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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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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朝,你别不高兴了。”唐瀛往杜宁朝手里塞了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
杜宁朝勾了下嘴角接过,却没半点吃饭的心思。
唐瀛无奈地托着下巴,杜宁朝这样已经一周多了,肉眼可见地憔悴,眉目间也清冷了下来,像变了个人似的。
“宁朝,你放心,有程兄帮你,你不是说程兄很厉害吗?”
杜宁朝淡淡地摇了摇头,这几天他几乎连程溢的面都见不到,有时见到了也说不上话。
杜宁昆是不拦着他去店铺,可目前他,连同他的店铺,都像是隐形的,毫无存在感。虽然之前,自从杜老爷病倒后,他也是没什么存在感,但现在比之前更甚,连个眼神都不被给予。
这样的情况,他还能在杜府生活下去吗?
连家都没有了归属感,杜宁朝自嘲地笑了笑,彻头彻尾的孤儿。
很多次,杜宁朝都想跟程溢好好谈谈,可是每一次,杜宁昆都在程溢身边,听着他们交谈甚欢,杜宁朝觉得最后一点让自己温暖的东西都消失了。
唐瀛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在旁边唉声叹气。
当杜宁朝回到杜府后,才发现,还有一场更大的变故在等着他。
黑漆漆的庄严大门上,杜府的牌匾荡然无存。
怎么回事?!
杜宁朝小跑着进了门,发现牌匾被随意地扔在院子里,其上有了几道裂缝,杜春儿和杜宁昆正在内堂等着他。
“宁朝回来了,咱们也算人齐了,今天让各位掌柜还有张管家、程先生来这儿,是要宣布一件事。”
杜宁昆站起来,双手背后,昂首挺胸,扬眉吐气道,“各位也都知道,我本来姓秦,因为一些误会来到杜府,如今,误会消除了,秦家派人请我回去,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就是秦老板了,至于这个府宅嘛,理所当然要改成秦府。”
杜宁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说什么?”
杜宁昆斜着眼看向杜宁朝,“怎么,听不懂话吗?我说,从今天开始,杜家庄就没有杜府了,这里是秦府!”
杜宁昆得意洋洋地拍了拍立在一旁的牌匾,上面大大地写着“秦府”二字,“张管家,去把这块牌子挂上!各位掌柜,秦氏成衣店的牌匾我都做好了,会派人送去,你们记得换上。”
杜宁朝愤然起身,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杜宁昆,你太过分了!这里是杜府,你要姓秦就回去你的秦家庄!”
杜宁昆伸出食指指向杜宁朝,“哪儿有你说话的份!以后你想在秦家混一口饭就老老实实待着,不想混就给我滚出去!”
杜宁朝被气得几欲呕血,“你,真没有良心!你对得起我爹吗?!”
杜宁昆冷笑,“我对得起我爹就行了,应该是你要对得起你爹,可惜啊可惜,连你爹都不相信你,废物!”
被秦家认可,让杜宁昆多年来的屈辱和隐忍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放肆地奚落着杜宁朝,像曾经在秦家被对待的那样。
“还等什么!张管家,还不快去挂秦府的牌子!”
杜宁昆的厉声训斥让杜府的老管家实在忍不住了。
“你个狗娘养的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继承的杜府家业,今天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揭穿你!”张管家本以为杜宁昆能好好地经营杜府,那也便罢了,他知道少爷不擅做生意,可是眼下,杜宁昆却欺人太甚,他竟要把杜府变成秦府!
“你个老不死的东西,你说什么!”
“少爷,老爷去世那天下午,我听到了点动静,以为老爷身体不舒服就去看看,结果在门边听到了杜宁昆和老爷的对话。”
“你个老东西,给我住口!”杜宁昆一脚把张管家踢倒在地。
张管家却咬着牙继续大声道,“是他,是他逼着老爷签的字!他说,如果老爷不把家业给他,他就让少爷无家可归,只要老爷签了字,他就保证少爷一生无忧吃穿不愁!是他用卑鄙手段骗取了杜府的家业!白眼狼,老爷就不该收留你们母子!”
杜宁昆又是一脚,把张管家的牙都踹掉了,鲜血淋漓,“老东西,让你胡说!我踢烂你的嘴!”
杜宁朝本已呆住,看到鲜红的血才反应过来,扑上去护住张管家,“张伯,张伯,你没事吧!”
张管家摸了摸杜宁朝的头,像个慈爱的长辈,“少爷别哭,他是坏人,会遭天谴的,你要好好的,别辜负了老爷的一片心,他只想让你好好的。”
杜宁朝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他只是不停地用手擦着张管家脸上的血。
杜宁昆阴沉沉地看着眼前的狼狈的两个人,“老东西,你说出来又能怎么样!你看看你这个白面娃娃一样的少爷,他有什么用,呵,这个家我说了算,我说它姓秦,它从此就不能姓杜,有谁敢反对?”
杜宁昆满意地扫了一眼沉默的众人,权势带来的满足感让他有些飘飘欲仙,不过是一群下人,算什么东西!
“我反对。”
突然出现的一个冷静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感觉,杜宁昆就要暴吼出声,却在看到那人样貌时愣住。
“……程先生?”
程溢站起来,“我反对将杜府改成秦府,当然我知道我的反对没什么用,但我只做杜府的账。”
杜宁昆的表情僵住,程溢对他来说有妙用,他本打算带程溢回秦家,让秦家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看看,他的麾下有着什么样的能人,而且,这些天,他也和程溢谈好了,他不懂程溢怎么突然变卦了。
“程先生这是做何?”
“如果你执意要将此处变成秦府,那我这就算是宣战吧。”
程溢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杜宁朝,他本打算跟随杜宁昆,把杜府的生意摸透,多结识一些生意场上的人,之后再去辅佐杜宁朝。可眼下,他必须要站在杜宁朝这边,他怕杜宁朝崩溃,也怕自己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没有陪着他,以后再怎样也无济于事。哪怕,理智告诉他,这会走一条更难的路,再忍忍才是对的,可是这一次,他没法理智。
“宣战?”杜宁昆重复了一遍,又嘲弄道,“程先生,你凭什么向我宣战?是不是我给了你点脸,你就把自己当回事了?我手里有杜家,身后有秦家,你有什么?还宣战,真是太可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程溢把杜宁朝和张管家扶起来,对着杜宁昆一拱手,“凭我自己,秦少爷,走着瞧。”
杜宁昆表面上在冷笑,心里却是怒极,“既然如此,都给我滚!”
程溢却好似没有听到,俯首看向杜宁朝,轻轻柔柔地问道,“要跟我走吗?”
杜宁朝木讷地点头,他还不太懂程溢的意思,但知道在这里是待不下去了。
程溢顺手给杜宁朝擦去脸上的泪,“那我们走。”
程溢和杜宁朝一左一右搀着张管家,走到院子里,程溢把那块有着裂缝的杜府牌匾抱起。
三个人,一块匾,离开了杜府。
回到东街的店里,杜宁朝仍是惊魂未定,他一言不发打湿手帕给张管家擦去血迹。
“少爷,我这么大岁数了,什么也做不了,就不拖累你们了。”
程溢一笑,“张伯哪里话,如果不是你说出真相,我们还被蒙在鼓里。本来以为是杜老爷的遗愿,那便听之任之了,既然真相是这样的,而且他做的这么过分,就该给他个教训。”
张管家将信将疑地瞟了一眼程溢,他也不知道这个来杜府不久的账房先生靠不靠得住,更不觉得他能给杜宁昆什么教训。
店铺虽然翻修了,地方不小,但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
程溢把一处平整的地方整理出来,铺上几层绒布,安排张管家躺下。
“天还没黑,出去走走吧。”
杜宁朝听到程溢的话,沉默地跟在程溢身后出了门。
二人一路向着郊外走去,走到一片空旷的草滩,四下无人。
程溢指着不远处,“你和唐兄弟是在那里捡到我的?”
杜宁朝点头。
程溢叹了口气,“是不是很自责?其实…不是你的错,是杜宁昆利欲熏心抓住了杜老爷的弱点。”
“那弱点恰好是我。”杜宁朝的声音里不含情绪,却听得让人绝望,“我从来都让爹失望,却还让他那么牵挂。如今,却是连杜府的招牌都守不住了。”
程溢注视着杜宁朝,“哪有凭一时论英雄的,相信我,会把杜府还给你。”
杜宁朝的眼神却躲闪开了,爹临终都只想让他好好的,不如他就当个窝囊废好好混过这一辈子吧。
程溢心里一酸,他还记得曾经杜宁朝亮晶晶的眼眸是怎样看着他的,如今却这般躲避,满是黯然,“不要绝望好不好,宣战的话我都说出去了,你真的不陪我吗?”
“这么大的变故,我需要时间……”杜宁朝合上双眼,心乱如麻,千头万绪。
程溢轻轻把杜宁朝拉到怀里,杜宁朝的额头抵在程溢的肩膀上,逐渐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