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凌溪

1、回忆

　　纯净的冬天，连时间都是苍白的。
　　在单调的世界里肆意地挥霍这种苍白，得到的，也只不过是片刻的颓靡，和更多的失落。
　　那天，一直安静地站在窗前。
　　看着只剩下枝干的梧桐安静地守在路边。
　　落满灰尘的单车靠在楼旁。
　　无家可归的黑猫安静地卧在院中
　　突然发现，时间就是在这种安静的意境中，走得太快。
　　快得来不及回忆。
　　似乎留下了什么。
　　回首望去
　　却又是一片飘渺。

　　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搬出十年前被遗忘在柜子最深角落拴着一把铜锁的木箱。
　　混合着淡淡的霉味。
　　里面的一摞相册，沉淀下遥远的气息。
　　封存着最初的记忆。
　　梳着鞭子的美丽姑娘和穿着中山装的英俊小伙。
　　爷爷奶奶当年的模样定格在黑白照片中。
　　脸上浅浅的笑容和目光中幸福的憧憬。
　　也许是他们珍藏的最无暇的记忆。
　　多少年后，温暖的夏风吹过。
　　奶奶给坐在她身旁的我讲述她和爷爷当年在农村同一所学校的同一个班级读小学。
　　之后，又一同考上县城的中学。
　　那些青春年华在最纯净的日子里缓缓走过。
　　给我讲述他们在分别四年后街上的偶遇，终于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并与四十六年前拍下这张黑白照片。
　　给我讲述爸妈结婚时的场景。
　　直到我的出生。
　　这个从半个多世纪前开始的故事中，流淌着爷爷奶奶的相濡以沫。
　　传递着不熄灭的温暖。
　　我仍然记得当时奶奶脸上熟悉的慈祥
　　和始终不变的笑容
　　这份特殊的记忆，犹如陈年美酒。
　　在时光的流逝中
　　愈发醇香。

　　又一张泛黄的照片。
　　三岁的我在院中，前方有一只羽翼淡黄的鸟。
　　我曾向爷爷询问过这张照片的来历。
　　爷爷说：“你应该记得，这只白玉鸟，在我们家养了十五年，从你出生起就陪你玩耍。”
　　“后来呢？”
　　“后来，白玉鸟老了，不再吃东西，我们知道它寿命将尽，但不忍心看着老朋友在家中去世，就让它飞走了，去外面寻找最后的归宿。”
　　关于这只鸟点点滴滴的记忆，一丝一丝回到脑海：
　　多少个没有烦恼的日子，我淘气地抓乱它刚刚梳理好的羽毛。
　　看着它用尖尖的嘴熟练地嗑着瓜子。
　　我藏在门后，总能被它找到。
　　每天听着它优美欢畅的歌声起床……
　　我突然意识到，我童年的第一个朋友走了
　　走在了十四年前。
　　带着我对它残缺，却甚是留恋的记忆。
　　我已无法回忆它最后一刻振翅飞出窗的情景。
　　是悲壮？
　　是忧伤？
　　抑或是，解脱？
　　听着现在家中已三岁的鹩哥说着清晰却不连贯的人类语言，我被逗笑了。
　　同时内心满是先酸楚。
　　也许十年后的记忆中
　　会有这个朋友离开我的画面。

　　不知为什么
　　我的记忆中，悲伤多于欢乐。
　　所以，对我而言，回忆是一种痛苦。
　　但是多少年来，我始终执着地回忆着
　　再执着地向前走着。
　　积攒更多忧伤快乐的记忆。
　　尽管痛苦，总比没有什么值得回忆要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