要把她的整个下身撕裂。她的肚子比寻常孕妇要大了将近三分之一,高高的隆起十分惊人,傅思栎心惊胆战,关山月都还没有疼哭他就眼泪唰的一下往下掉。

      “月亮……”傅思栎差点话都说不出来,紧紧握住关山月的手,自始至终盯着关山月的眼睛,“撑住,咱们撑住……”

      关山月眼冒金星,听着傅思栎的话语声,心里的委屈瞬间破防翻起,一下下啜泣。她疼得说不出话,却有千言万语想问傅思栎,这么多年了,你究竟到哪里去了啊?!

      救护车一路闪烁指示灯鸣笛从车流里杀出,霍骁白在救护车后面尾随,恨不得把油门一脚踩到底。

      傅思栎被拦在了手术室大门外,他不是关山月的家属,没有资格进产房陪同,也没有权利在手术同意书上署名签字。霍骁白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悲怆,那种无法入局的凄凉是何等的无奈,实在太让人心寒。

      这是两个人的彼此折磨,却有三个人体会着痛苦。

      因为是意外早产加之肚子里是双胞胎,关山月怀孕以来心情一路低迷持续抑郁,所以现在的情况很不妙,甚至在进入手术室的二十分钟后出现了危险。顺产是可以的,但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如果关山月的婆婆在现场肯定一口咬定必须让产妇自己生,还极有可能用为了将来孩子聪明的借口连无痛都不给关山月打。然而在关山月身边的是霍骁白,不是任何一个人,霍骁白为人是自私一些,也绝对不会拿这种事情当儿戏,当即就让医生做剖腹产手术,一刻都不愿意等。

      关山月极度崩溃,昏头转向挣扎,霍骁白一见马上紧紧牵住她的手,吻上去的双唇都在战栗。要说怕,关山月反而不怕,大不了就是一死还能解脱,霍骁白其实最恐惧,他深爱关山月恨不得替她受了这些苦。

      “…思……”关山月胡乱低唤。

      “什么?”霍骁白凑近。

      痛到极致的关山月哭了:“……傅思栎,思栎……”

      霍骁白也哭了,“…我在,月亮,……我在,忍一忍,很快就打麻醉了!”

      不论是谁,这话一出,好不容易缝缝补补的心脏顷刻间碾成了几瓣。

      二、

      如果说关山月和傅思栎有旧情,那么关山月和霍骁白一样有无法被抹去遗忘的纠葛。关山月不会和傅思栎旧情复燃,也照样不会和霍骁白破镜重圆。

      就仅仅是在一年之前,关山月初次踏上香江两岸的柏油路,像是一只生于长空的飞鸟一头扎进了钢筋水泥的森林,跑入囚笼进退不得,浑身都是不适应。霍骁白在路边等她,忍不住打量她。

      她的眼神和她的样貌很不相称。她生得很美,月光一样清丽惊艳,是那种不分人种性别年龄见了都会夸一句“漂亮”的好看。但她的眼眸里只剩下不知所措的迷茫和无处所归的落寞,跟那些社交场合上妆容完美擅长打眉眼官司的佳丽截然不同,那些是花儿,她是明月。

      是了,出身马来关家的关山月,是骄傲的。

      她不需要讨好任何人,骄阳之下的天空,是可以任她翱翔飞行的。只可惜她没有自由,否则只要疾风起,她就能张开翅膀到达心之所向。

      和荷西相爱的三毛流浪远方,大漠风沙也有浪漫与相守,生活充满人间烟火气。

      关山月也喜欢满世界到处跑,足迹踏遍各大考古场合,头顶烈日明月冒着风霜雨雪,坚守她对考古的热爱和理想。可是她身上现在只剩下了我见犹怜的脆弱苍白,风一吹,人就不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霍骁白有些想摧毁她,让她破碎,为自己破碎。

      关霍两家联姻强强结合,作为主角的关山月和霍骁白拿上剧本就是微笑,甭管亲朋好友宾客来者有多少祝福,有多少笑里藏刀,有几何期盼,他们始终打太极。从白天忙到晚上,一直深夜他们才能喘口气。

      换下那身昂贵奢侈婚礼特限的盔甲,关山月疲惫地在沙发上和霍骁白商量:“这场婚姻不是我们自己想要的,没什么你情我愿,我们各过各的吧?”

      真有意思,原来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啊。“好。”霍骁白笑着答应。

      答应了并不代表霍骁白不去招惹关山月,婚礼那天,关山月一袭纯白婚纱手捧紫阳花的样子是在过于好看。她身上没有沉浸繁华在都市打拼的凶狠,却有一种绝处也要逢生的坚韧,娉婷袅娜的身躯充满力量,和那一天看见的无助截然不同。她遭遇了打击,居然能恢复得如此快速,凭这一点足以吸引霍骁白。

      但是要吸引关山月就难了,她喜欢的事物可不一般。而且太热情就显得刻意,过于隐晦关山月就会直接忽视,霍骁白要仔细想好应对策略。

      关山月就读于名校的历史与考古专业,扛着工具挽起袖子就能下地发掘,跟着导师满世界跑敲出过不少论文发表,典型的刻苦学霸。闲暇了关山月就不喜欢安静了,她喜欢肾上腺素狂飙的刺激。

      婚后他们夫妻俩一起住在香江的霍家老宅,每天霍骁白还没起来上班,关山月就已经骑上了山地车出门锻炼。那车子是关山月用了将近三年的老拍档,翻山越岭无所不能,是她从前玩山地速降置办的,如今换了一些零部件照样在香江驰骋。

      霍骁白偷偷在后面跟着几回,也不得不赞叹关山月的勇气和实力,一条坡度五十将近十米长的阶梯关山月也敢骑着山地车往下冲,长腿一蹬谁都不爱。霍骁白也被吓懵了,关山月却刹车停下,摘了纯黑头盔远远一眼瞥来,满不在乎戴上再次上路,一道漂亮的过弯从霍骁白面前飞速离去,在霍骁白鼻尖擦过一阵风。

      车胎砸地,一声声砸进霍骁白心里。

      她就像一头敏捷的黑豹子,弓起身来脊背积蓄着无限力量,野性狂妄,浑身都是张力。霍骁白心里忽然有一种悸动,猫抓一样痒得很,这样一个人如果被他驯服了,会是怎样的一副样子呢?想想都兴奋。

      玩极限运动受伤是家常便饭,而且死亡如风常伴在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意外了。关山月回来时就一身伤,好在没有伤筋动骨,但光是看着那一身伤就很吓人,霍骁白接过碘酒在关山月诧异的眼神注视坐下,不顾关山月的拒绝给她处理。

      “我也喜欢这些运动。”霍骁白的动作很轻,“我以前有过一些朋友,一起赛车,还想过去曼岛比赛呢。”

      提起这个关山月可就来兴致了,“我宁愿敲响天国之门,摔倒侧滑,背部着地,躺在爆炸的火球里,也不要坐在那里抱怨自己的人生有多么的垃圾。想不到你也玩这些。”

      霍骁白浅笑,“爱好嘛。俗话说引擎声让人灵魂振奋,等有空我们一起去啊,这边路况我比较熟,你也正好有同伴。怎么样?”

      关山月想了想,笑着点头,“好啊。”

      上钩。

      作为富家子弟霍骁白肯定是接触过极限运动,曾几何时他也是个中好手,后来家里事情忙就不得不搁置起来。好在看家本事没丢,可以陪关山月好好玩一把。

      机不可失,霍骁白把自己行程堆到一起,像攒了很久的衣服扔进洗衣机,一起解决干净。然后,就开始和关山月出门玩。

      香江作为国际化大都市人潮汹涌,除了半山区哪里都是人挤人,关山月原本对此大为头痛,但霍骁白总有办法带着她走街串巷绕来绕去,灵巧的避开行人。

      关山月的山地车如同骏马胯下生风,来香江这么久头一回跑得如此痛快,看什么都顺眼起来。半天的功夫她就和霍骁白穿过了大半城区,如同惊雷一般总是乍然出现又嗖的消失,许多城市极限运动爱好者和组织也注意到了他们。

      傍晚,华灯初上,香江两岸被霓虹点亮。

      霍骁白带着关山月来到人声鼎沸的大排档吃晚饭,这是霍骁白打小就光顾的老店了,给关山月点了招牌的云吞捞面,大地鱼和猪骨熬制的底汤浓鲜醇厚,简直令人叫绝。

      现在是下班高峰,不大的铺面了全是饥肠辘辘的晚归者,或是操着香江话闲谈,或是埋头享用美味,热闹非凡。

      关山月似乎很习惯这种氛围,并未感到不适,舒适的大快朵颐。她运动后洗澡换了一身奶白色的休闲装,上衣和裤子都很宽松,一头披肩秀发半干不湿松松垮垮扎起来有几绺发丝垂下,细长的脖子总是吞咽。那股子好闻的舒肤佳沐浴露的味道淡淡的,不刺鼻不冲人,混着饭菜的香气,一如门口橙黄的路灯静好。

      霍骁白忽然生出一众错觉,仿佛他和关山月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总是这样一起面对面吃饭,卸去满身铅尘劳碌。

      如果一直这样,该有多好。

      霍骁白自己也没察觉把手伸出去了,碰了碰关山月,想要牵起她。

      关山月一个激灵弹开,警戒防备,眼神冰冷得直接叫霍骁白梦醒。

      “对不起。”

      “没事。”

      他们默不作声,默契地忽略掉这个尴尬。

      三、

      转变是从那天霍夫人教训关山月开始的,原本这位婆婆很喜欢关山月,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她满意极了。

      但很快她就有了不满,关山月无心霍家的任何事情,平时不是在家查文献,就是骑上车或者拿滑板出门,不浪到晚上不回家。她也很少和霍骁白交集,对霍骁白从不上心,不像夫妻反而像是点头之交,话也不多。

      霍夫人明里暗里催促他们多互动,早一点把生孩子提上日程,要多去和那些贵妇小姐们打交道,做霍骁白的助力。关山月总是打哈哈,滑得泥鳅一样。到最后霍夫人忍无可忍,当着丈夫和儿子教训关山月不懂事,还夹了几句不中听的话。

      关山月委屈,没等她反驳霍骁白就一拍筷子,脸色铁青:“妈,你乱说什么?阿月千里迢迢嫁到我们家是做媳妇的,不是做牛马的,你扯东扯西骂谁呢?我的老婆我养着,她想干什么让她去,我做生意做不好那是我自己没本事,这要怪到阿月身上我都瞧不起自己!以后这样的话别说。”

      霍夫人也是脸色大变,就差没摔碗了,好在公公也一记眼刀横过来,她终于意识不妥闭了嘴。

      事后关山月向霍骁白道谢,不知怎么的,霍骁白有些难受,笑了笑说没什么,转身离去。

      维护妻子,不该是丈夫的义务吗?

      那之后,关山月和霍骁白的相处就更加微妙了,看似走近了,实则更加像友情。

      九月份,霍骁白陪同关山月回马来拜祭。关山月少时其母早逝,葬在了马来最高的山上不入关家祖坟,她是癌症走的,年纪轻轻被折磨得没人样。关山月和母亲感情极深,当初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出来,每年这个时候就极其伤心。

      看着她难过,霍骁白也不好受,却没能安慰她。

      他们徒步上山,到了的时候已经有人来了,还不少,鲜花祭品摆满了关山月妈妈的墓碑前。关山月顿时火了,冲过去踢飞鲜花和祭品怒不可遏,霍骁白追上去时她已经和拜祭的人对骂,很快就要干起来。

      霍骁白当然是护着自己老婆,他带过来的人哗啦啦就跟对面迎上,谁也不客气。

      “关继平!”关山月指着自己的父亲破口大骂,“你要点脸行吗?卖女儿你也就算了,你还带着这个女人到我妈这里,她都死了十几年了你都不让她安生!我妈在的时候你打她骂她,就是不让她好过,你现在演给谁看呢?!”

      关山月气得浑身发抖,那边也不例外,被她一张口全部骂上个个脸色极坏。霍骁白哪里管得上别的,也是放狠话不客气,硬生生把让对面的人全轰走。

      热带的天气很暖和,关山月气得指尖都是凉的,瞪着自己父亲一行离开。随后哭倒在自己母亲的墓碑前,声嘶力竭。

      她这样子,霍骁白从没见过。这是她最脆弱的地方了吧。

      晚上关山月喝酒了,这也是霍骁白第一次见,他以为关山月是滴酒不沾的。没想到关山月还没吃饭就越喝越多,越喝越醉,迷迷糊糊搂着霍骁白差点倒下去。她边哭边断断续续的倾诉,结婚以来加在一起,她对霍骁白说过的话都没这么多。

      霍骁白很心疼,早就没了起初要戏弄关山月的想法。

      她说的是从不启齿的家事,她是两姓联姻的孩子,那时候她父亲还是个不着家的花花公子,曾一掷千金追求某位交际花,成天不给家里妻子好脸色。喝多了的时候,父亲甚至还会对母亲动手,关山月小小年纪就对夫父亲避如猛虎,无事的时候想亲近,母亲受伤的时候她又很痛很。

      后来母亲不能再生育了,父亲就借这个由头把他跟别的女人生的私生子带回了家,让母亲认他做儿子。母亲是传统的大家闺秀,气不过带着她回了娘家,闹腾了很久,也还是忍下了这口恶气。最可恨的,是母亲娘家人也劝母亲要懂事,要为丈夫着想。

      父亲有了大部分人撑腰行事越发变本加厉,母亲也积郁成疾,病倒了。关山月那时候还不够十岁,守在病床前,某些夜里还能看见父亲带了别的女人回家。恨得她眼睛都要出血。

      最终母亲还是走了,临终前父亲也不在身边,第二天回来时还带着别的女人的脂粉气,醉的稀里糊涂。关山月是亲眼看着母亲咽气的,她在这种病态的家庭关系里苦苦支撑,比母亲还痴心等父亲浪子回头。可最终希望还是破灭了,她差点拿起水果刀把父亲宰了。

      那之后关山月就离开家,或者说母亲去逝后,她就没有家了。她只身到英国生活,每年只在母亲忌日才会回马来。

      后来父亲的幡然醒悔,继母继妹的到来,同父异母哥哥的继承家业,她一眼都没去看过。她原本打算老死不相往来,可是关家为了和香江霍家结盟,活生生拆散了她和相恋的男友,逼着她嫁到霍家,这怎么能让她不恨?

      “为什么……”关山月哭喊,受尽委屈。

      霍骁白抱着关山月,她在自己的怀里,脸上两抹桃花一样的酡色,眼里泪水亮晶晶又充满痛苦,自己的心扉被一下下撩拨。

      关山月已经接近了极限,全身都是濒临崩溃的脆弱,又美丽又可怜,让人也忍不住和她一样难过。她经历这么多,一直以来都不过是在强撑罢了,那时候霍骁白的出现还有他的种种都给了关山月一种鼓励,一种抚慰,一种依靠。可是她的心实在太痛了,还住着另一个人,根本腾不出位置给他。

      现在,所有伪装轰然倒塌。

      关山月本能地以为霍骁白是她那个离开的恋人,揪着霍骁白哭诉不止。

      霍骁白眼神一暗,嫉妒像是被丢上一把火的干柴,他又想起白天关家老大那个眼神,突然恶向胆边生。

      他攫住关山月的下巴,凶狠的吻覆了上去。

      他早就想吃掉关山月了。

      四、

      “……”关山月的笑容僵在脸上很久了,她还是败给了霍骁白可怜巴巴的眼神,点点头。

      霍骁白兴高采烈,直接抱起她就去换衣服。

      圣诞节,香江难得遇上了雪,漫天白纷纷一片琉璃世界。正好院线有新电影,霍骁白死乞白赖要跟她出去约会。

      捅破纱窗纸,霍骁白开始大大方方追求关山月,总是花心思讨她的欢心。在那天之后,关山月对着霍骁白露出了最致命的弱点,也在霍骁白的安抚下卸了防备。

      说到底霍骁白还是很擅长追女仔的,他给了关山月安全感。从初来乍到的照顾,到家庭里的维护,再到心里全面崩盘后的保护,霍骁白对关山月做的一点都不差。

      所以,关山月决定及早抽身。她还是没办法接受霍骁白,她还爱着曾经的恋人傅思栎。现在霍骁白做过的一切,傅思栎做得比他更好,如今物是人非。她不能忘了傅思栎,可是霍骁白日日在眼前在身边,太温柔太好了,这对傅思栎不公平,对霍骁白更不公平。一颗心住着一个人就够了。

      正好导师也有了新项目勾搭她,关山月二话不说应下,收拾东西打算出门。霍骁白也知道,他必须阻止关山月,他忽然很不安,他有预感如果这一次关山月离开香江,她可能就永远都不会回来。

      没等霍骁白有什么动作,关山月的行程就被她自己打断,她又一次出门玩滑板从高空下落时没站稳把脚崴了,脚踝肿起好几公分。而且她出现了先兆性流产,见了红,霍骁白得到消息整个人都缓不过来。

      可是狂喜瞬间被取代。

      “你要拿掉这个孩子?!”霍骁白难以置信,“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吗?”

      关山月很是为难,“抱歉。我只是认为我没做好准备,肩负不起一个母亲的责任。我,我不想……”

      这只是一方面原因,霍骁白知道,“你还在想着你那个前任,对不对?”

      关山月不语,没有承认,也没否认。

      “我做了这么多,都比不上一个主动离开你的人吗?”霍骁白胸腔烧起一把无名火,“陪着你出去玩的是我,担心你受伤的人是我,替你出头的是我。你说喜欢吃元朗酥心坊的抹茶慕斯,我半夜三点都出门开车替你去买回来,你看着我!在你面前的是霍骁白!”

      “对不起!”关山月起身就要走。

      霍骁白气昏头张臂一拦,眼神有说一不二的狠厉:“你要去哪里?留下来,把孩子生下来。”

      关山月变了脸色,“如果我说不呢?”

      “你走不出香江。”霍骁白斩钉截铁。

      不管关山月的意愿与否她始终是关家唯一的女儿,关霍联姻,有着她的血统和霍骁白血脉的孩子对两家来说都至关重要。霍骁白不由说分将她的证件扣留,没收了她带来的山地车和滑板,任何有危险的东西都不给关山月碰。

      对此关山月表示抗议,但是她非常为难夹在中间,一边是日渐忘记淡去的前任,一边是咄咄逼人示爱的丈夫。怀孕初期激素水平的缘故,关山月常常失眠烦躁,看什么都一股子怨气,孕吐,反胃,酸水涌上喉咙烧得食管都在发疼,严重的时候腐蚀了后槽牙不得不去做牙管手术。到后来又有孕酮素中毒,好好的人憔悴得不成样子。

      霍骁白比她还难受,每天睡梦中都提心吊胆,关山月消瘦他也跟着清减,满嘴都是急出来的燎泡。公司那边也离不开他,霍骁白家里公司还有应酬处处跑,助理都累垮了。

      好在关山月逐渐跟朋友们联系分散注意力,倒也不纠结被强迫的这件事,霍骁白终于能歇一会儿松口气。

      就这样吧,那么多事情理不清楚,就这么过了吧。只要关山月还在,他一定可以好好补偿她的,直到她接受自己,她并不讨厌自己不是吗?

      霍骁白曾是这么认为的。

      五、

      浮肿,食欲不振,补充各种激素,打营养针,这对关山月来说不是最折磨的事情。她习惯了身体上的伤痛,以前玩赛车还出过车祸差点挂了,肋骨断上七八根现在照样活蹦乱跳。对她来说,最折磨的莫过于现实消磨了她对傅思栎的思念,加深了她对霍骁白的眷恋。

      霍骁白真的很好,她孕期脾气古怪,霍骁白细心呵护,一句重话也不会说。所以关山月艰难地做出了决定,要向前看了。

      老天开眼,这种付出后重磅的意外之喜砸中了霍骁白。

      在家也是闲着,关山月开始学做菜,她开始期待孩子的到来。体检的时候医生说这是一对双胞胎呢,他们会是男是女,会长得比较像自己,还是更像霍骁白。如果像爸爸那肯定容颜绝佳,说不定会是桃花不断呢。

      她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她知道霍骁白的心头好,她还打了电话给霍骁白让他早点回家。

      霍骁白归心似箭直接把行程往后推,路过深水埗的时候看到有一家花店,他忽然想起关山月最喜欢薄荷花,就停下来进去买了一大束。

      用薄荷花庆祝新生活到来,正好。

      他带着这束花回到家,想第一眼就让关山月看见,却在客厅看见她阴气沉沉枯坐。

      “月亮?”霍骁白突然眼皮直跳,莫名心慌,“怎么在这里坐也不多穿一点?”

      “……”关山月掀起眼皮直勾勾望着他,噗嗤一声冷笑起身。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打电话之前还是好好的,出什么事情了。

      霍骁白不敢问,眼睁睁旁观关山月把做好的饭菜一碟一碟扣进垃圾桶,他好心痛。

      “薄荷花?”关山月讥俏,“送我的?”

      霍骁白一愣,重重点头,殷勤递花过来。

      关山月一下打开,花束落地,“薄荷花的花语,是【愿与你再次相遇】,我在等傅思栎。霍骁白,你怎么没有进军娱乐圈的念头呢,你演技这么好,不要浪费了啊。你和关山海,凭什么对我们做出这样的事情?!”

      霍骁白如遭晴天霹雳。

      六、

      一年前,香江——

      关山海甩出一沓自己妹妹和男友傅思栎的照片,旁边坐着霍骁白。

      霍骁白桀骜不驯,眉眼间满是鄙夷,“这就是关山月?她的这条仔也不怎么样,麻麻地。”

      “就是一个愣头青罢了,让他们分手就是。”

      “别。”霍骁白笑容玩味,“既然他们爱得这么难舍难分,那让他们自己选择分开那才有趣呢。”

      “没必要做得这么绝吧?”

      “不不不,你不懂,你妹妹要是不死心,怎么乖乖做霍太太?”霍骁白挑眉,“不是早就让她选了吗,她连形婚都不愿意,那就只能吃点苦头呗。”

      于是,关家和霍家同时出手,对远在伦敦的关山月和傅思栎一路打压。

      这对相爱的年轻人是那么爱着彼此,到了交不起房租的地步还想着买礼物让对方多点笑容。他们从不亵渎对彼此的心愿,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却一步步被逼上绝境。

      他们找不到对口工作,所有公司都不敢雇佣他们,他们甚至凑不出一张回国的机票。每天奔波兼职苦力,就为了肚子三餐,就是这样他们也深爱着,互相鼓励着,对未来充满希望。

      霍骁白就设了一个局,诓骗傅思栎往里钻,最后搞得傅思栎背上黑锅被全行封杀。然后霍骁白还不依不饶,害傅思栎被污蔑□□未遂而身败名裂。那样一个年轻有为的青年,怀揣着学好本事回报祖国与社会的理想信念,和爱人坚守在恶意的狂风暴雨里紧紧不放手,最终却心如死灰地离开。

      看着傅思栎狼狈不堪,霍骁白心里满是残忍的快意,他知道他无法击溃关山月和傅思栎的爱情。但是只要利用傅思栎的善良,利用他们对彼此的爱,就能轻松杀人不见血。

      关山月把一腔恨意对准了异母哥哥和关家,却未曾想到枕边人也竟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托朋友调查傅思栎消失后的行踪,她甚至不知道傅思栎无辜蒙受了牢狱之灾!

      她杀了霍骁白的心都有了。

      七、

      从期盼关山月的爱,到仅仅希望关山月留下,霍骁白觉得这都是报应不爽,他也终于体会到了关山月和傅思栎十分之一的撕心裂肺之痛。

      关山月的情绪波动太大了,在医生的坚持下,所有人才发现关山月得了抑郁。

      霍骁白才二十六岁,生生熬得两鬓霜花。

      总不能把关山月关在家里跟坐牢一样,霍骁白最终还是要陪着关山月出门散步的,只是他们曾经能把酒言欢,如今却话不投机半句多。就算霍骁白的目光总是眷恋地都留在她的面庞上,她也不愿多施舍一个眼神,他们并肩,却又隔着光年。

      世界杯开赛,关山月执意要去现场,霍骁白已经不敢反对她的任何决定。他们终于在这里爆发了所有矛盾。

      生产很凶险,足足一夜才保住了大人和孩子。

      关山月生了一对双胞胎男孩,第二天下午才醒。

      旁边的霍骁白和双方父母问她痛不痛,抱着孩子想要给关山月看,关山月别过脸瞧都不瞧,挣扎着就起身。她双目通红,“傅思栎在哪里?”

      霍骁白泪下,心碎难收,哽咽道:“在,还在…莫斯科。”

      关山月刚刚生下两个孩子,义无反顾地冲了出去,她日思夜想的傅思栎就在走廊上。曾明朗如骄阳的傅思栎也消损了,被磨去了当初的锐气,眼睛里只剩下了疲惫。

      “……阿栎,……”泪水朦胧了关山月的双眸,她说,“你带我走,我们走,好不好?”

      傅思栎情难自抑,却连为她擦去眼泪的手都不敢伸出,他看见后面追出来的霍骁白还有她的家人们,悲哀地凄楚地扬起微笑:“…对不起,……我,有爱人了……”

      曾经的恋人,怎么会听不出彼此的谎言呢?麻药消退,肚子上的痛觉一点点回来,关山月抱膝蹲下,终于号啕大哭。

      霍骁白冲上去才碰到她,就被她狠狠地用尽毕生力气推开。他再次抬头,发现傅思栎已经远去。

      外面的阳光很明媚,就像当初他第一次见到关山月的照片时一样。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