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两道》机器001

29、第二十九章 水底星

　　行缨最近似乎很闲，隔两天就来三生万物楼，行风拿手抵额看书，挡住了旁边人殷切的眼神。

　　“啪..”，行风头疼的把书放到桌子上。

　　“太子殿下有什么事情可以直说”

　　行缨腆着脸靠过来：“阿风，好阿风，我们出去玩吧”

　　“不去”

　　行缨不死心，诱惑道：“想不想看我把星星摘下来”

　　行风尖尖的耳朵动了动，哦？

　　一顿忽悠之后，行缨拉着“勉强”出门的行风往外面走，二人穿过九曲回廊英山假石，穿过沸沸嚷嚷嬉嬉闹闹的人群，到了不归山的湖边。

　　不归山是一座不算高的山，相传九天之上的神女下凡，与凡人相恋，在此地盖了一所茅草屋，男耕女织，因为触犯天条，天上的雷霆降下将这里劈成了一座山，凡人被神女的神力保护安全的活了下来，之后日日夜夜守在这里，眼泪化作湖水，身躯风化在此，以等心爱的人再次回来。

　　行风面无表情的看着听着行缨介绍这里的由来，开口更正他。

　　“这座山玉树苍苍，山灵地秀，如果被雷霆劈过它还会让他长花长草吗？另外，人的眼泪是咸的，你说的应该是海水，而不是湖水”

　　迎着行缨“哀怨”的眼神，行风冷漠的向前走，到了湖边。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行缨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掏出来一大堆吃食，强迫的抱着行风坐到了最大的一颗树上，行风起身想往下跳，却被一把抱在怀里，身后的人小声乞求道。

　　“小星星别走好不好...”

　　月上柳梢，星星点点

　　湖水就着月光，点缀着明亮的星星，行风的心也静了下来。

　　行缨从袖子里掏出来一颗巨大无比的明黄随珠，行风差点被这道光闪瞎了眼。

　　“你干嘛”

　　“送给你，这是我集天地日月之精华才炼出来的随珠”

　　“信你才有鬼”

　　行缨讨好的摇了摇他：“要不要嘛”

　　行风冷漠：“不要”

　　行缨：“不要我可丢了啊”

　　行风：“丢”

　　“嗖”，明亮的随珠顺着一道完美的线条，像是一颗流星一样被抛入湖里。

　　“你！，行风有些急：“这么珍贵的东西随便就扔了”

　　行缨耍赖：“不管嘛，小星星妒忌我有其他小星星，我当然要丢掉它了”

　　行风没搭理他，跳下树，挽起袖子就要往湖水里走，却被行缨大力的拽歪到地下。

　　头疼的把地下的人拉起来，轻叹一口：“阿风，湖水那么凉..”

　　行风从地下站起来，眯着眼冲他笑，语气里满是命令。

　　“好啊，那大秦尊贵的太子殿下去捞”

　　“好好好，我捞...”，行缨举手做投降状，讨好的看着他。

　　“去”

　　行风本来在跟他斗气，想着这人服个软也就算了，谁料到他竟然真的挽起袖子往湖里走。

　　“捞不到别上来”

　　往湖里走的人头都不回，摆了摆手：“放心吧”

　　湖不大，一眼就能望尽眼里，随珠很亮，一眼就能看到莹莹的黄光，但是真的往湖里走的时候，行缨才感到这湖有多深多冷，只能浑身运转内力憋了一口气往湖里扎了下去。

　　岸边的行风看到这一幕紧张的心都提起来了，大声的喊他：

　　“秦楚缨！！！”

　　“在”湖里冒了颗头出来，行缨在湖中心浮水，笑着看向他。

　　行风长舒一口气，疲惫道“别捞了上来吧...”

　　行缨冲他笑笑：“我已经看到了，捞到就上来”

　　没等他回话，便又一头扎了进去，行风紧张的屏息看着他。

　　山上走过来一个樵夫，看到他站在那里热情的喊他。

　　“小公子，遇到什么事情了，要我帮忙吗”

　　行风摇了摇头，湖里慢慢的冒出了一个明亮的东西，似乎被什么东西顶着，直到出来一半的时候樵夫才看清，白着一张脸丢掉了柴火边喊边跑。

　　“啊啊啊啊!!!水鬼啊水鬼!!!”

　　行缨头顶随珠，头发湿漉漉的粘在脸上，上面夹着几根草，因为湖水太冷，冻的面色苍白，牵强的扯了扯嘴角，向他游过来，讨好的双手奉上随珠。

　　行风垂着眼，接过随珠，主动拉着他的手，将他拽上岸。

　　“先带你去换身衣服吧”

　　“好”

　　...

　　春花秋月何时了里，秦兆红着一双眼开门，正好跟门外的人对视。

　　“你...”二人同时开口。

　　秦兆羞耻的扭过头去：“你闭嘴”

　　“行腾进来”

　　宇文腾迎着四道毒辣的目光，梗着头往里走。

　　“砰”

　　一声门关上了，虞美他们三人迅速围了上来，挑剔的看着谢愠。

　　“家产多少...”

　　“武功多高...”

　　“干嘛的...”周霆问完这句话之后，就有三道眼神扫过来，干巴巴的笑了一下“你们继续...”

　　谢愠坐在二楼的扶栏上，屈起一条腿，双手抱臂，大红的衣摆随意的搭下。

　　“家产要多少有多少，造金屋把你们小王爷藏起来都可以...”

　　“至于武功嘛，在你们小王爷面前，我永远没有武功...”

　　虞美上前似乎不小心的踩到了他的衣摆。

　　“听说魔教美人多啊，什么时候带我们去见识见识”

　　谢愠没理会被踩脏的衣角，慵懒开口：“我没碰过任何人，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些人，主要还是你们小王爷一消失就五年，事儿办的漂亮”

　　“刷..”

　　门从里面打开，宇文腾跟秦兆目色凝重的走了出来。

　　“你们先走吧”，秦兆扭过头看向一边，脸色羞红，难以启齿道：“我还有些私事要处理”。

　　秦兆走在街上，看着旁边跟着的人，扬了扬矜贵的下巴：“跟着我干嘛”

　　谢愠贴到他后背上，调笑道：“我不就是你的私事吗”

　　秦兆：“我要进宫，你进得去？

　　谢愠挑眉：“小王妃他们都敢拦？

　　“闭嘴！！

　　看着满脸通红冒烟的人，谢愠好心情的抬腿跟了上去，然后在皇宫门口被人拦下。

　　秦兆站在宫门里，看着外面铁青着脸的人，用手指了指他，再用大拇指指向自己，挑衅道：“来啊小王妃”

　　说完又对着守将叮嘱了两句，后面那人千万不能放进来。

　　守将肃然起敬，郑重承诺

　　“是，王爷”

　　谢愠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皇宫的深墙大院里，嗤笑一声，转了个弯，脚尖一点，整个人恍如谪仙般红衣飘飘踏上了宫墙。

　　再一回头身后站满了守卫，有些尴尬的看着眼前的人，乞求道。

　　“阿兆...”

　　秦兆冲他笑了笑，一挥手，身后的守将冲了过来。

　　“抓起来，绑到我宫里”

　　“是，王爷”

　　秦兆去找王上面谈，谢愠被绑到他当时作为皇子的宫里，手腕一翻就解开了绳子，颇有兴趣的看着周围的一切，甚至找到了秦兆小时候玩的小鸭子。

　　谢愠拿着小鸭子失笑，看着周围的布置，想象着秦兆从小到大在这里生活的模样。

　　想归想，可惜人不在，谢愠从窗户翻出去，像在自家一样在御花园散步。

　　哦？

　　前方有几个少年正围着一个人，谢愠蹲到亭子上，看他们把人推到水里，在一旁大声嘲笑他，然后结伴离开了。

　　水里的少年身形瘦弱，看起来有点眼熟。

　　皇室霸凌？

　　谢愠脚尖一点，将人从水里抓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

　　少年吃力的咳着水，苍白的脸上泛起潮红，谢愠摸了下他的额头，很烫。

　　从怀里取出一包药丢到他身上：“这是解毒药，随便吃点”

　　少年接过药，小声道谢。

　　再抬头时，救他的人已经不见了，望着远去的背影，秦离喃喃道：“哥哥..”

　　谢愠按照自己的记忆，找到了他一开始呆的宫殿，笑了笑将小鸭子放回了原位，手腕一翻，重新将自己绑了起来。

　　秦兆跟王上谈完事情之后，揉着头往外走，明英关切问道。

　　“小王爷，不如坐车驾出宫吧，想去哪儿里也快一些”

　　秦兆点了点头，坐上车驾：“去宰相府”

　　宰相府

　　虞美听完秦兆的话之后，面色凝重。

　　“所以离国是打算摒弃屠城的前仇，欲跟南疆交好，一道对抗我大秦？”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虞美沉思：“月国是什么态度？”

　　秦兆“月国大张旗鼓想要跟大秦邦交，背地里不知道在计划着什么”

　　虞美两眼一眯，胸有成竹道：“月国那边我来打听”

　　秦兆抿了抿嘴，藏不住的笑意：“美人计？

　　虞美：“......”

　　虞美：“武林最近也是暗潮涌动，听说都想当神仙长生不老，疯了一样”

　　秦兆想到几年前岱岳查的各门派离奇消失的事情，莫名感觉他们可以联系到一起，就是不知道他消失的这几年，这件事情查到什么阶段了。

　　...

　　月上中天，昏昏沉沉

　　虞美看了眼窗外，沉吟一下：“天色已晚，不如在这里用膳”

　　“嗯”

　　二人沉默的吃着菜，心里担忧着大秦。

　　虞美：“你跟谢愠怎么样了”

　　秦兆：“......”

　　虞美：“怎么不吃了？

　　秦兆整个人突然陷入了一种让人难以理解的痛苦中。

　　“我..好像把他落在皇宫里了...”

　　虞美：“？？？”

　　“喂，落都落了吃饱了再去啊...”

　　看着狼狈跳窗跑出去的秦兆，虞美无奈的摇头，继续吃饭。

　　皇宫

　　谢愠睁开眼，看着外面深黑的天，算了算这是自己打的第六个盹，手一翻把自己重新绑上，闭上眼，准备再睡一觉。

　　刚闭上眼没多久，就听到门口传来了动静。

　　秦兆走进来就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噘着嘴，像是被主人丢弃的小狗一般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没忍住咧了咧嘴角。

　　“别装了，自己解”

　　谢愠遗憾的看了眼手上的绳子，轻轻一翻就解开了。

　　秦兆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饿不饿，想吃什么”

　　谢愠刻意拉长着尾调“饿~”

　　“想吃小王爷煮的面~”

　　秦兆转头往外走：“饿死吧”

　　片刻后，谢愠眼里含笑看着口是心非的某人端着一碗面走了进来，乖乖的跳下床，坐到桌子边。

　　取来秦兆平日里用来洗漱的面巾垫到下巴底下，将碗放到自己的面前，斯文的吃面。

　　秦兆没打断他，从袖口取出一摞纸皱着眉头看了起来。

　　谢愠一边吃面一边看着他，温声开口。

　　“怎么了”

　　秦兆瞥了他一眼：“妇道人家别多管”

　　谢愠：“......”

　　一碗面吃的再慢也有吃完的时候，秦兆唤人来将碗筷收拾了。

　　“走吧，小王妃”

　　...

　　二人并肩站着安静的往前走，悠长的回廊将他们的身影拉长，许久许久之后，秦兆停住，静静的站着原地。

　　谢愠回头冲他明媚的笑着，也没有问他怎么了，只是陪他站在那里。

　　“谢愠你...当日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谢愠嘴角咧了下来：“那时候，是真的起了死志，若不是没亲眼见到你的尸首，我怕早于那场大雪同葬岱岳了”

　　说到此处，谢愠自嘲了一下：“于我而言，世间没你，我已然是死了”

　　那日铺天盖地的大雪，笼罩了整个岱岳，谢愠独立风雪中，只有一颗心跳的火热，却失了魂，后来魂安在了魔教，心却活不下来了，他想起小时候偶遇了一个桀骜不羁的青年，他跟他打了一架，那人不怒反笑，跟他说了一大堆话，明明过去了很久，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身乃无常而有生灭，唯心常住不变，此即于身起断见，于心则起常见，盖身，心与二者与善恶，苦乐等，皆为密切相关，无法独自存在，若身为无常生灭，则心亦然，若心为常住不灭，则身亦是，故以身心一如为法界之真相。

　　茕茕兮不遑寐，目脈脈兮寐终朝

　　他想他的心死了，魂在有什么用？不如让他们全都消亡，也算是身心如一了。

　　那时巽风还在山上，他拉着坎水的手跟他说：“一切法，色如聚沫，识如梦幻，若以色见万般事，以音声求诸般，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他一瞬间被点醒了，要是他没死呢？在哪儿里逍遥快活？后来他开始恨他，厌他，恶他，靠着这份积怨活了下去。

　　但是见他的那一瞬间，他什么恨都散了，什么愁什么怨久远的他都记不清了，心跟魂都在叫嚣着，我想你了。

　　“对不起...”秦兆红着眼道歉。

　　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摸着他的头，好听的声音在整个回廊上回荡，游丝的气息带着些温热，像双无骨的酥手，一下一下的安抚着他踌躇烦躁的心。

　　秦兆嗦了嗦鼻子，闷声闷气道：“虽然我错了，但是你找男人这件事情，我还是不能原谅你”

　　手一下子僵住了，秦兆不满的拿头往上顶了顶，谢愠顿了顿，无奈的笑了一下，低沉的声音里满是宠溺。

　　“阿兆想怎么罚我呀...”

　　“罚你找不到我...”

　　谢愠有种大事不妙的熟悉感，想要拿手扼住他，仅抬手的功夫人已经消失不见了，空气里只有淡淡的龙涎香味。

　　谢愠：“......”好。

　　...

　　行缨站在后面沐浴，顺便换掉那身湿漉漉的衣服

　　门外两人压低了声音在说话。

　　“我查到了解药的最后一味药材”，行风眸子微张，有些紧张：“是什么...”

　　“真龙天子之血”

　　行风哑然：“...这”

　　“当年王上身体抱恙，而且帝星日益黯淡，已经算不上真龙天子，只靠着残存的龙气坐在王位上...而且，真龙之血必须是心甘情愿奉上，否则便与世间万般草药相克”

　　“一日一碗，连煎七日”

　　“师兄的意思是...”

　　“所谓真龙天子，气盘盖四海，能御天下，运则五方通达，同享大秦之国运”

　　“届时真龙归位，王上命不久矣”

　　行风心里有个荒唐的想法：“所以...”

　　清哉有些淡薄的开口：“天下苦秦久矣，改朝换代倒不必，王位上换一个人却是顺应天下之势...”

　　“二皇子虽无才德，但母族势大，其他皇子都匍匐在权势之下，唯一堪得上真龙天子的只有一人...”

　　“大秦太子，秦楚缨”

　　行风没由然的沉默了。

　　楚缨换完衣服后无聊的坐在桌边，行风看着窗户上那道俊秀的身影，心思复杂难辨。

　　“吱呀..”

　　门被推开，楚缨殷切的看着走进来的人，低沉着声音：“星星..”

　　行风看着他好看的眉眼紧紧的握着手，嗓音有些干涩：“朝堂现在不安稳吧”

　　提起朝堂，楚缨的神情有些冷冽“内忧外患，一触即发”

　　话音一转撒娇道：“要是小星星肯帮我就好了”就能每天把你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之后行风便与我封侯拜相，位极人臣，富贵加身，到时候我为君，你为臣...”

　　“好”

　　“什么？楚缨的眼眶微微睁大。

　　行风低声重复：“随你入朝堂，封侯拜相”。

　　再抬头看向行缨的时候眼里却是诡谲暗流，假以时日，君为帝，吾为臣，帝君两不同，君臣怎相拥？

　　可惜沉浸在喜悦里的那人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

　　楚缨，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