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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一、 偶遇(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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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近城郊,眼前仍是大片浓墨重彩的绿,正午的太阳更是越来越热力四射,真是一点儿也不像秋天。前面一个小酒馆在树木掩映中若隐若现,破旧不堪的旗子斜伸出来倒是十分醒目,只是上面的‘酒’字几乎被粘上的油灰糊的看不见。三个人不约而同直奔酒馆而去。赶了半天路,大汗淋漓之余饥肠辘辘,总算出现个歇脚的地方。
小酒馆里出奇的热闹,有人喝酒猜拳,有人高声谈笑,气氛十分热烈。空气里弥漫着热辣的酒香与酱牛肉的香味,而妙的是,这酒馆位于风口处,有不大不小刚刚好的凉风穿窗而过,不但不闷热,反而让人清爽舒坦。
跑堂的是个妙龄少女,一身窄袖长裙清爽利落,看有客人来忙迎着他们在一张空桌旁坐下,问道:“咱们小店里只有酒和酱牛肉,几位客人看怎么个吃法?”说的却是一口北方口音。
“姑娘不是本地人?”卓衡顺口问道。少女掩嘴笑道:“自然不是,本地人可做不出咱们家味道的酱牛肉。”“那我们今天可要大饱口福了,”卓衡也笑道:“一斤酒,两斤牛肉,劳烦姑娘。”
卓衡长了一双桃花眼,不管看着谁都显得特别深情,更何况在此处落脚的多为五大三粗的莽汉,少有像他这么彬彬有礼的。
小姑娘顿时红了脸:“几位客官稍等。”她转身走去后厨,不多时端上来酒食,还附带了一盘花生米:“几位慢用,有什么需要的叫我。”卓衡道:“多谢姑娘。”小姑娘害羞地看了他一眼:“不用谢。”
这时只听一旁有人道:“哎呀你这个小娘子也忒偏心了,怎么不送我们花生米呢?”
“就你那个糙样还想让人家小娘子送你?先换张脸再说吧!”
四周顿时哄堂大笑,跑堂少女嗔怪地瞪了他们一眼,转身进了后厨。孟杉也跟着笑道:“那个姐姐好像真的不好意思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秦墉开口道:“你别喝酒。”“啊?”孟杉不想话题转得这样快,猝不及防道:“我自然不喝。可是这店里没别的喝的。”卓衡将水壶往前一推:“不是还有白开水吗。”孟杉道:“哦……”
说话间那边划拳的一桌不知怎么起了争执,声音陡然拔高,孟杉好奇扭头看去,就看到一只酒碗当头砸过来。大惊失色之余他下意识闪身往旁边避开,只听“哐当”一声,那酒碗从他们这桌飞过,好巧不巧砸到了旁边一桌客人的脑袋上。只见那酒碗最终落在地上,转了几转才停下来,摔了几摔竟然没碎,当真结实。
被砸的倒霉蛋是个五短身材的土豆,他一拍桌子怒道:\"哪个不长眼的!“却见掷出酒碗那人是个黝黑高大的壮汉,喝得醉醺醺的不甚清醒。
那壮汉道:”诶?碗呢?“他四下看去,最终将目光锁定在怒吼的土豆身上。土豆被他盯的一个抖擞,见那壮汉拎着一把巨斧朝自己走来,腿几乎一软:”好汉……“壮汉径直略过他,俯身捡起他身旁的酒碗。土豆嘴角一抽,将下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壮汉步履摇晃地回到位子上,又与同伴拼起酒来。土豆略微尴尬,但他显然不想自认倒霉息事宁人,只见他目光一转,指着孟杉道:“臭小子,是不是你扔的?”孟杉莫名其妙道:“你说什么?”
土豆说道:“酒碗是从你那边砸过来的,不是你是谁?”这土豆简直颠倒黑白胡说八道,孟杉只觉一阵气血上涌:“你被谁砸到的大家有目共睹,凭什么说是我?”土豆道:“要不是你躲开,老子怎么会被砸到?”孟杉道:“你讲不讲理!”
“他要是讲理,就不会在这儿废话了。”一旁卓衡冷笑道。土豆顿时目露凶光:“老子不讲理怎么地!”他一把扯住孟杉领口道:“你今天必须给老子一个说法!”
孟杉早就气得七窍生烟,不想他还动起手来,一掌朝土豆手腕切去。土豆不妨这少年会两下子,后撤一步,恶人先告状道:“好啊,你还敢动手!”
“哎呀呀,你跟一个小孩子较什么劲。我看还是算了吧,这天下倒霉之人多了去了,多你一个也无妨。”说话之人是个白面书生,手里摇着一把折扇,看上去一派斯文,然而面露青白之色,显是练了什么阴毒的内功。他和土豆坐在一桌,旁观许久,此刻看似在劝和,话里话外却阴阳怪气的火上浇油。
孟杉待人一向温和,加之年龄尚小,从未遇到过如此胡搅蛮缠之人,一时怒火攻心说不出一个字。土豆盯着孟杉,话却是对着书生说的:“所以才要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长长记性!”说罢一拳挥了过去。
土豆又矮又壮,拳头如铁锤般直冲孟杉门面而来。孟杉急忙避开,抬腿踢向土豆,谁知这个土豆好像练就了钢筋铁骨一般,这一脚宛如踢在铁板上。孟杉一击不成急忙后退,土豆的拳风又扫了过来。几招下来,孟杉即显颓势,有些手忙脚乱。土豆面有得色道:“臭小子还不乖乖磕头认罪!”
忽听斜地里蹿出一个声音道:“左边!”正是卓衡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米一边说道。孟杉闻言照做,果然刚好抓得对方空门,结结实实一掌拍上去,土豆只觉肋下一疼,趔趄几步退开。
他循声看向卓衡,见他一口酒一口肉吃得正欢,怒道:“什么人敢来捣乱!“卓衡好整以暇道:”你不是看到了吗,正是老子。”“你!”土豆大怒,挥起拳头要朝卓衡冲过去,被孟杉上前拦住了去路。
刚刚还被自己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黄毛小儿现在竟然敢拦自己,土豆立时横眉倒竖,偏偏卓衡嘴上不停,“踢!”“对对对,右边!”“取他腰腹!”“力道不够!”“再往上一寸,对了!”……
场上形势瞬间逆转,土豆被打得节节败退,又气又急之下啊啊大叫。店里的客人见有人打了起来,离得近的纷纷起身避让,有的索性出门离开,距离稍远的两桌则伸长了脖子看热闹,一时之间鸡飞狗跳。突然一枚细小的暗器悄无声息飞向场中,直奔孟杉而去。正在这时,不知从哪儿飞出来一粒花生米,从半道上将暗器击飞。
白面书生神色微变,他自认刚刚的动作神不知鬼不觉,怎么会……?他不由看向与那少年同行的两人,见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场中的打斗上,并未表现出异样,而周围的人早就散得差不多了,余下的人看起来也没注意自己。
这花生米几乎每桌都有一盘,实在判断不出出自谁人之手。白面书生正兀自生疑,只听土豆“哎呦”一声四脚朝天摔倒在地,他再也坐不住,过去拉起土豆,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灰溜溜离开。秦墉不动声色收回手,端起酒抿了一口。
\"妙啊!“一人抚掌大笑道。他独自坐在一桌,面前只有一盘花生米,而酒坛子则几乎把桌子占满。身上衣着考究但姿态十分散漫,他仰头灌下最后一碗酒,丢下一大锭银子,东倒西歪晃出了酒馆。
秦墉的目光在他背影上略略一顿,这人面上带着无所谓的笑,眼底却孰无笑意,只有一片冰冷。这种神情,他在重重叠叠的宫墙之后,见过太多。
“此人脚下虚浮,看样子不是习武之人,”卓衡也朝那人背影盯了一会儿,说道:“如此还敢这么招摇过市,这里过路的可都是练家子儿。”跑堂的少女一边收拾一边道:“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竟然找到我们这个小店来,也不要酱牛肉,就只喝酒,我们这儿的酒有什么好喝的?”
“人家山珍海味吃腻了,就是想来尝尝鲜呢?”一个酒客道。“诶——就好像大家闺秀看多了,想来看看有野趣儿的妹子呢!”另一人笑道。
跑堂少女见惯了这些粗人的调笑,随即柳眉倒竖啐了一口:“呸!浑说什么呢!”“哈哈哈哈……”在一阵嘻嘻哈哈中,刚刚的插曲烟消云散,酒馆又恢复了日常的秩序。
从酒馆出来,外头还是艳阳高照,好在树木野草郁郁葱葱,比先前凉快了不少。照顾到孟杉的脚力,赶到目的地时已是傍晚,晚霞烧红了半天边,几乎要蔓延到孟家堡古朴厚重的墙上。
一条路之隔,卓衡停下脚步:“就到这儿吧。”孟杉道:“卓大哥,你们不进去吗?”卓衡道:“毕竟当初……我现在进去徒增误会。”孟杉道:“可这件事……不怪你。何况后来是你们保护了我。”卓衡拍了拍孟杉肩膀道:“别人未必这么想。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回来,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处理。”孟杉低下头:“我知道。”从今往后,偌大一个孟家堡,将要落在他一个人的肩上。
“我们还会再见吗?”孟杉问。卓衡笑道:“又不是生离死别,怎么会见不着?回去好好习武,等你足够强了,不用等着我们来看你,你就有能力能去找我们。”“嗯!”孟杉点头,转而看向秦墉:“秦大哥。”秦墉道:“去吧。少说多做。”孟杉道:“我记住了。”他一步三回头走过去,叩响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