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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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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希进入小山海的位置是随机的。
当她出现在一处不知是何地的旷野之时,距离她最近的两位女巫神便似有所感,相视一笑,轻轻弹了弹灰白素雅的祭袍,两人转眼消失在原地。
颜希还没有来得及打量四周的景致,便听见一道含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说怎的今日卜的卦相这么好,原来是希希要来了。”
说话的女子名叫女祭,生得是花容月貌,她刚一出现,便未语先笑,声如黄鹂。
“出卦的时候我就说这事,你还不信我,现在可信了。”
后出声的女子名叫女戚,亦是冰肌玉骨,风华绝代,嗓音婉转动人,恰似莺啼。
原来她是入了大荒之西。
“女祭姐姐,女戚姐姐。”颜希轻快地叫着两人,一向端着疏离神色的脸上此时带上了亲昵,她抬了抬系着红绳的手腕,笑道,“上次你们说想要的空气炸锅,我给你们带来了,还有很多菜谱也一并下载到了移动硬盘里,你们可以随便看看。”
闻言,两位女巫神眼中的笑意更浓了。她们各抓住颜希的一只手,扬了扬衣袖,便带着颜希和所有包裹回到了她们的府邸。
忽然间,颜希听见三声锵锵清鸣,透亮轻灵,如同仙乐。不多时,鸾鸟、凤鸟和凰鸟身披彩衣,依次落地,瑞气逸散,祥云腾升,它们都是祥瑞的异兽,端庄优雅,令人见之生喜。
“鸣,凤,凰。”
颜希迎上去叫它们,忍不住摸了摸它们流光溢彩的翅羽,软而顺滑,触之如绸,不,是比最上等的丝绸还要优越的触感。
站在一旁的凰鸟见颜希这幅模样,优雅地抻了抻脖颈,忍不住调侃笑言:“若是喜欢,你薅祂一根羽毛便是了,看在那些动漫电影的份上,祂也说不得什么不是。”
“是极是极,夫人说的是极。没准祂左边的羽毛被拔了,还要伸出右边的翅膀再让希希来一根呢。”
凰鸟身边立着的是祂的丈夫凤鸟,听见夫人说话了,连忙顺着捧哏,好一幅妇唱夫随的模样。
“哼,你们就知道欺负我一只单身鸟!希希咱别理祂们。”鸣鸟被挤兑地轻哼一声,便不想理会祂们了,只缠着颜希问,“那小黑猫的电影出了第二部没有?动画新的一集呢?”
“没呢,要知道你爱看的,在我们那里可都是‘我和作者比命长’系列。”
颜希对这些东西原本是不怎么了解的,奈何她把各种消遣解闷的玩意儿带进来后,小山海里就多了好多“二次元”,她便顺势了解了一些,偶尔看上几集,也觉得有些趣味。
听见颜希的话,活了上万年的鸣鸟不以为意,凡人那如同蜉蝣一般朝生暮死的生命,说什么和祂比命长呢,只是,比赢了又能怎样呢……
“对我们来说,寿命又算什么,生死又有何惧,若不是困在这个小山海里,莫说作者死了,就算他投胎转世了,我也能把他揪出来,让他恢复记忆后接着画。”
鸣鸟语调幽幽,似有不甘地踢了踢细长的足,仿佛连周身的羽翼吉光也黯淡了几分。
颜希:……
恐怖如斯恐怖如斯,但不知为何有些想笑,不晓得那些鸽子们知道这个会有什么感想。莫名感觉有点惨,都死掉转世了还要被催更。
陆陆续续又有一些巫神异兽感而出现,随着到来的生灵越来越多,场面也愈发热烈欢快起来。
热闹的气氛戛然而止的时候,颜希正在给鸡腿裹面包糠。瓷白的碗碟盛着金灿灿的面包糠,白生生的手指正捏着鸡腿在其中滚动着。有只爱吃顽皮的小兽在颜希的身边留着口水。
有过这样的经历吗?闹腾的教室里,不知怎么突然变得好安静。
当时便是这般情况,喧哗声好像一下子褪去,就好像汹涌的大海在一瞬间冰封千里,连空气都凝固了——
颜希下意识抬起了头。
“哗啦!轰隆!”
一阵地动山摇,颜希还没来得及扶住桌椅站稳,便感觉心口出传来一阵巨痛,痛意逐渐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好似经骨寸断,叫人痛不欲生。
颜希一时受不住,顿时脸色煞白,冷汗淋漓,软倒在地,蜷做一团,有血色从她七窍沁出,半碗金黄的面包糠因为震动洒落在她身上,好些染上了猩红。这番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在她身边的小兽扶之不及,只能慌乱绕着她打转,其他兽、神们也纷纷围拢上来,神色微沉。
“糟了,外头地龙翻身了。”
“她的神魂要离体了。”
“快些救人!”
……
颜希闭眼时,满视野皆是猩红,耳中轰轰嗡鸣,只依稀可以听见一些碎不成句的言语。忽然,她只觉周身一轻,痛意稍逝,似有流水泠泠洗涤着她的神魂,她忍不住舒服地轻吟一声,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小晞?你醒了!”
颜希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便听见耳畔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熟悉是因为这个声音的音色和语调同她母亲的一模一样,陌生则是因为她的母亲已经去世九年了。
下意识,颜希朝着出声的方向看去,只一眼,她便瞳仁微缩,眼眶稍睁,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一声轻呼脱口而出。
“妈妈?”
眼前之人,和颜希离世九年的母亲宋瑾瑜长得一模一样。
听见颜希的称呼,女人似乎受到了什么触动般,身子一颤,目中闪烁起泪光。
“小晞,你肯认我了?”
颜希还没有来得及疑惑,就听见一个沙哑不耐的声音响了起来。
“妈!你不要被她这幅嘴脸骗了。她现在闯了祸,估计是害怕没人养她了,这才想要讨好你,心里指不定在打什么坏主意……”
说话的男孩莫约十三四岁,带着黑框的眼镜,像个乖乖学生仔。只是,他的话可算不上乖,他还没有说完,女人似乎生气了,她咬着唇呵斥:“言曙你给我闭嘴,不准这样说你姐姐!”
鼹鼠?言曙!
这个名字让颜希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她原以为自己这是重生了,但是现在看来,难道她其实是穿越了吗,只是不知道她是穿越到了书里还是电视剧里。
言曙被母亲训斥,不甘心地使劲踢了一下地板,也不愿意在这个病房里再呆下去,一扭头闷不吭声跑了出去,离开前,他还狠狠瞪了颜希一眼。
“小晞,你别管他。”言妈妈对着颜希安抚地笑了笑,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局促地抱来一个红色的保温盒,不安地摸了两下,温柔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做了几个菜,你看着吃一点吧,别饿着。”
说着,她把保温盒递了过来。
女人的手很粗糙,带着细纹,肤色偏黑。而那个保温盒看起来很旧了,但是擦拭得非常干净,只是到底有些年头,所以外壳有几处涂漆剥落了。
言妈妈见颜希的目光落在那露着不锈钢的地方,下意识用手指遮了遮,有些懊恼。
言晞一直生活在富贵的沈家,怎么可能用过这种旧东西,她应该买一个新的保温盒才是。
却不料,颜希的脸上并没有显露出什么嫌弃的神色,而是泰然自若地接过保温盒,还对着她轻轻笑了笑。
“谢谢妈妈。”
即使她知道眼前这个人并不是她真正的母亲,但是看着她和母亲一模一样的脸,颜希就不太忍心看见她难过。
“哎,哎,不用,多吃点。”
又被叫了妈妈呢。
顿时,言妈妈的脸上笑开了花。
用过饭后,颜希露出了一副些犯困的样子,言妈妈立马知情识趣地劝颜希多多休息。颜希自然点头称是,然后缩进被子里,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她便神色舒展,呼吸匀长,似乎是睡着啦。
见状,言妈妈拎着已经空掉的保温盒,轻手轻脚离开了病房。
房门关住的咔哒声传入颜希的耳中,一瞬间,那卷翘的长睫毛似蝴蝶翅膀那样一扇,如同鲜花盛开时露出花蕊,露出一双深邃灿烂的眸,而那眸子里分明丝毫睡意也无。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那个原本隆起的白色被子已然塌陷下去,伶仃纤细的双足趿着医院里宽大不合脚的蓝色拖鞋,哒哒哒走进了病房的卫生间里。
颜希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脸,顿时颦起了眉。
颜希很少化妆,毕竟她天生丽质,不施粉黛也好看。而就算她要化妆的时候,也很少这样浓妆艳抹。
她不习惯。
而镜子里的少女,一头长发,似乎挑染了十几个颜色,显得有些杂乱。她的脸上,则画着夸张到看不出原样的妆。粉底上得很厚,色号也白,白得有些像不见天日的吸血鬼。眼影是一种深紫色,眼线则画得很长,原本应是显得深邃的,但现在颜色晕做一团,反倒像个见天熬夜的大熊猫。而她的唇釉是黑色的,配着那眼睛那气色,很难不让人怀疑这小姑娘入院的原因是不是中毒了。
一想到刚才,她就一直是以这幅模样见人的,颜希就有些忍不住想要扶额。
用水尽力洗干净脸,颜希这才看清楚现在这具身体的真面目。
和十六七岁时候的自己一模一样,而且……
颜希的手摸上了眼下那颗分毫不差的红痣,嘴角微微弯起,神色却有些忧虑。
昏迷之前,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地龙翻身,什么救人之类的言语,想来,可能是她在睡梦时遭遇了地震,被小山海里的祂们救了吧。
不知道祂们会不会有事?而且,她还能再去小山海中吗?
颜希用手抚着眼睛,做了个深呼吸。
收拾好情绪,颜希从卫生间出来,就直径向病床走去。她记得医院的床头或者床尾一般都会贴着病人详情的小卡片,也许她可以从中得到一点线索。
不出颜希所料,她刚才躺着的病床上贴着一张白色小卡片,上面用黑色的水笔潦草地写着床号、住院号、姓名、性别、年龄等。
颜希看着卡片上的言晞二字,忽然感觉有一瞬间头晕……
“言晞!”似乎有个女人在咬牙切齿地叫着女孩的名字,声音里透着让人胆寒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