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一场梦总不会醒》郁杨

6、回家了

　　我接起电话，突然一股暖流涌来。
　　电话那边停了一会儿，然后传来子俊哥带点疲惫的声音，他说，先汇报一下在Tears的情况。
　　我胡乱说，有个疯子竟然吻我，俞岷和女朋友分手了，哲羽把我留在了Tears的台阶上拉着芷媛的手跑了。我看到他们在180秒内卖出了12杯花瓣激淋，还破纪录的在360秒内卖出了12杯葡萄汁。
　　子俊哥说，不错，还能分的清主次。这样距离幸福就只剩下了180个小时。
　　我真的很幸运，有谁的心生来就和别人不一样，有谁会因为一只染了紫色的鸭子就拥有这样本该不属于自己的幸福。
　　英俊的，能干的，还有永远正确的论点和沉静的声音。
　　耳边又传来子俊哥的声音，他说，虽然鸭子不喜欢盐水可是知道自己会哭也该记得带在身边啊！他的抱怨就像春风掠过耳际。这就是子俊哥和哲羽哥本质的不同，子俊哥从来不会在电话里给我鬼嚎他的语气总是很温柔，我总是有种错觉子俊才是我亲哥。
　　我哭够了汇报完了，我知道世界上只有他最了解我，我的一切他都知道，都理解。
　　子俊哥接着说，紫颜回圣南的事情已经办好了，Aranied应该是最适合你的，你必须学会保护自己。你也的确应该换个环境，改变一下心情要不然紫鸭早晚被你的泪水淹死。
　　我擦干眼泪说，我不要去Aranied，哥送我回美国去好吗？
　　子俊哥说，你还没有见到俞岷还是他没有告诉你紫园有多美？
　　我没有回答，子俊笑着继续说，紫颜你可以梦到它的颜色但是你大概猜不到一片紫玫瑰的海洋有多漂亮，风吹过，一大片紫玫瑰倒影在湖水里是怎样的感觉。所以不要在想蜘蛛，那只是个比喻其实紫竹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恐怖，她们只是比其他人更会保护自己而已。对了，我一会儿就要上飞机了，到圣南参加一个国际医学研讨会顺便在你到达紫竹之前安排一下你以后的生活。晚上就和哲羽一起回家，医院就不用回去了。
　　我说，子俊哥你来Tears接我好不好？这里我谁都不认识我想回家，我不要待在这里。
　　子俊哥说，紫颜哥必须去，因为我答应过你一定要治好你的病，听话，一会儿就有车去接你。等你休息好后和俞岷一起回圣南。你记着即使生气也不可以一个人单独坐飞机知道吗？
　　舞台上又有人来唱歌，整个Tears依然寂静和忧郁。
　　我说，哥我们要多久才能见面。
　　只要七天，飞机准备好了，紫竹见！
　　我看着钢琴边的男孩，穿着白衬衣和旧旧的牛仔裤，可是手指却是欢快的。

　　心里酸酸的就像是吃了刚摘的柠檬。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子俊哥也穿着白色的衬衣还有旧旧的牛仔裤，那时我讲着一口蹩脚的英语，在精品店里看上一只紫色的玩偶鸭子，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得到它。半小时后，我拿着电话里俞岷口述的纸条回来的时候，鸭子已经归属了子俊哥。可我一点也没有想过放弃，我就像是阳光投在地上的影子就那么一直跟着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是一直跟着拿着紫色鸭子的子俊哥，终于他忍不住了，停下来无奈的说，小妹妹不要追我了，我长的虽然很帅但是我真的很坏，小妹妹你长的虽然很漂亮但是哥哥我不能和你交往知道了吗？也真的难为他了，坏人会说自己很坏那可真要列为珍惜动物的行列，至少也该颁个“诚实市民”奖给他才对，不过我可是够伤他自尊的，我压根没拿正眼看他，指着他手中的鸭子说，小鸭子长的比哥哥还要帅所以我想要和小鸭子交往。天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花痴的毛病不知道能不能治？记得子俊哥当时差点没自卑的晕过去，而不幸的是我竟然还义正严词的问他，说，电视里的坏人都喜欢吸烟，如果你不小心烫伤了我男朋友怎么办？。
　　结局很简单鸭子的主人变成了我而子俊哥总是会在夜里的某个时间接到一通电话，电话的另一头就是做了噩梦的我，为这事子俊哥没少郁闷，至少他再也不吃烤鸭了。
　　我问过他为什么不吃烤鸭？他说我总是说他是世界上最漂亮的鸭子，既然是同类那当然不能自相残杀。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原来我的生活里也不只有不幸毕竟不幸也有需要休息的时候。我就快要飘起来了，如果不是我和哲羽捉迷藏估计我就该和梦境捉迷藏了。如果不是捉迷藏的时候我偷偷跑去躲在妈妈的房间无意间发现了一本手札，里面就夹着一张和我梦境特别像的照片，如果不是照片上有郁叔叔我一定会以为是明信片，只是妈妈刚好回来我没来的及看到手札的内容。
　　我擦干眼泪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哲羽，美拉却抢先递给我一杯白水，这是她唯一从哲羽那听说的我除了早餐之外只喝白水，她将玻璃杯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接过水杯随手就放在了地上，因为我急于想告诉哲羽我更想通过他的口告诉俞珉，也许他会替我开心因为我曾经告诉过他，妈妈手札里有和梦境一样的照片。可是我忘了，他比我还要熟悉我的梦，熟悉紫园。
　　美拉有些生气，嘟囔着小嘴说，紫颜姐，童话里的公主不喜欢傲慢的！
　　我急忙站起来连连低头，说，对不起，对不起！因为水太热了。
　　我勉强的说完，估计脸都憋红了。不过好在美拉对于我胡乱编的解释很满意，端起地上的水杯，甜甜的说，紫颜姐等一下我去给你换凉的。其实她应该可以感觉到水并不热因为是放在冰箱里整整一天的冰水。我感叹着真是个好孩子。
　　电话没通，美拉却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用特同情的眼光看着我，说，紫颜姐认识回家的路吧？芷媛打电话过来说不能送你回家了，孝琳姐不见了我也要过去，紫颜姐自己回家可以吗？
　　我急忙跳起来，说，我也去。
　　美拉认真的看着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脸上有一丝为难的表情。估计她要么把我当成童话里的公主要么就是把我当作神话里的花仙子了眼睛都不眨的看着我，看的我特别不自在。
　　我急忙说，我回家了。
　　美拉说，紫颜姐很难过吧！
　　我说，没有！
　　美拉有点沮丧，说，可俞珉哥很难过。
　　我看着美拉一瞬间很惊讶，一瞬间又觉得特别的忧伤。其实知道俞珉难过我比谁都心痛，可是他现在在为另一个女孩伤心我也要心痛吗？我没那么伟大真的没有。我眼泪又要决堤了可是美拉比我更快。
　　美拉流着泪说，紫颜姐真的好差劲！说完就留给我一个背影。一瞬间让我特郁闷，因为我看见了我老妈。

　　我老妈就站在Tears的门口，一袭灰色的职业裙,头发挽成精致的暨，脸色比裙子的颜色还要暗。
　　不管是老妈还是美拉都像我这儿看了一眼。我动了动嘴唇，感觉她们都是在等待我来打破沉默。不过，我还是有点木讷，只是习惯性的低下了头。钢琴声重新响起，我一直默默的等待，直到美拉叫了声阿姨，接着消失在玻璃门外朦胧的雨雾里。
　　老妈身边站着一位年龄相仿的女人只是那女人看其来像是菜市场买菜的大婶而老妈更像我姐。我不敢正视她，如果不是大婶及时打破了短暂的沉默，我真想把发生的这一切连同老妈一起当作噩梦来对待。我在她们距离门口十步远的地方伫立着，倾听着钢琴为我奏起的悲伤的旋律。
　　大婶快步走过来，说，这位就是秦律师的小女儿吧！常听俞岷提起说是在美国学习法律，长的和秦律师一样的漂亮将来一定也是一个大律师。
　　老妈用沉默的眼睛看着大婶，我的心里刮过一阵暖风，很小但是足以让我感到安慰。
　　原来这位大婶就是俞珉的岳母，这到奇了，我没有看到公主和驸马就先见到了皇后，可是这皇后怎么感觉从冷宫里逃出来的。我连忙低头拜见，说，阿姨好！
　　大婶热情的握着我的手仿佛站在她面前的是美国国务卿希拉里不是被发配美国的苏紫颜。
　　老妈站在那儿估计脸色终于缓过来了，恢复了暖色，然后像是在法庭上发表最后的陈述说，紫颜知道你错了吗？还不快给我回去。
　　估计大婶没见过这么严肃的场面猛的抬起头惊讶的看着我们母女俩，说，秦律师孩子一定是想家了，学习的事先放一放。
　　听到大婶这句话我差点难受死，跟多哥人离婚被剃了头发一样的难受！老妈从来没有看过我的成绩就像她从来没有给我做过早餐一样。
　　老妈依然是满面的严肃，说，紫颜没有你们孝琳懂事。说完还拿眼横我，说，紫颜你还不快回去，你哥哥呢？
　　我低声回答跟个宫女似的，说，哥哥有事出去了。不记得康康什么时候说过，这年头女儿对妈妈毕恭毕敬的只能从电视里看到。可是我不知道我怎么就变成特例了。
　　说完就看到老妈边从包里掏手机边头也不回的上楼去了。大婶嘴张的好大估计她是真的佩服我老妈的冷漠。不过她没有很快的跟进去而是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脸上是慈祥的笑容，说，回圣南后就和孝琳一起到阿姨家，阿姨做好吃的给你。
　　又是孝琳，我现在对她是越来越好奇了。不知道现在她们怎么样了。阿姨应该不知道她女儿失踪了吧？
　　我没有说话只是努力的点点头，在这样的时候这么一通话早已经让我感动的一塌糊涂了那里还能说出话来，之前怎么会有那种想法真该找人抽自己一巴掌虽然自己亲自动手也可以可是我真下不了手。
　　大婶肯定弄不明白怎么回事。

　　老妈应该通知了司机，我刚出现在Tears门口，一辆宝马七系就停在了我的面前，于是我就跟随着车消失在车水马龙的柏油路上。

　　我靠着窗户看着外面忧愁一点一点堆积起来，突然很感伤。我坐在妈妈常坐的座位上，随便拿起一本书，名字叫《梦的痕迹》，封面是像天空一样无边的蔚蓝，上面漂浮着一条白云连起的路在蔚蓝里无限延伸。简单亦美丽，宛如梦境。让我情不自禁的打开书的扉页，一行墨色的字迹：因为你，我才有了流泪的勇气！
　　妈妈的字？
　　是，肯定是。
　　恍惚中我这样问自己然后我又清楚的回答，我的一次看到自己眼泪留下的瞬间，大颗的，亮亮的。不知道妈妈是不是也偷偷流过泪水，还是很小的时候妈妈讲过一个关于她的故事，在20多年前她放弃了自己的家庭只身来到了灵夏，那个时候只要可以睡足4个小时对她来说就已经是件幸福的事了。本来她想存够钱然后就回圣南，可是不幸的是老板娘却诬陷她勾引老板，还恐吓她要送她去警察局，迫于无奈的她开始在店里和老板娘据理力争，老板娘被她的专业术语吓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以为是遇到那个社会实践的高官。本来她已经买好了机票准备回圣南可是却收到了当地最大的律师行‘浩娴’的邀请函，最后才知道在她为自己的利益争吵时被‘浩娴’的社长郁浩然看到所以才会邀请妈妈见面而这个律师行就是她无法逃脱的宿命。她爱上了郁叔叔并且和爸爸离了婚可是社长却深爱着他的妻子。就因为这样郁叔叔觉得特对不起妈妈，也因此特别提携妈妈，所以在郁叔叔离开灵夏后就把浩娴留给了她。
　　一场没有开始的爱毁了妈妈的一生，可她仍旧无怨无悔。
　　我不知道爱是什么？痛苦一生，也许到死也不肯放手。
　　司机大叔拍拍我的头，让我从回忆里回过神来。像以前一样，大叔仍旧是满脸父亲般慈爱的笑容，只是他不是，只是跟随妈妈比我还久的司机。他下巴很干净，头发很整齐，穿着黑色的西装，系着蓝色的领结。他的手似乎没有以前那么有力气，笑着说，紫颜已经到家了。
　　像以前一样，我也笑笑。
　　司机大叔挥挥手，说，紫颜有事打电话给我，号码没有变。
　　我点点头，不知道明天的明天他的电话是不是依然不会变，毕竟在这个讲求速度的时代不变的东西几乎已经绝迹了。

　　我打开白色的门，实际上和白色的栅栏差不多。院子里的灯亮着，门口有十几束紫玫瑰还有十几个花篮，应该是那些人送来的，我的确是出院了嘛！可是我的眼睛只看得到黑漆漆的一片，家里还是只有我一个人，我仍旧摆脱不了孤单还有寂寞。从玄关门到我房间的路我很熟悉，我知道七年的时间这条路并没有因为我的离开改变什么，就像这房子的女之人从来不曾记起过我一样。我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起，学会忘带钥匙。我总是喜欢坐在玄关门前等待，等待有人帮我开门，在我进屋之前打开房子里所有的灯，可是这样的人总是偶尔才会出现，他们通常会在出门前提醒我不要忘了带钥匙。
　　老妈还是一样的节俭，花园里的花除了紫玫瑰比较名贵之外，其他的花在附近住户的花园里都能看的到。就连房子和我在美国所住的房子相比就显得寒酸了许多，最多也就是一般公司，一般管理阶层的标准。院子的灯只亮了一盏，房子里是漆黑一片的静场。这里唯一奢侈的就是那条从大门通向玄关的路，那是一条用一个月的时间精挑细选的鹅卵石铺起来的，这条路是我们全家唯一一次共同的活动，好像只有这条路一直契而不舍的提醒这房子里的人，他们是一家。
　　电话突然响了，是老妈的短信：门的密码是你和哲羽的生日。
　　原来我家的门换了，密码有我的生日。
　　我不经意的重复着，我的生日，112，我的生日，112.．．．．．
　　我扬起头发现天亮了，也许是幻觉。管呢！是亮了嘛！
　　我没有开灯，很轻松的就找到了自己的房间。我可以感觉到房间和走之前没什么变化，借着院子里冷冷的灯光，我看到白鹅绒毯上有只玻璃花瓶，里面是一支还没绽放的紫玫瑰的花蕾。
　　也许是在门口坐了太久，有点烦了。我便无力的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