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江莫晚》失野丶

3、莫晚

　　这小的，说来也巧，是老秀才刚搬来两三年一个除夕夜捡来的。
　　当时老秀才独自一人早早去了永康县城，天还未亮。永康县城离向北村有个几里地，老秀才赶早不赶晚，要早点给王府写完。可是去了约莫半个时辰不到，便急匆匆的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还抱了一个孩子。就是这年，王府没有更换门对，也是这年，向北村添了一名男丁。
　　待到天亮以后，村里才陆陆续续传开了，几个好热闹的妇人便去老秀才家里看个究竟了。是个约摸刚满月的幼儿，是个男孩，长的可可爱爱，在破旧的襁褓里看着众人笑呢。老秀才更是高兴的不知所措。
　　相比看上一段好文章，老秀才会把自己锁屋子里大笑不止，有了幼儿的高兴，就是完完全全的高兴，一天到晚合不上嘴。
　　从对酒席的大操大办，到给每家每户上门说日子，都足以看出老秀才的心诚了。就连县城王府的管家都被请来了。
　　酒席上，老秀才喝的两颊绯红，眼神飘忽不定，把一碗酒重重放在桌子上说道：“我、我与这孩子有缘，今年是猪年，小名就叫小亥吧，大名过几日再说。” 老秀才刚说完便倒地呼呼大睡，让来吃席的邻居街坊哭笑不得。
　　过了一两日，老秀才才说小亥官名叫莫晚。老秀才的姓氏如同写的字一样少见，姓莫名守。
　　莫晚能平稳的长到五岁，是向北村的功劳。因为老秀才看书时常‘入定’。就是看到一篇好的书，会十分投入，就像你在背后踹上一脚，也丝毫不会理会，头悬梁锥刺股，不过如此了吧。这点看书确实是不错，可是看孩子，却让人担心不已。
　　所以莫晚自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经常去邻居家蹭饭吃，街坊邻居自然不会介意，反而很是高兴。让原本忙累一天的庄稼人，也能由心而笑。
　　到了大一点，莫晚不知是吃够了邻居家的饭菜，把目标放在了全村。而全村也开始有些烦躁了，不是说莫晚饭量有多大，而是莫晚的性格。不知是仗着老秀才是唯一的读书人还是本身性格就如此。胆大妄为，而且及其好动，祸害起来实属向北村一霸。
　　要不是莫晚长相在风吹日晒的庄稼人里长的出众，邻居家的妞子也不会一直缠着他。
　　妞子是邻家赵木匠的女儿，年纪和莫晚相仿。赵木匠可是个手艺人，村里大多有儿子和妞子年岁差不离的，都让儿子和妞子搞好关系，哪怕以后倒插门，找木匠这个不算高的高枝，是不能错过的，也好过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
　　妞子是有个官名的。不然就没有老秀才家里唯一拿出手的太师椅。妞子一两岁的时候，赵木匠去找老秀才取个官名。老秀才想都没有想直接说了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叫淑窈吧。”赵木匠哪听过这种文邹邹的话，只觉的这两个字生僻，便一个劲的点头。最后还做了一把上等木材的太师椅。老秀才也是半推半就就收下了。
　　妞子也是从走路开始，就一直干一件事。莫晚干一件事是祸害，妞子是跟着莫晚。除了睡觉，基本一直在莫晚旁边。
　　七八岁的一个三伏天，莫晚和妞子在田埂上歇息，歇息会莫晚打算去看看张爷爷地里的西瓜熟了没。妞子踢着一株小草说道：“小亥哥哥，你长大后会干什么去呀？会和你爷爷一样给别人写大字，看书学的满肚子学问吗？”
　　莫晚不由得撇了妞子一眼，不是撇妞子，是对妞子说的话极其不满。莫晚一屁股坐在田地里说道：“呵！写大字能赚几个钱？能有什么出息？我以后，可是要当剑客。”
　　妞子听自己娘亲说过，说读书人错过可就求不得了，说要是长大后莫晚性格收敛很多，莫晚是最适合当女婿的。娘亲还说了，当今世道，读书人，是最有出息的。不用干什么重活，看东西，说道理，也比普通人要明朗很多了。
　　可是今天这个自己从未听过的‘剑客’，彻底打乱了妞子对读书人和出息这二者间的平衡。
　　当天夜里妞子还问娘亲什么是‘剑客’，妞子娘想了很久，还是摇了摇头。妞子又跑去院里问那个出过远门，见识也多的爹。赵木匠刚好在椅子上歇息，听了女儿的话，赵木匠哈哈哈大笑说道：“剑客就是背一把很长的菜刀，到处跑，那玩意儿，能有啥出息？”
　　和妞子一样恍惚的就是莫晚嘴里的张爷爷了。张爷爷恍惚的是见了自己二亩西瓜地已经惨不忍睹，还以为自己真的上了岁数，看花了眼。可是不论怎么看，确实是什么都没了。妞子恍惚的是，这个剑客，真的会比读书人，还有出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