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梦依依》木森田

20、第二十章

　　“怪不得你要去玉芝兰。”
　　我依偎在吴振华怀里。
　　“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我当然希望李漱瑶能有个好归宿。不过，我觉得他们只是好友，只是享受彼此的友谊，倒不是要做什么。嗯，在我看来，漱瑶是个很有才气的人……这么说吧，如果遇上一个有雄心壮志的丈夫，她必定是个不可多得的贤内助。你瞧，她的才华，她的抱负，她的梦想是系在一个人身上，正因如此，她更需要一个出口。”
　　“我老师就是她感情的出口？”
　　“可以这么说吧。”
　　“可是，不是说男人和女人之间没有纯正的友谊吗？如果一个男人觉得一个女人很有魅力，他就不可能做她的朋友。”
　　“哦，你觉得老师和漱瑶彼此间，谁最有魅力？再说了，这就是漱瑶对丈夫的测试而已，如果他真的在乎，漱瑶就满足了。说实话，我们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呢。”
　　“哦，那老师太可怜了。”
　　吴振华说，如果有需要，李漱瑶会主动来找你的。
　　听到这话，我很高兴。我一直想做个靠得住的人，如果别人能信任你，把自己的人生难题拿出来讨论，而不只是一味抱怨、吐槽、把你当垃圾桶，那么，大概，也许，你真成了一个靠得住的人。

　　这几个月以来，我一直在等待一个后果。
　　我希望再次遇见那个女人。可自从那次之后，那女人就像消失不见了，再没出现过。再后来，一个星期接着一个星期的工作繁忙，我几乎忘了她的存在。她是谁？她从哪儿来？她在白许两家是怎样的地位？我一概不知。
　　秋天过去，冬天来了，随着白许两家的故事深入，我才算是真正陷进去了。怎么能不陷进去呢？

　　白思敏把舞女带回来的当天晚上，白淑贤就离家出走了。她没有带衣服行李，只拿了钱。那时候，她还小，还不到领身份证的时候，于是，也没有带身份证。
　　她走过了镇上的银行，走过了每天进出的学校，走过了同学家的小区，她本想就这么走过去，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到天亮，然后在车站等待最早一趟班车出镇。
　　可是，越走，她越害怕。
　　街上没人了，路灯也不怎么亮，偶尔出现的几个零星声响，则是一些男人正边抽烟，边遛狗。
　　她心砰砰跳，最终害怕淹没了勇气，她飞快地跑回了家。
　　父亲还躺在茶几和沙发间，咕噜声阵阵。
　　她看了父亲一眼，溜进了她自己的书房里。她轻关上门，在门后慌乱地呼吸着。
　　没发现吧，父亲没发现吧？
　　等了许久，她感到一阵冷颤。一望窗边，那窗户打大大开着，清冷的晚风跃跃欲试。
　　冷死了，我站在这里都冷得要命，父亲也应该很冷吧。
　　她拿着毛毯，走了出去。
　　父亲太重了，她搬不动他。犹豫半晌，毛毯盖上了。不知怎么的，正在这时，她突然觉得，父亲不像是睡着了，而像是死了。死了，躺在太平间里，身体硬邦邦的。她被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不行，她要去把这白色的毛毯换成金色的，不不，大红色的，上面到处跑着鸳鸯、凤凰、龙之类福气色彩浓郁动物的毛毯。
　　这么一折腾，第二天早上天刚亮，白思敏还没醒就首先打了个喷嚏。接下来，又是好几个喷嚏。
　　平常的感冒，再加上季节性的流感，白思敏足足病了二十天。
　　这二十天里，白淑贤为父亲烧饭，为父亲煲汤，送父亲去医院打针。白思敏要去看他的复印店，她就把他包成了个粽子，把他送到复印店门口。“你不许进去，我进去就好了。”
　　一来二去，白淑贤居然学会了小本生意的诀窍。
　　生意上有人照顾，家庭里也有人照顾，不是妻子，不是女友，更不是他自己。这让白思敏很难过。在他看来，女儿的能干，女儿的付出，女儿的敏感以及女儿的聪慧，都是对他的折磨，让他后悔，让他痛苦。他该怎么办呢？他想找个地洞钻下去，找个无人问津的避风港躲起来，可是，每当他想要离开，女儿营造的快乐温馨的家庭气氛就让他迈不开腿。
　　他做了个决定。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是女儿想要的，他都会给她。
　　那年冬天过后，白思敏从过去的悲痛中走出来了，他为妻子梁淑敏而活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不可追回，不可懊悔。但他为他女儿白淑贤而活的日子还没开始，还有修整的可能，最重要的，还有长长的未来。

　　被父母宠溺的孩子，总是幼稚，任性，自我为中心，且因为对外面世界总是处于无知状态，动不动就容易生气，暴怒。如果再不稍加注意，那些孩子最后只能回到父母的羽翼下，孱弱又痛苦的活着，漂亮却怒气冲冲。然而，白淑贤正好与之相反。
　　她知道她的责任，知道她想做什么，想要什么。父亲的爱，不过是让她乘风起浪的黄金之翼而已。
　　多年来，她看着复印店成长，生意越来越好，劝说白思敏开了一家分店，之后又开了四五家。到她上高中那会儿，复印店已经开到省城去了。白思敏整日忙碌，无暇顾及其他，于是，白淑贤就主动要求住校。当然，后来打听了住校的各方面的好坏，她还是听任父亲的安排，住进了学区楼住宅里，属于自家的那间租屋。
　　那是她的小天地，是她梦想的宝浪鼓。她读了太多的高中生的故事，读了太多小小留学生在外生活的故事，心里着实羡慕。于是，从高一开始，她就埋头为去达特茅斯大学做准备。
　　她先要什么，都会去努力获得。
　　白思敏笑她，“你明明可以不劳而获的。”
　　白淑贤笑了。她心想：“可以吗？妈妈不就是我不劳而获得来的，可是结果呢？”
　　她摇摇头。
　　白思敏说：“怎么？父亲说的不对吗？”
　　她不想再谈自己的问题了。“明天还要考试，我得去复习了。”
　　考试过后，她收到了好几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达特茅斯大学，宾夕法尼亚大学，波士顿大学，杜克大学，还有埃尔莫斯大学。最后，她选择了埃尔莫斯大学，一个被成为“四小常春藤”的著名私立学校。
　　去机场送女儿离开的那天，白思敏想，“本该是天真单纯的少女，却担负了许多责任和压力。真不知道如何待她才好呀。”
　　多来年，他都尽力让女儿高兴，但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女儿太懂事了，这让他有些心酸。
　　但他从没想过，女儿会帮他找个后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