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象性定理[ABO]》棉毛山

54、第 54 章

　　可是这杯汽水还是没能喝见底。

　　这回是博纳打来的视讯通话：“我和瓦兹利得出去找旅店了。尼娅就拜托你了，回去的路上小心啊。”

　　瓦兹利也挤进来说：“眼看着尼娅喝了一杯又一杯，已经从酒精提炼出不得了的东西了。”

　　视讯通话里两个人的影像明显已经勾肩搭背地走出酒吧了。

　　奥尔罗陡然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他走到室外的小庭院。

　　安东尼娅小鸟依人地依偎在克莱恩的身旁。桌上散落着几瓶已经见底的美酒。

　　“没事，尼娅很安静，什么事都没有。”奥尔罗宽慰视讯通话里两位落荒而逃的好友。

　　栗发少女和褐发青年听到他的声音，同时扭过头来。

　　少女的脸上漫着两朵醉酒的红晕，克莱恩则明显好很多，起码是清醒的状态。

　　也许是青年较深的肤色看不出酒有多上头，但是他脸上明晃晃地穿插播放着“救命”和“快跑”两条讯息。

　　奥尔罗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安东尼娅一巴掌打在克莱恩的胸口上，说：“你果然说话算话！给我带的是上等货啊！”克莱恩脑袋歪在一边，嘴巴里飘出一团白乎乎的气体。

　　尼娅扒住椅背冲奥尔罗色眯眯地叫道：“喂，那边的小美人，怎么离我这么远？我喜欢你这样的。多少钱？多少钱买你一个晚上？”

　　奥尔罗转过身背对尼娅，捏着视讯通话里两个人的微缩影像愤怒地说：“你们俩说什么呢？明显就是极不负责任地把一个醉鬼扔给我了吧！我饭还没吃呢！”

　　琼纳斯走上前看克莱恩的情况，和奥尔罗一起艰难地把这对难舍难分的男女拉开。

　　另外几张桌子站起来几个魁梧的青年，立刻把克莱恩扶到了里面。

　　奥尔罗架住尼娅的胳膊，把她背了起来。

　　“尼娅？尼娅？”奥尔罗说，“还认得我是谁吗？别……别乱动啊，也别扯我衣服！哇你是借着醉酒的名头性骚扰的中年alpha上身吗？”

　　他背着尼娅，回头说道：“那我们先走了，多谢款待，琼纳斯。如果克莱恩醒了，让他跟我们说一声。”

　　*

　　“太谢谢你了。我们一直往前走，一会会就到瓦兹利的家了。”奥尔罗拎着尼娅的小皮包。可能是潜意识知道这个alpha不好惹，安东尼娅在琼纳斯背上明显老实多了。

　　“没事，克莱恩在那家店里，很安全。”琼纳斯说。

　　琼纳斯极其绅士地只握着尼娅的膝盖，绝不逾矩一毫米。安东尼娅摆了摆小腿，极不满意地说：“香味，香味没有了。”

　　琼纳斯低头看着奥尔罗：“她可能指的是你的信息素。”

　　奥尔罗向安东尼娅伸出手。安东尼娅果然安静了下来。

　　他撤回手闻了闻自己的胳膊，疑惑道：“omega的信息素真有那么香吗？一开始我还能闻到，现在慢慢习惯了就闻不到了。”

　　琼纳斯屏住呼吸，含糊地应了一声，又慢慢地做了几个深呼吸，顾左右而言他道：“下次，别让她喝那么多酒了。”

　　奥尔罗叹了口气：“她平时不会这样的，可能今天心情格外郁闷吧。”

　　安东尼娅在琼纳斯背上张了张嘴。

　　奥尔罗警铃大作：“尼娅？尼娅？要吐的话提前说啊！”

　　栗发少女又张了张嘴，嗫嚅道：“妈妈，爸爸，不要总是夸哥哥……他有什么好夸的。”

　　奥尔罗搓了搓后颈，那里的腺体气味最浓郁。少女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

　　奥尔罗从卧室里走出来，对琼纳斯说：“尼娅睡着了。你看要不今天就……”他斟酌着怎么委婉地说再见。

　　琼纳斯走到门口，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说：“你刚刚说还没吃饭？要不要一起吃一点？”

　　奥尔罗：“这么巧？你也没吃？”

　　琼纳斯：“是啊。”

　　“好啊，那走吧！”奥尔罗爽快地关上门。

　　“据说这一带有一家餐馆十分有名。”

　　“那还等什么？”奥尔罗说，“这顿我请你吃。”

　　*

　　这家名叫湖间小楼的餐馆果真如琼纳斯说的，飘香千里。

　　它的名称起得朴素。因为这幢小楼就在一片碧湖的正中央。奥尔罗白天乘捷运从上方路过这里时，还惊叹于波赫特这样的新兴星省还保持着原始森林独到的美感。

　　波赫特星省居民最早是从山中讨生活的。乘坐高速的空中捷运，半个标准时就能抵达山脚平原区。其巨大的山翼向外扩张，无条山棱犬牙交错，地势高低起伏，最高处是远处的万年雪山，鲜有人至，人坐在捷运带上，只能远远地膜拜它阳光下散发出的圣洁的光；最低处则是深峻的溪谷与宽广的湖泊；随着空中捷运由低往高走，植物呈现明显的高山气候带的趋势，混合树林变成针叶树林，它们的存在为波赫特星省的人们提供了生活所需的氧气和精神净化的乐园。

　　山脚的平原面积也广阔，此起彼落的山村大多设立在各个湖边，还有牧场和艺圃。只要是绿水青山的地方就会有人的生活和歌声。

　　如果是步行前往此地，看到的景色又与乘高速捷运不同。奥尔罗在纯净的空气中精神抖擞，沿着月色与华灯下的小桥，登上这座碧湖半岛上的小楼。

　　桥边挂着“客满”的牌子。

　　琼纳斯遗憾地说：“人满了，太不巧了，今天有人在这里包了场。”

　　奥尔罗没能在自助餐会上饱餐一顿，此时饥肠辘辘，他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说了句：“跟我来。”

　　半个小时前，他安置好安东尼娅后换上了自己常穿的机械师制服，此时他他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小楼，琼纳斯不明所以地跟着他。

　　奥尔罗拦住了一个行色匆匆的服务生：“你好呀，哪里出了故障？”

　　机械师的制服通常大同小异，修理技师和实习机械师的制服都是灰蓝色的，差不了多少。

　　服务生果然一脸的如释重负：“马上就要开始演奏声光琴了，但是音响设备却出了一点小问题。我们刚刚联系附近的技工，你们这就到了……”他看着奥尔罗身后的alpha，一时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这位是我的徒弟，”黑发的机械师微微一笑，“我应该往哪个方向走呢？”

　　服务生一指右边的走廊，嘟囔了一句：“现在连修理师傅都看脸招弟子了嘛？”

　　奥尔罗刚刚嘴上占了琼纳斯一个大便宜，他意识到自己的酒窝藏不住那阵窃喜，只好笑着说：“我们这趟来得值，还可以听声光琴的演奏，这可难得。”他带着自己新收的便宜徒弟进了大堂，才知道今天包场的原来是几对过结婚纪念日的夫妻。

　　老年或者中年夫妻坐在年轻时曾经约会过的位置上，挽着手交谈。琼纳斯和奥尔罗这两个年轻人的突然出现，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人类在这个时代活到两三百岁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真正稀罕的事情是可以和唯一的枕边人共度漫长的岁月。

　　先知时代的人寿命只有几十年，也不妨碍一些怨侣用尽一生的时光相互算计，彼此攻讦，甚至大打出手，夺人性命。

　　奥尔罗轻手轻脚地找了一桌空位坐下来，拿起桌上的小立牌：“卡里夫先生，娜塔莎夫人，这是您预留的位置。声光琴演奏开始时，请务必坐在座位上，获得最佳的观赏效果。”

　　奥尔罗双手托腮，热情地看向琼纳斯：“想吃点什么？娜塔莎夫人？”

　　琼纳斯无声地盯着他。

　　“好吧，”奥尔罗被他碧蓝的眼睛盯着看，心虚起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奥尔罗走出了那个宴会厅。20分钟后，他转了回来，琼纳斯还是保持着他离开前的坐姿。只不过他们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食物。原先的夫妻有事不能来过爱尼斯节，已经取消了预约。

　　美味佳肴的腾腾热气抓着热热闹闹的味蕾，可是琼纳斯却好像一无所有地坐在那里。奥尔罗似乎在梦里遇到过这样的场景，金发的少年孤身一人站在热烈的花丛中，就好像山顶的的雪永远无法落到人间。

　　奥尔罗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说：“这回放心吃吧，我刚刚去看了一圈音响照明和安保，稍微有点破的地方我都修了一遍。你就把这顿饭，当成是帝国理工的机械工程讲师兼贝格莱维基地实习机械师的劳务补贴，怎样？”

　　琼纳斯这才动手，给奥尔罗的碗里放了一串肉：“那你辛苦了，机械师先生。”

　　*

　　声光琴的演奏者在一片掌声中款款登上舞台，他拉开琴身上防尘的布罩，通体乌黑的琴宽厚的一头放在地板上，轻巧的一头放在演奏者的双膝上。演奏者坐上特质的椅子，按下琴身上圆凸的琴键，细长白皙的手指轻扫琴键中间的细弦。

　　“声光琴的演奏者和普通的演奏者不一样，演奏者需要一种奇特的天赋和心智。联觉？我记得似乎是这么说的。声光琴产生的辐射可以刺激脑部的视觉中枢，制造一种幻觉。真是神奇啊，经过鼓膜和耳蜗，最后却作用在视觉中枢上。”

　　场地蓦地黑了下来，机械师也不再说话，他已经完全沉浸在声光琴的演奏中了。他的眼睛在夜晚格外亮，似乎是浓缩了几万倍的夜空，将那些星星和月亮的光辉也藏在其中。奥尔罗瞪大眼睛望着虚空中的一个小点，那里慢慢鼓出一个个蔷薇色的小彩珠，像个气球一般越涨越大。弦音从低到高，再由高到低，那些蔷薇色的光点盘旋而上，又迅速落下，舞动时颜色变幻莫测，如同五彩斑斓的喷泉。

　　奥尔罗忍不住向那些光点伸出手。

　　乐声悠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黑发机械师的缘故，声光琴通过奥尔罗修理过的音响汩汩流淌而出的乐声，有一股令人陶醉的质感。

　　但是这乐声没能给予琼纳斯类似的愉悦感。他坐在漆黑的场地中，眼前并没有出现任何令人神往的彩光美景。只能听到音乐而已，对他来说，所有的美好只能吝啬地给他欣赏半份。

　　他静静地坐在原地，双眼逐渐适应了黑暗中的环境。他先是看到奥尔罗明亮的双眸，再是奥尔罗的神情——先是瞠目结舌，后又沉醉不知归处。如果把这个表情放在其他的地方，难免让人觉得傻气又滑稽。

　　可是对于琼纳斯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东西了。他尽可能长久地望着眼前人，一个念头突然一闪而过。

　　“如果我现在吻他，他应该也会以为是声光琴带来的某种幻觉吧。”他伸出手。

　　像是某种孩提时代就存在的联结一般，沉迷于声光琴演奏的奥尔罗也朝这个方向伸出了手。他们的手指指尖一相碰，琼纳斯就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