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易老》如也非她

1、征伐

　　序章·征伐
　　风，雪。
　　破碎，流离。
　　寒风刺骨，呼啸如刀，疾面而来，血染忘川。
　　夜幕笼罩撕裂地山巅上，黑袍的女人，满脸血污，发丝凌乱黏在眼前，怀中却紧紧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她低头慈爱地看着懵懂还在睡梦中安然呓语的孩子，安静纯洁，粉白的脸颊，全然不知世间发生的一切。
　　那一切皆因他而起的打打杀杀，纷扰征伐。
　　女人缓缓抬起低垂的头颅，目光鄙夷地抬头看去。
　　浑浊的天空中，雷声作响，火光霹雳中应龙盘旋在酆都城上，青鸾驾车，一片云霄中，无数金戈铁马，长矛耸立。天兵列成一排，批甲胄，著铁链，举枫斧。在雷雪中闪闪发亮地盔下，窥不见一丝神情地死寂。
　　人群中一位灰衣老者慢步摇扇而出。
　　“天帝本不想绝情杀你，交出孩子，今日，便可饶你不死。”
　　女人艰难地扯起嘴角 “ 我，有何罪？”
　　“我的孩子，又有何罪？”
　　她铮铮地站在那里，视死如归般对上他的眼睛，苍凉一笑。
　　“你们这帮，假仁假义的伪君子。无非是怕业火燃起时，烧到你们自己罢了！”她将头上玄色帷帽摘下，轻轻扣在酣睡中的婴儿脸上，似是不想让他见这漫天遍野，尽是杀戮与血污，贪念与荒谬。
　　她拖着残坡的身子，用尽最后的力气，横空一掌击向天空。
　　妖瘴与金光相撞，霎时流霞粉碎，山崩地裂。
　　然一道青光从天劈来，直刺那女子面门而去，她直觉双目泵裂，有如抽筋剔骨，她大叫一声，单手捂住自己的双目，汩汩鲜血从她指缝一滴滴，砸在地下。她终是体力不支，跪倒在地。茫然地感受那无边无垠地黑暗。
　　终究还是寡不敌众吗…
　　原来最后看那一眼，竟是他们母子的最后一面，她知道，她再也看不到他了，她的孩子，他也不会再多苟活于世一天，她会被抽筋剥皮悬在酆都城门外，给其它孤魂恶鬼作为警示，警示他们不可逾矩，不可僭越，不可求离开这忘川水间，不可向往酆都冥府以外生活。
　　更不可爱上无法相爱之人，不可相信人间红尘的两心相悦，山盟海誓，白头偕老，一生一世。
　　她的一生不过是，春色易老，走马观花。
　　可，她的孩子呢，一个不足百天的孩子，他还没看过这个世界。
　　她再也不能看到他一点点地长大，看到她幻想了无数日夜的未来。
　　他会在忘川水边，卷着裤管赤这小脚，举着竹笼逮流萤。
　　他会在酆都城新年时，放一挂小鞭炮，贴对联，剪窗花。
　　他会有三两玩伴，偷鸟摸鱼，他们的欢声笑语会传遍大街小巷。
　　他会在奈何桥旁，看孟惘女给来来往往的人盛一碗半泥半水的浊汤。
　　他会久久驻足在桥边，看三生石前或男或女，或老或少，看他们相顾无言， 泪洒千行，阴阳两隔，人鬼殊途。
　　那时，作为母亲，她会告诉他，世间情爱，最是难舍，难解，难磨，难堪。他或许会想到人间看看，或许会一辈子呆在酆都冥府里做个逍遥的少年。
　　她想，不管他选择浪迹天涯或者继承衣钵。她都会由着他。

　　母亲，永远只愿孩子平安，可事到如今，什么都不能了。连牙牙学语的第一声“娘”都是她遥不可及的奢求了。
　　最后她俯下身，轻吻落在婴儿的额头上，隔着那片沾了血的皂纱。

　　她多想亲口告诉他。

　　即使这世间韶华易逝，春色易老，但总有莺歌燕语，鸟语花香。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来看他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