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安科]古川起华不是坏人》Parachute

21、一周目番外

　　随着季节滑入冬天，气温越来越低，浓厚的寒意被吸入鼻腔，在腹部转了一圈后，在空气化作淡淡的白雾。

　　刚从东京赶来的小林编辑，就在这个普通冬日的下午敲响了公寓的大门。在门外冷静的等了十分钟，确定眼前的门没有要打开的意思后，小林编辑果断的掏出手机开始夺命连环call。

　　在小林编辑第八次拨通那个电话时，眼前的公寓门终于打开了一条缝隙。古川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探出脑袋，眼下厚重的青黑，胡乱套上的T恤，让他看起来十分颓废。

　　—小林仁光—
　　……我说，古川老师您上一次睡觉是多久以前了。

　　—古川起华—
　　……啊。

　　古川没什么精神的拉开门，回到了公寓里。

　　—古川起华—
　　大概两天前吧？记不清了。

　　这是一间看起来十分空旷的单人公寓，并不是因为面积大，而是家具太少了，整个客厅里除了桌椅和书架，就只角落里的电视和游戏机。古川回到电视前继续暂停的游戏，游戏中的马赛克小人举起剑向燃烧着火焰的大鸟扑了过去。

　　小林编辑看着地上散落的纸张和角落堆在一起的垃圾袋，感觉脑袋一突一突的疼。

　　—小林仁光—
　　……我记得古川老师已经搬来三个月了吧，为什么还是这幅样子。

　　—古川起华—
　　啊……什么样子。

　　古川埋头游戏，注意力完全不在小林编辑身上。

　　—小林仁光—
　　既然住下了，还请稍微打理一下吧。
　　『这样完全不像是可以住人的样子……太冷清了。』

　　小林编辑放下手里的东西，开始收拢地上的杂物和垃圾。

　　—古川起华—
　　没有这个必要，住不了多久了。

　　—小林仁光—
　　……才三个月，古川老师又打算搬家吗？好歹住个半年左右吧。

　　古川没有再回话，只有游戏的音效在室内回响。小林编辑叹了口气，继续整理工作。

　　地上的稿纸不知道是废稿还是有用的记录，小林编辑只能一张张叠在一起，摞在了桌子上。毕竟曾经古川老师就有一次，宣称自己的重要文稿丢失，而跳票了半年。把出版社的工作搞得一团乱，总编也焦头烂额。而小林仁光就成了首当其冲的那个，被扣掉了工资和年终奖不说，还被上司骂了个狗血淋头。就算这样了，还要被完全没有同情心的古川老师嘲笑一通。

　　古川的书架上的书非常多，但小林编辑知道远不止这些。公寓的卧里室三面墙都是直到天花板的书架，到处都堆满了书，除了书就只有一张床垫是用来休息的。待在那个房间里，能让人直观的感受到知识那沉甸甸的重量。

　　那些书的涉猎极广，古今中外无所不包，许多书就连文学系毕业的小林编辑都没听说过。其中有写着小林编辑根本看不懂的文字的外文书籍，有连封面都没有的手写古籍，还有一些看上去就很不妙的手稿记录。

　　—小林仁光—
　　『除了写作外，收集这些书籍算是古川老师难得的爱好了。』

　　小林编辑勤劳的把这间填满颓废的公寓从上到下翻新了一遍。一直到傍晚，从桌上拿走了公寓钥匙的小林编辑还带来了餐馆打包回来的晚餐。

　　而当他回来时，古川也终于放下了游戏，坐到了椅子上。古川靠着椅背向后一翘一翘的，没有吃饭只是望着天花板发呆。

　　小林编辑认识古川已经八年了，成为古川的编辑也已经八年了。最初的小林并不是古川的编辑，只是因为当初担任古川编辑的前辈突然受了伤，才由刚刚结束实习期的小林来顶岗，这一顶就一直到了现在。刚认识的时候，古川老师就是这幅沉默尖刻的模样，即使开口也尽是些气人的怪话。小林编辑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慢慢摸索出一点和古川相处的方式。

　　—小林仁光—
　　先吃点东西吧，古川老师。我们接下来还有工作要谈。

　　小林编辑每次看见古川突然盯向某处时，那如有实质的目光总让小林感觉那里真的有什么一样。但是怎么可能呢，那里除了空气和尘埃，不会再有更多的东西了。

　　古川闻言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了小林编辑。

　　—古川起华—
　　你还真是个烂好人。

　　—小林仁光—
　　啊、谢谢您的夸奖。

　　古川对这个回答不予置评，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椅子。

　　小林编辑把打包回来的饭菜一份份拿出来，在桌面上放好。

　　—小林仁光—
　　我啊，还是认为善良、质朴、纯真是一种美好的、值得歌颂的品质。
　　事物有好的一面，也会有坏的地方，如果一直都看着坏的部分会很辛苦吧。

　　—古川起华—
　　所以才说你是烂好人啊。
　　像你这样，难怪单身到现在。现在的女孩子都很现实的。

　　—小林仁光—
　　……我在老家有女朋友哦，古川老师。

　　—古川起华—
　　哈、如果以为原来的女人现在还想着自己，那就大错特错了。

　　—小林仁光—
　　如果认为所有女人的想法和您一样，那您就大错特错了。

　　—古川起华—
　　那你要小心那个女人了，女人都会说谎。

　　—小林仁光—
　　不是说谎，也不是假的。

　　小林编辑觉得这个话题不能再讨论下去了。

　　—小林仁光—
　　总之，无论如何来吃晚饭吧，食物可是人生的养料。

　　古川尽管不大乐意，但还是挑挑捡捡吃了一点。

　　—小林仁光—
　　古川老师，您今年还是不打算回家吗？

　　饭后，收拾桌子时，小林编辑突然问。

　　—古川起华—
　　……无所谓吧，四年了。说不定早就把我忘了，是吧。

　　—小林仁光—
　　不可能忘的吧。

　　—小林仁光—
　　不管有什么矛盾，你们终究是一家人。

　　在小林编辑看来古川家是非常普通的一家人，对古川起华不能说极好，但也绝对称不上坏，就是很普通的那种家庭。反倒是古川抗拒着家人的一切，用冷漠与怪诞把自己隔开，一到成年就立刻搬了出来。算上这一年，古川已经有四年没联系家里了。

　　小林编辑很少去干预古川的事，这次难得打破惯例问出来，还是因为收到了古川妹妹询问哥哥近况的短信。

　　—古川起华—
　　和你无关吧。

　　—小林仁光—
　　这样啊。

　　即使当了古川八年的编辑，小林也从未弄懂过古川在想什么。就像他从未明白古川文字中的痛苦、疯狂与压抑究竟来自何方。

　　小林发现古川又开始用那种奇怪的目光看自己了。那种眼神……让他想起了他乡下爷爷家边上的那个干涸的池塘，倒映着浅浅晚霞的污浊水面，和风掠过时，水中偶然露出的墨绿色的淤泥与水草。

　　他不由自主的避开了视线。

　　看着避开目光的小林编辑，古川最终只是嗤笑一声，垂下眼帘，把玩起黑色的钢笔。

　　—古川起华—
　　你知道这个故事吗？

　　—小林仁光—
　　有一只虎皮花纹的猫，这只猫被各种主人养过，但它却并不爱它的主人，一百万次死亡，然后又一百万次复活，那只猫并不怕死。有一日猫变成了自由的野猫，它遇到一只白色的母猫，两只猫就一起幸福的生活了，经过了很多岁月，那只白猫寿终而逝，虎皮花纹的猫哭了一百万次之后，也死了。再也没有复活了。

　　—小林仁光—
　　这个故事真好听。

　　—古川起华—
　　我讨厌这个故事，我讨厌猫。

　　小林编辑很快收拾完桌子，拿回了自己的公文包。从中取出几份文件，放在古川面前。

　　—小林仁光—
　　这是古川老师您下半年企划的报告，这几份是授权代理提案，还有一些需要确认签字的海外出版合同。

　　古川随手翻了一下，没有细看的意思，直接在最后签上了名字。

　　—小林仁光—
　　还有，这是今年出版社的年会邀请。古川老师您还是不打算出席吗。

　　—古川起华—
　　啊。

　　古川突然停下了笔，拿起了最后一份文件，向小林编辑示意了一下。

　　—古川起华—
　　《house》的周年企划？

　　—小林仁光—
　　是的，因为《house》作为古川老师你的出道作，出版已经十周年了。所以才有这么一个面向粉丝的小型企划，请问您有什么问题吗？
　　『这真是十分少见的情况，古川老师居然主动询问了出版社相关的活动。』

　　—古川起华—
　　有什么问题啊——

　　古川露出了奇妙的笑容。

　　—古川起华—
　　大家都很喜欢《house》的主角吧。

　　—小林仁光—
　　是的。

　　—古川起华—
　　那么你呢，你也是这样吗？

　　古川突然逼问。

　　—小林仁光—
　　古川老师的作品我都很喜欢。

　　小林编辑谨慎的答到。

　　—古川起华—
　　那就是喜欢的意思咯。

　　—古川起华—
　　那么，和我相比呢？

　　古川突然凑近，挑眉，笑眯眯的问。

　　—小林仁光—
　　……什么？

　　小林编辑一时没能理解。

　　—古川起华—
　　我啊，更喜欢小说里的角色哦。

　　古川笑嘻嘻的转起笔。

　　—古川起华—
　　对我来说小说才是一切。
　　『而现实里的我则一文不值。』

　　—小林仁光—
　　就算如此小说和现实还是不一样的。

　　—古川起华—
　　那么，想必大家也很期待吧——主角破解恶魔的诅咒走出房子之后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呢。

　　—小林仁光—
　　……古川老师是有出续作的意向吗？
　　『那个故事，还能怎么进行下去呢？』

　　—古川起华—
　　续作，算是吧。
　　『不过可不是小说的续作。』

　　—古川起华—
　　我有一个准备了很久的计划，现在只差最重要的主角了。

　　—古川起华—
　　既然大家都这么喜欢《house》，那么就选他好了。

　　《house》的续作，小林编辑完全想象不出该怎么发展。在那样疯狂而绝望的命运螺旋中挣扎了十二年的主角，真的能在house之外活下去吗？

　　—小林仁光—
　　如果古川老师决定了的话，我会着手准备企划书的。

　　—古川起华—
　　不，不需要。

　　—古川起华—
　　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小林仁光—
　　……

　　—小林仁光—
　　古川老师，您听说过这个故事吗？

　　—小林仁光—
　　有个男人在捕猎途中脚受了伤，而他却在大草原的中心，求医无门，脚开始腐烂了，死神正在靠近他，最后终于搭上了来救他的飞机，他看着下面一片白色的世界，闪耀着光芒的是一座白雪皑皑的山峰，那座山叫做乞力马扎罗山，那个男人在想…那里便是自己的目的地了。

　　—古川起华—
　　然后呢？

　　—小林仁光—
　　我最讨厌这个故事了，那个男人只想着过去，就像是到死之前，还要拼命的寻找自己活着的证据。
　　不要再往前走了，到此为止了吧。

　　—古川起华—
　　我只是在做一个一直醒不过来的梦。

　　—小林仁光—
　　那就醒过来。

　　—古川起华—
　　不要，我太困了。

　　—古川起华—
　　……你可以离开了。

　　小林编辑沉默半晌，还是收拾好了所有东西，在公寓门口停驻良久后，他作出了最后的尝试。

　　—小林仁光—
　　等到春天了，古川老师要去我老家度假吗。虽然不是什么有名气的地方，但那里很宁静，环境也不错。

　　—古川起华—
　　……

　　古川没有看他，门最终还是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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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林编辑靠在门外发呆，呼吸间的白雾模糊了他的眼镜。

　　—小林仁光—
　　『真是的……这样的话，我以后还怎么继续做编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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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周目最后的时间里发生的事。
小林仁光以后可能真的没办法继续当编辑了。
大概是回老家结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