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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刺杀 ...

  •   入夜。

      穆方之取出藏在地板暗格里的信件,换了身夜行衣匆匆出门。

      靖王府后门,一架轿撵停在暗处,鎏金边的轿帘被人从里面掀开一角,便瞧见对面穆方之神色拘谨,行踪鬼祟。

      一名属下报:“爷儿,人来了。”

      轿帘里那只手用力攥紧拳头,骨节铮铮作响。

      似是做了很用力的决定,此人才从齿缝里憋出一个字——

      杀。

      **

      萧云晴正在试大婚穿得礼服,黎川在门外禀报。

      “进。”

      皇家婚礼以正红为底,搭配玉带束腰,金丝织绣云纹祥龙,这是明德帝亲赏的纹样,以示庄重。

      黎川进门后一言不发,待婢子系好腰带,萧云晴轻挥衣袖,“你们先下去。”

      婢子退下,萧云晴才道:“何事?”

      黎川默了默,道:“穆方之死了。”

      整理衣襟的手一顿,萧云晴转过身来,双眉微拧,“死了?”

      黎川继续:“尸体在京外竹林被人发现,属下前去看过,他是被人生生拧断脖子。”

      这么狠。

      如此说来穆方之昨日所说之事并不都是假的。

      “他身上的东西呢?”

      黎川摇头。

      想也知道肯定叫人取走了。

      “罢了,等忙完婚礼再说,哦对,我命你安排的事情,筹备如何?”

      黎川面露难色,求证地问道:“王爷当真要那么做。”

      萧云晴又转过身对着镜子整理衣服,面无表情道:“不然真要跟公主圆房?你家王爷没那么饥渴。”

      黎川有些无语,又道:“可公主是您明媒正娶的新娘子,新婚夜让人家独守空房,恐怕不太好吧。”

      萧云晴闻言有些好笑。

      “你一个冷血杀手何时这般婆婆妈妈?”

      嗯……

      “按我吩咐去做。”

      “属下这就去安排。”

      **

      按例,须由靖王亲自来驿馆迎接公主,礼部和鸿胪寺大人送亲,车驾绕城一圈,祭拜太庙,叩拜大周列祖列宗,然后车驾游街接受万民拜贺。

      走完这些行程已经是晚上了。

      夜晚更是热闹,因靖王和公主大婚,今夜无宵禁,百姓们纷纷上街游玩,花灯照亮一条条街市,宛如一条条蜿蜒的火龙。

      烟花照亮半壁夜空,城中不少百姓登高望远,欣赏烟花,哪里都是人头攒动,灯火通明,整个金陵城呈现一派歌舞升平,繁华瑰丽景象。

      “老四这排场可真不小。”说话之人是寿王萧云晚。

      难得金陵城有此热闹可看,几位皇子走完那些恼人的规矩,纷纷向明德帝请旨,也来宫外逛上一逛,与百姓共享盛世。

      明德帝自然允了。

      此刻,几位王爷坐在城中最好的酒楼,最好的位置上,远望是无歇无止的绚烂烟火,低头是靖王浩浩荡荡的车驾队伍。

      太子萧云山搂着一位波斯国美人,他探究地望着美人蓝宝石般的眼睛,研究她为何能比宝石还漂亮,听到寿王忽然来这么一句,笑道:“怎么,二弟嫉妒了?”

      按例皇子规制的婚礼大同小异,左不过谁穿的礼服更华丽,谁的车马更精致,这都是花花小钱的事,但四弟这场婚礼,对皇子而言完全是逾矩。

      贤王听两位哥哥拌嘴,也忍不住插了句话,“毕竟和亲,娶公主。”

      萧云山顺势道:“本来二弟也有机会的,是你自己不要。”

      话落便调戏身边波斯美女,勾着美人的下巴叫人家笑。

      一个两个都冲他来了。

      萧云晚一摔酒杯,吓得那波斯美人绽放一半的笑容生生压了回去。

      “二弟作甚,你都吓到我家心肝了。”

      话虽对萧云晚说,眼睛却一刻不离那位波斯美人。

      萧云晚最看不起他这幅样子,哼了声,又灌了一杯闷酒。

      酒盏重重一放,萧云晚咬着牙道:“飞得高摔得重,但愿四弟有这份福气享这泼天富贵。”

      话音方落,两道视线齐齐朝萧云晚看过来。

      那眼神暗藏深意,眼睛的主人却什么都没有说。

      萧云山继续哄着他的美人喝酒,萧云望则起身来到护栏前,垂头向下看。

      吹唱声更近,楼下的百姓也忽然躁动起来。

      靖王的车驾到了。

      风轻轻扬起车驾四边的纱帘,萧云晴和千雪并排坐着,二人红装锦绣,威仪万千,百姓透过浮动的纱帘一窥二人真容,无不感叹道:“真是一对璧人。”

      萧云晴正身端坐着,偶尔会掀开帘子同街上百姓打招呼,千雪整个人却在发抖。

      不行了不行了。
      超出身体极限了。

      哪怕在钱嬷嬷眼皮子地下练习做规矩,她也是可以偷懒的,在车驾上坐了几乎一整天的时间,脊梁骨都快坐断了。

      此时她背也疼,腿也酸,脚底板都是酥酥麻麻的。

      更可气的是还不能放松,因为满城百姓都看着她呢。
      那得是多少双眼睛呐。

      当假公主可真累。

      “累了?”

      头顶传来一声轻柔的问候。

      千雪稍稍抬头。

      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怕头上这顶凤冠掉下来。

      头上这块大金子足有十几斤重。

      好看是好看。

      就是掉下来能把人砸死。

      “嗯?”

      千雪被凤冠坠得头脑发胀,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萧云晴笑着说:“其实你可以活动活动。”

      千雪悬泪欲泣。
      恩人呐。

      她双手抬起自己的僵硬的大腿,稍稍挪动了下,头上凤冠些许不稳。

      “王爷王爷……头……头……”

      萧云晴帮她扶着凤冠。

      千雪再挪动另一条腿。

      “好了吗?”萧云晴问。

      动了动腿,感觉全身血脉终于能活动了,千雪舒坦不少,对萧云晴道谢:“好多了,谢谢王爷。”

      萧云晴放开手。

      千雪也拉开一角纱帘,朝外面看了眼,感叹道:“好多人呐。”

      “是啊。”

      很多人。
      各路人。

      二人在车驾中的动作被外面看了彻底,见靖王与公主有说有笑,太子笑道:“还真是恩爱呢。”

      捻动着指上的宝石戒指,太子说:“听说大雁从不独活,一只死了另一只也会自杀或郁郁而终,鸳鸯则不然,上午死丈夫,下午又新婚。”

      萧云望奇怪地看了萧云山一眼,萧云山回看他,平静地眸光中闪动一丝暗涌,“三弟你说,四弟是鸳鸯还是大雁?”

      萧云望略迟疑,他忽然有些看不懂太子,一拱手,“三弟不知。”

      “哈哈哈——”萧云山忽然朗声大笑,“四弟当然是人啊,三弟怎会如此愚笨,连人和鸟都分不清。”

      他笑着,扭动滚圆的身体,回到波斯美人身边,与她耳鬓厮磨,“美人你是不是也觉得贤王太蠢,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看不出来。”

      萧云望沉默着挪开视线。

      寿王只顾着喝酒,已经醉了,瞧着那二人,他轻哂道:“蠢货。”

      车驾正穿越最热闹之处,四面八方喧嚣不止,百姓的欢呼声,孩童的嬉笑声,乐器演奏声,还有……一阵风声。

      眼前忽然一团大红闪过,千雪只感觉天旋地转,而后她跌入一个温暖的怀中,那胸膛有她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木质香气。

      她睁开眼,萧云晴的右臂横在她面门前,左手锢住她的腰,往他的身后带,而在他横置的右手掌中,一支箭羽,嗡嗡直颤。

      这是刺杀……她?

      千雪莫名其妙,满头满脑浆糊。

      银河不是来和亲的公主吗?
      为何有人要刺杀她?

      难道说——

      银河得罪了很多人。
      那些人想让她死。

      如此便可以解释,她堂堂大宛派来和亲的公主,为何冒着杀头的罪名逃婚了。

      左右都是死。
      还不如逃婚呢。

      万一成功了呢。

      现实情况是,银河的确逃婚成功了,可她却成了背锅侠。

      这事说来也怨自己。
      害人之心不可有啊……

      见千雪盯着那枚箭发愣,萧云晴以为吓到了她,心中有些不忍。

      他是让黎川“搞些事情”,好在大婚夜顺利脱身,但没曾想,黎川居然玩这么大。

      搞刺杀。
      真不愧杀手出身。

      “你没事吧。”萧云晴扶着千雪坐正,千雪下意识托了托凤冠,“没事。”

      楼上贤王萧云望看见这一幕,紧张地攥紧栏杆,“出什么事了?”

      太子和寿王闻声也过来。

      三人齐齐往下一瞧,只见垂纱红帐中,靖王将公主紧紧抱在怀中,两人望向彼此的眼神简直要拉丝。

      太子捂住眼睛:“没眼看了没眼看了,本宫总以为四弟朗月清风般的人物,想不到竟也这般饥渴。可见在漂亮女人面前,天下男人一般黑。”

      萧云晚虽醉了,头脑却不糊涂,他很快发现问题。

      “不对,四弟手里似乎拿着什么,那是……箭!”

      想明白过来的萧云晚顿时酒醒大半。

      “有人刺杀靖王!”

      “哈?”太子笑道:“二弟还真是金口玉言,刚说了四弟无福消受,刺客就来了。”

      “我没有!”

      “好了好了,四弟身边护卫不是吃素的,再说了全城的守备军都在呢,放心吧,出不了事。”

      话虽如此,可寿王掌心无端冒出冷汗。

      此事真能如太子所言。
      与他置身事外,安稳过渡吗。

      萧云晴四下寻找黎川的身影,想责备他搞出那么大阵仗,却发现人潮之中一名夜服蒙面的黑衣人悄悄遁入暗巷。

      萧云晴大觉不妙。

      黎川被那突然射入的一箭几乎吓破了胆,他们筹备的如此严密,居然还是被人钻了空子,好在王爷武功高强,没出意外。

      顺着萧云晴的目光,黎川也看见了那名刺客。

      在混乱的人群中,二人终于目光相接,萧云晴对黎川点了下头,黎川前去捉拿刺客。

      知道刺杀是真,萧云晴的心情再也无法平复。

      那一箭朝公主迎面而来。

      不是冲他,
      而是她。

      他若有所觉仰头向上望去,便见沿街一家酒楼二楼凭栏处,三位皇兄正站在那里,也看向了他。

      烟花照亮夜空,房檐上的灯笼在风中打着转,那灯笼上印有酒楼名字,光影忽明忽暗,照在三位皇子面堂上。

      “四弟,用不用哥哥我带人去闹洞房呀!”

      喊话的是太子。

      萧云晴从车驾里站起身,朝楼上太子一揖。

      低头的瞬间,眼底颜色彻底沉了下来。

      千雪哪知他们暗地里的较量,见萧云晴朝楼上作揖,她也抬头往上看,对着太子粲然一笑。

      少女眉如新月,杏眸剪水,含羞弄娇,头顶那繁华富丽的凤冠流苏非但不令人觉得俗气,反而恰到好处衬托出少女的温婉与稚嫩,让人忍不住想蹂躏一番。

      太子瞬间两眼冒精光,恨不能立刻从楼上跳下来,跳到车驾上,跳进千雪怀中。

      “美人美人——”

      他伸长双手探向栏外,那俩实在看不过去将人往房中拉。

      “美人,放开我,我要美人——”

      车驾终于到了靖王府,萧云晴和千雪下车。

      千雪腿麻了,下台阶时崴了一脚,差点摔倒,萧云晴一把将人托起,拦腰抱了起来。

      满怀公主抱。

      千雪双手攀在萧云晴颈上,手指一半搭在衣襟上,一半触碰到他的皮肤。

      体温有些凉。
      许是夜风吹的吧。

      萧云晴大步跨入靖王府,步履匆忙,礼官在他屁股后面追,紧张的小心脏都快蹦出来,“哎呦王爷,快将王妃放下来,这不合规矩不合规矩呀。”

      “本王不在乎那些规矩。”

      他面色冷沉,语气也有些重。

      礼官哪敢扫了王爷的兴,虽着急却无能为力。

      千雪以为他是心疼她坐了一整天,身体乏累,这才免了那些虚礼,亲自抱着她回房间。

      这么会疼人的新郎官。
      还是位王爷。

      难怪有人想刺杀银河。
      这命也忒好了。

      男人侧脸线条削薄冷肃,下颚光洁,犹如玉雕,他的身体紧绷着,修长的颈几条筋脉凸起,随着呼吸那颗喉结上下滑动。

      千雪也是疯了,竟然伸手碰了下他的喉结。

      萧云晴一偏头,千雪便撞进他那漆黑的眼睛里。

      千雪心头一跳。

      “我……我没有那个……”

      一群乌鸦飞过。
      气氛有些尴尬。

      千雪懊恼地想马上逃走。

      说的什么话!
      沙千雪你丢人丢大了!

      萧云晴沉沉看着她,半晌才道:“我知道。”

      你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

      很丢脸知不知道。

      千雪双手掩面躲在萧云晴肩胛。
      没脸见人了都。

      府中下人见到这一幕立时转过身去。

      心里却想:这位王妃可真不简单,还没洞房呢就撩拨上了,王爷哪里吃得消。

      一脚踢开房间大门,萧云晴挥袖扫干净床上的五福果,将千雪放在被褥上。

      臀部接触到柔软的床铺,千雪下意识往后仰,萧云晴双手撑在千雪身体两侧,看着她的眼睛说:“等我。”

      千雪的小心脏扑腾扑腾直跳。

      讷讷点头。
      异常乖巧。

      男人终于抽身离开,千雪猛吸了口气,安抚小鹿乱撞的心。

      萧云晴去了内室,不久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脱衣服的声音。

      难道说。
      难道说。

      千雪心提到嗓子眼。

      他想要圆房?
      这么急。

      还,还没喝交杯酒。

      千雪神色羞赧,不知怎么办才好,钱嬷嬷自然是教过她的,她也知道新婚夜要做什么,可那么羞人的事情,她,她……

      听见萧云晴走了出来,千雪余光瞟过去。

      “你要出去?”千雪问。

      萧云晴换了一身深色常服,周身冷冽,哪里有要圆房的意思。

      “嗯,有点事,你就在此处不要动,王府很安全。”

      “……哦。”

      萧云晴推门离开,还不忘反手关上门。

      他一走千雪整个人趴进被子里。
      锦被蒙头。

      啊啊啊啊啊——

      你都干了些什么!

      叫你胡思乱想!
      叫你胡思乱想!

      凤冠早已滚落到床边,千雪青丝蓬乱,一缕发丝黏在她殷红的唇角,她吹了口气,那发丝又飘落到耳后。

      冷静下来,千雪想——

      该怎么办呢。
      是要换回来吧。

      银河才是公主。
      和亲是她的使命。

      可她都逃婚了。
      会老老实实换回来吗。

      经历了今天的事情,千雪有些理解银河为何要逃婚,银河的逃婚和她不同,她只是不想顺了继母心意,凡事跟继母对着干,银河则不同。
      银河是逃命。

      直接离开么。
      那王爷怎么办。

      他已经隐瞒了一次公主逃婚之事,若再来第二次,只怕他也会有危险。

      哎呀,
      什么时候她也变得犹犹豫豫,瞻前顾后,一点也不像她了。

      难道是为了王爷?

      非也非也。
      就算他是王爷,还不至于让她舍弃性命相护。

      大抵是她太累了。

      又是逃亡又是惊吓又是训规矩被刺杀。

      连日来经历太多的事情,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睡醒了也许就想明白了。

      可王爷说等他。

      唔……睡着了也算等吧。
      大不了他回来将她摇醒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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