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不死》桑予

3、第 3 章

　　闻声仰头，她这才注意到在“肇事象”背上坐了一个男人，赤脚，花衬衫被风吹得鼓起，发丝跃动着热带日光的金辉。

　　南姣仍然在擦拭脸上的水，安静等待一个道歉。

　　终于，象背的男人愣神片刻后俯身，遥遥将手上的花递了过来：“抱歉，这个送你。希望你今天的心情依旧美好。”

　　标准的国语，说话时调子慵懒又温柔。

　　那一瞬间，南姣的耳廓似乎被皂角味的清风挠了一下。

　　树影婆娑，她隐约看到他琥珀色的漂亮瞳孔和略微上扬的眼尾。
　　所有的负面情绪就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烟消云散。

　　南姣不动声色打量对方。目光划过他的精致锁骨，移到衣领下若隐若现的胸肌，最后停留在那束花上。
　　还是抬手接过。

　　他们的指尖短暂相触，一个抬头，一个俯身，葱茏的树木和斑驳的光影将他们拢在同一片盛大光景中。
　　和煦日光在头顶铺开，他漂亮得整个人都镀了一层光圈。

　　南姣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移不开眼。

　　来这里的途中，小达说像这种原始而神秘的雨林总会存在一些美丽、威严、且又野性未褪的动物，但她没想到这些特性能用来形容人类。

　　“有什么需要我赔偿的吗？”象背上的男人又问。

　　南姣想了想，指指他的大象：“再喷我点水吧，还挺好玩的。”

　　霍池挑眉端详她半晌，似乎没见过有人的脑回路能是这样的：“要多少？半鼻子还是一鼻子？”
　　南姣被他严谨的询问瞬间逗乐，大笑起来。

　　后来小达回来，很诧异地问她是不是下水玩了，怎么衣服湿答答的。

　　南姣简单解释了两句，又问，“这边有没有什么大象营？”

　　“哦，有。”小达说，“Ban Kwan大象营。”

　　“那带我去吧。”

　　再次坐上摩托车一路疾驰，很快，他们到达目的地。

　　“这边的大象多数是从其他象园退休或者救助的。您要是感兴趣可以买一筐香蕉喂它们。”说到这，小达扭头看了眼南姣，却发现她已经目不斜视路过了边上甩耳朵的大象。

　　“呃……”小达不理解，“您不看大象的话……来这里玩什么？”

　　南姣想了想，背着手，眼里笼了点笑意进去：“找男人。”

　　“？”

　　没办法，谁让她越想越觉得刚才没加联系方式很可惜，所以才心血来潮到这边碰碰运气。
　　但环顾了两圈，除了游客和大象，没有看到之前那位能一眼就锁住她全部注意力的人。

　　南姣只得略带遗憾地低头给小达转了一笔钱：“算了，辛苦你帮我买点喂大象的东西回来吧。”

　　给完钱，她继续在象园里面溜达，往另外一片空地走的时候要经过某条小路，拂开挡在路旁的芭蕉叶，视线骤然开阔的同时，她脚步停住。

　　依旧是在成千上万笼罩下来的光束中，霍池正仰头摸了摸大象的鼻子。
　　他身形挺拔，修长的脖颈连着宽阔的肩线，后背的蝴蝶骨隐约藏在薄薄的衬衫之下。
　　整个人身体的线条非常漂亮，哪怕是赤着踩在地上的脚都堪称完美。

　　旁边的围栏里面还有几只大象，外圈零零散散的围了五六个游客和一个导游样子的人。

　　但南姣完全不关注他们，连他们的对话声都给忽略了个彻底。

　　她只能听见霍池清冽如山上雪的声音：“阿娅，今天辛苦。”

　　谁是阿娅？
　　南姣仔细眯起眼睛，发觉他说话时是对着眼前的……大象？
　　没错，就是那头喷了她一脸水的大象。

　　一直有听闻过大象智商很高，现在看来也确实。阿娅就像是能听懂他在说什么似的，用鼻子轻轻圈住他贴贴。

　　弄得霍池闷声笑起来。

　　—
　　小达找工作人员买了点苹果香蕉之类的东西，回来的时候还在一直感慨南姣出手大方，次次让他帮忙买东西都会给很多小费。

　　抱着一筐东西找了一大圈，最后刚从树林里钻出来，就惊喜地看到亭亭伫立在斜对方小路口的南姣。

　　他正准备过去，旁边有人喊了他一声：“小达！你也在这儿带客人啊？”

　　小达扭头，发现是同事。

　　“哦哟，巧了。你今天的红裤衩帅哦！”

　　两人乐呵呵聊了两句，小达挥手告别同事走出去几步，又看到前方有第二个熟人：“嗯？霍先生！”

　　今天真是稀奇，这地儿遇到那么多熟人。

　　霍池闻声偏头看过来一眼，点点头算作打招呼。

　　小达：“今天又来看阿娅啊？咦？您怎么没穿鞋？”

　　“在塔卡瀑布那边被冲掉了。”他仍轻缓地抚摸着大象鼻子，无所谓道。

　　“那您待会儿问问Lek有没有合适的鞋吧，不然不好回去。可惜，我如果今天不带客人就可以送您了。”小达说着指了指南姣。

　　霍池跟着扫过去一眼，目光一顿。

　　“霍先生，”小达下一声把他的注意力唤了回来，“那您今天是骑着阿娅回来的？”

　　“嗯。”

　　“难得您舍得骑它。”

　　说完这句话，小达便没有再攀谈。
　　他以为南姣在等自己，不敢多聊，很快打过招呼匆匆跑向她。

　　刚赶回到南姣跟前，他就听见她问：“小达，你和那人认识？”

　　她问的是霍池。

　　小达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的却是自己那个红裤衩同事。

　　“啊，认识的。”他老实道，“是我的同事。”

　　“没女朋友吧？”

　　“嗯。”

　　“也是导游？”

　　“昂。”

　　南姣终于把目光移到了小达身上，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番：“我听说你是你们团队里最帅的？”

　　“那当然了。”小达掷地有声，同时还骄傲地挺了挺胸脯。

　　“……”南姣回想了一下霍池那张脸，半晌扯出个笑容，“你这么自信，也挺好的。”

　　？？
　　不是，她刚刚撇嘴了吧？是撇嘴了吧？
　　什么意思！

　　回去的时候小达把小摩托车骑的飞快，看得出来自信心收到了严重打击。

　　和他不同，误以为自己掌握了霍池身份信息的南姣心情非常好，在呼啸的雨林晚风中问：“你同事叫什么名字啊？”

　　小达说了三个字。

　　南姣没听清楚，“啊”了两声。

　　“我说——他叫！！牛春华！！！”

　　“……”

　　这次南姣听是听清楚了，但她却恨不得自己这一刻是聋的。

　　谢谢，萎了。
　　好好一个大帅哥为什么会叫牛春花？

　　在不敢置信中抵达酒店。

　　小达把南姣送回房间，刚出庭院大门，一抬头看见霍池。

　　“嗯？”小达迷茫地确认了下酒店招牌，“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路过。”霍池神色很自然，低头垂眼拨弄了一下旁边的芭蕉叶检查长势，像是随口一问，“明天你们是去kai bae view point？”

　　小达：“这个倒不一定，那位客人比较有主见，她可能不乐意去。怎么了吗？”

　　“我明天帮朋友试飞，想起来你不是一直说想坐直升机？”

　　“我靠！”小达瞬间激动起来，舌头都有些捋不直，“我可以去嘛……噢不行不行，我没时间！靠！我怎么能这个紧要关头没时间！”

　　“没关系，”霍池的目光从芭蕉叶上抬起，“可以把你的客人带上一起——如果她愿意的话。”

　　说问就问，南姣很快接到小达打来的电话。

　　“免费坐直升机看风景！南小姐！这机会您一定不能错过！”
　　小达一边谴责自己的私心一边言辞恳切。

　　“可以啊。”南姣刚做完一整套塑形运动，此时正在压腿。
　　伴随着些许低/喘的声音通过电流传来，“明天随你安排吧。我这还有事，先挂了。”

　　……喘气声
　　……还有事……
　　小达是当着霍池的面打的这通电话。挂断后，他挠了挠头，没话找话道：“南小姐动作真快……今天还刚在说泰国是个适合做/爱的国家。”

　　话说完，面前的霍池忽地抽回自己捻着芭蕉叶片的手，毫无征兆地扭头离开。

　　“霍先生？霍先生！”
　　咋了这是？

　　“……”

　　次日一大早，南姣戴上墨镜出门。

　　小达已经在门口等待了，看见南姣今天的装扮呆了片刻。

　　其实她穿得很简单，但架不住人好看。

　　白色防晒衣，里面搭一件墨绿色小吊带，底下的微喇牛仔裤裹住笔直细长的腿。
　　再配上慵懒蓬松的黑色长卷发和玫瑰般艳丽的唇色，一下子能漂亮得让人失去语言能力。

　　南姣发觉小达愣神，习以为常地径直从他旁边走过。

　　小达连忙擦擦自己不存在的口水，三两步跟上。

　　白天在卡贝沙滩玩了会儿，下午六点，他们到达观景基地旁边的停机坪。

　　南姣此时已经有些累了，但为了给小达留点面子，她还是强撑着精神听他介绍。

　　过了会儿，她手里那袋莲雾吃到见底的时候，小达突然朝某个方向激动地招了招手，又扭头对南姣道：“麻烦您稍微等我一下。”

　　南姣眼看着小达跑远，最后停在某个人跟前。

　　嗯？
　　她连忙腾出一只手，猛地把墨镜往下拉了点，架在鼻翼上，仔仔细细确认了一遍——

　　旋翼已经运转起来，霍池站在掀起满天尘沙的直升机旁，略微低了头和小达说话，眉眼俊朗，浑身上下裹着的是勾人的惊艳，举手投足间自信又笃定。

　　是“牛春花”没错。

　　天边的最后一丝亮光完全被橘色彩霞吞没，然后像是承载不了负荷般“嘭”得在天际炸裂开，那一霎那霞光四散。

　　南姣干脆摘下眼镜放进包里，大喇喇直接看他。刚好小达和霍池说完话，兴冲冲地朝她招手：“南姣小姐，过来吧，可以上直升机了！”

　　“哦，好。”她略微扬眉，拾步走近。

　　小达早就迫不及待，率先手脚并用窜上去，南姣的脚步却停在跟前。
　　有些高，如果想要直接跨进这辆直升机的机舱有些困难，她又略带嫌弃地睨了眼布着灰尘的外壁。

　　最后只能把手抬到一旁站着的霍池面前。

　　霍池正在调试东西，没注意到。

　　南姣轻声提醒：“劳烦，”她弯了弯眼睛，定定看他，“扶我一下。”

　　霍池手上动作一滞，低了眉眼和她对视。

　　她翘了翘食指示意。

　　下一秒，一个温暖有力的手掌托住她的手，肌肤相贴，温柔的感觉铺天盖地把她包裹住。

　　南姣偏头朝他笑了下，然后撑着男人的手，略微接了个力，长腿一迈优雅地进了机舱。

　　防晒衣的衣摆轻轻扫过他的鼻尖，顿时有一股很淡的玫瑰香气袭来。
　　性感而并不艳俗。

　　霍池另一只手还虚虚放在她腰那边的地方，以防她刚才没站稳。确认她上去后便立即收了回来。

　　南姣朝他点点头表达感谢。

　　过了几分钟，直升机从停机坪起飞，缓缓升上高空。

　　“芜湖！”小达兴奋地乱叫。

　　南姣的想法却始终停留在——牛春花还会开飞机？现在当个导游要求这么高吗？

　　他们在满天红霞中呼啸而过，像是一头扑进了柔软的粉色棉花糖。

　　眼前的视线被海和天分割成了两半，海面也在这一刻被余晖撒上金粉，随着海浪一层层泛起磷光。

　　她坐在刚刚好能欣赏到他长相的位置上，看他哪怕在旖旎光影下也依旧过分清冷的脸。

　　这时霍池突然偏了下头，南姣连忙想要收回目光。

　　电光火石间，她看到他被霞光染成了玫瑰色的唇，和眨眼间有浮光跃动的睫毛。
　　以及高挺鼻梁上长着的一颗小小的痣。

　　冷和欲奇妙的交织。

　　南姣终究怕被他抓包，没再多看，甚至欲盖弥彰似的拿出手机拍风景照。
　　手臂一抬，防晒衣滑落。

　　赤道的余晖暧昧的落在她莹润肩膀上，再缓缓往旁边陷进细瘦的锁骨里，黑发散开，有几缕贴上她胸前被霞光氤氲得泛粉的肌肤。

　　她像一团光被揉在一起，塞进了无意间侧眸准备摁某个按钮的霍池眼中。

　　他手指轻微曲了一寸，很快不动声色地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