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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节选自《开局为李世民剧透玄武门(历史直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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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唐朝皇帝为何要征伐高句丽?】
【答:谢谢大佬的直播提问~但实在不敢在大佬面前班门弄斧啦,只能冒昧说几句自己粗浅的见解。
总的来说,唐朝皇帝征伐高句丽是一个很正常的历史进程,自北魏以来,北齐、北周、隋,但凡据有华北平原的中原王朝,几乎都对高句丽用过兵,所谓吃饭睡觉打高句丽,北人三大乐事也。只不过分裂时多以自卫震慑为主,而一旦中原完成大一统之后,便立刻会对高句丽大举用兵,绝不容彼稍有喘息。
——当然,广大帝是在高句丽翻了大车,但这不代表唐朝就要因此裹足不前。毕竟中原王朝人人都打高句丽,唯一一个不打的未免显得异类,到九泉下也要被大家排挤孤立。
事实也正是如此。自太宗高宗自武皇玄宗,几代人都和高句丽磕上了,老子打了儿子打,老
公打了媳妇打,奶奶打了孙子打,不仅要犁庭扫穴,更要斩草除根,绝不容许高句丽地区出现一丁点的威胁。】
【当然,如果真要解释的话,连续几代皇帝与高句丽死磕,自然有极大的缘由。以up主的浅薄,当然不敢讨论这么深的话题,所能重复的,只有太宗皇帝的原话:
“今若不取,必为后世子孙忧”
太宗皇帝说这句话时是贞观十九年,中国强盛,四夷宾服,高句丽畏唐如虎,侍奉朝贡从无差错,温顺得就像绵羊。正因如此,大臣们才对
皇帝的言论迷惑不解——在他们的眼中,高句丽只是“守户之贼”,最多只能侵扰边界,似乎远远谈不上“为后世子孙忧”,需要劳动至尊御驾亲征的地步。
文献中没有记载太宗皇帝的回复,毕竟大臣们的质疑也实在很难回答。纵览唐朝之前的一千年,高句丽也的确只是盘踞东北默默无闻的守户之贼,皇帝陛下的忧虑似乎近于妄言。再考虑到隋朝三征高句丽的教训,再与这弹丸小国浪费精力,真有好大喜功的嫌疑了。
但华夏的历史太长了,长到每一句说出口的预言都能听到它的回响。将时间再拓展一千年,我们便将看到太宗曾夙夜忧虑的恐惧——那是华夏民族最为惨烈、痛苦、不可磨灭的教训】 【某种意义上说,高句丽的威胁与它的国力军力都没有关系,也与它是否恭顺没有关系。它的威胁并不在于它是谁,而仅仅在于它的位置一一换句话说,怀璧其罪而已。
如果展开东亚的地图,那么我们可以轻易看到高句丽的微妙方位。由高句丽所在的辽东往南
,入山海关后是一望无垠的华北平原,中原文明最关键的农耕生产区之一,北方的咽喉;由辽东往西,则是辽阔无际的漠北草原,紧邻着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最关键的那条四百毫米等降水量分界线。】
【除此以外,辽东的地理环境也堪称优越,那里有世界上最大最肥沃的黑土地产区,自然资源极为丰裕,只要在棉花传入后解决取暖问题,这便是天赐的肥地……】
【这样肥沃广袤的黑土地,赋予了辽东极大的农业潜力。但这种潜力与辽东半岛的方位配合,便无异于悬在中原头顶上的利剑。
简单来说,辽东与近在咫尺的漠北彼此呼应,便可能诞生出华夏文明最恐惧的怪物——所谓农耕、游牧结合的政权,兼取农耕之稳定与游牧之灵动的军队,防守上无可言喻的噩梦。
单纯的游牧民族是不足畏惧的,草原是极为脆弱的生态系统,一场天灾便可以摧毁一个强盛帝国。昔日东西突厥称雄漠北,“北狄之盛,前所未有”,但只要一个冬天的暴雪,便足以摧毁突厥“控弦十万”的国力,以至于被李药师趁乱袭取,突厥可汗只能在长安以歌舞出道,为太上皇打call。
单纯的农耕民族也是不足畏惧的,中原华夏文明是最大最顶尖的农耕文明,在种地技术上傲视群雄莫可比肩,完全可以靠国力优势生生磨死东亚的一切叛逆。固然费力了一点,其实不算大事。
可一旦农耕与游牧结合,其威力便难以想象了——农耕为游牧提供稳定的后勤基地,规避天灾的打击;游牧则利用灵活的闪击反复袭取中原防线,制造永不弥合的伤口。优势与优势强强联合,劣势与劣势彼此补充,辽东与漠北一旦联合,立时便会是中原的心腹大患,难以料理的强劲敌手。
在数千年的历史中,这样的联合仅仅出现过寥寥数次,但无一不是天下惊骇、中原震动,甚至“中华危如累卵”、有分崩离析的风险。
——没错,up主说的就是大宋。大概是赵家人运气特别好,数千年历史仅有的几次农耕游牧联合,如辽、金、蒙古等,都与大宋一头撞上了。看看大宋那丢人现眼的战绩,看看二圣北狩的风光往事,大概就知道这玩意儿的威力有多么可怕。
一旦关键的农耕区落入游牧民族之手,那么头顶利剑摇摇欲坠,中原王朝的结局便几乎可以断定了。所谓范仲淹韩琦王安石皓首穷经研究一百年的平辽策,汴梁京城堆积八十万禁军,都不如宋太宗在高梁河打一场胜仗。
换言之,如果放任高句丽不管,一旦与漠北联合为强悍的帝国,李二凤的子孙又会如何呢?】
【当然,最大的危险还不在于此。游牧与农耕的结合固然强悍,但中原的国力未必不能支撑。大宋亡国固然与太宗的驴车漂移关系密切,但罪魁祸首还是二圣的窒息操作,真正是能疗愈低血压的良药。
真正的,不可预知的威胁,在于高句丽那致命的方位——自高句丽往下,除一座山海关以外,燕云大地直至黄河都再无险可守,真正是策马驰骋的一片平原;而这平原又恰恰是华夏的龙兴之地、至关重要的农耕产区,一旦铁骑横扫而下,则天下不可问矣。
由朝鲜至辽东,由辽东至华北,由华北至江淮,这是中原王朝最危险、最关键,最脆弱的要害。啊,有的观众觉得有点熟悉了,对不对?大家的确也应该熟悉……因为这条路线概而论之,便是“欲征服中国者,必先征服满蒙,欲征服满蒙者,必先征服朝鲜”。现在,你该明白,这是一条多么凶险、可怕、不能退让寸步的路线了吧?
现在,你该明白,什么叫“必为后世子孙忧”了吧?“
有时候历史总表现得那么残酷。贞观一千五百年之后,华夏文明终于见证了太宗的预言,只不过是以数千万人的鲜血为代价,惨痛凄楚,铭心刻骨,再也不敢有丝毫的忘怀。】
【也正因如此,我们才能理解历代中原王朝对辽东本能的警惕;那是深入骨髓的戒惧,不可稍有忘却的威胁。那是足以令华夏文明亡国灭种的要害,一切有识之士都栗栗危惧。即使这个文明最优秀、最出色的孩子,那个真正挽狂澜于既倒的人杰,在祭祀先祖轩辕黄帝之时,所锥心刺骨,念念不忘的,也是“琉台不守,三韩为墟”!
不错,“三韩为墟”!无论占据辽东的政权叫做什么名字,无论它是高句丽、新罗还是朝鲜,中原王朝都必须果断出击,将它牢牢掌握在手心之中。辽东与东北是巨龙咽喉上致命的逆鳞,一旦刺入便将穿透心脏;因此这小小的鳞片必须被严密防卫,触之必杀人。
某种意义上说,这可以视为历代占据正统的朝廷为子孙后代所负的责任,为历史所负的责任。它必须一代一代的监视这小小的辽东之地,必须一次又一次的出兵,清理一切可能有的危险。而一旦防卫松懈……一旦防卫松懈,接踵而来的便是不可预料的祸患。灭亡文明的祸患。
不要忘记了,上一次失去辽东、失去朝鲜之后,中华文明曾经一度被逼迫到“最危险的时刻”,以至于被迫用它最英勇的孩子的血肉,铸成最后一道长城。
这样的惨痛,是永远不可以再有了。
当然,一千五百年前的太宗未必能洞察往后的进展。他那念念不忘的忧惧与焦虑,多半只是出自于一个天才战略家本能的直觉而已。皇帝对着大臣强调“必为后世子孙忧”,恐怕自己也未必知道是在忧虑什么,以至于在大臣的询问前沉默
不能应对,只得顾左右而言他。
看得太远的人常常不会被理解,这是所有天才战略家的悲哀。
但无论怎么样,太宗皇帝还是决定恪尽他的职守。贞观十九年,太宗皇帝率李道宗、长孙无忌等诸将军征伐高句丽,并亲自出面慰劳士卒、安抚百姓。
此时太宗皇帝已经四十七岁,距离人生的终点不足四年;而多年以来旧病未愈、风疾缠绵,更是极大摧残了皇帝的健康。隆冬时率军入东北苦寒之地,对衰老的病躯而言无异于酷刑折磨。
此时皇帝的功业已经到达顶点,而人生也近乎完满无缺。但在此风烛残年之际,他依旧率领军队,走上了此生最后一次远征。
死去元知万事空,到了人生末梢的时候,李二陛下恐怕也没有什么功业美名的欲念了。支撑他苦苦在辽东挣扎的,大概只有一点灼灼燃烧的信念。 -总归,总归要为后代子孙尽到责任。】
作者有话要说:
“琉台不守,三韩为墟”,出自《祭黄帝陵》;每每览之,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朝鲜与辽东的确是中国的咽喉。满清入关走的这条路,31年rb侵华走的也是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