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宇宙拯救计划》腦震蕩

3、游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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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草盖过她的头顶，混杂着她的发丝里，轻轻地拍打她浮肿的脸。深海之下不只有淤泥，她仰望着，闪烁荧光的鱼群倒映在她灰暗的左眼里，像是一片星空。深海之下很温暖，偶尔有一些生物从空荡的右眼眶或是耳朵爬进她一无所有的头骨，在那里小住一段时间，她便觉得自己不再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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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UD给出的委托坐标位于港口。
　　刚入夏，海边的晚风还有些凉，带着几丝咸腥的味道拂过。先生和我望着巨大的轮船、打扮高贵精致的船客、以及昏黄的灯光，无语凝噎。
　　“这真的是我们这种穿着寒酸磕碜的人该来的地方？”我撞了撞先生，“别到时候委托没完成还被人家扔出来。”
　　“不可能。”先生摸遍了浑身上下，才从西装裤的口袋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卡片，“有了请柬，不管穿什么，就算不穿衣服他们都得放我们上去。”
　　“谢谢，不过我没有回归原始解放自我的癖好。”
　　请柬与委托信一起寄来，黑色，名片样式，用烫金正面印了一艘小帆船，背面分别印了A205和A206。这个金色的小帆船在黑光灯的照射下会变得流光溢彩。请柬自然是伪造的，MUD出品，绝无真品。但MUD道具部门的造假技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东西似是而非、以假乱真，所以我一直认为MUD赚钱的方法，很可能就是制作和倒卖赝品。
　　登船口的男侍从狐疑地检查了很久，但因没有发现冒牌请柬有任何问题，不情不愿地放我们上船。

　　晚七点，轮船划破镜子般的水面，准时启动。
　　上船前，我觉得我与先生与这奢华的环境格格不入。登船后，我就发现我们确实是异类。
　　几乎所有宾客都是闻名遐迩的名侦探。
　　看起来都眼熟，但实际我能叫出名字的，也就那么几个。安乐椅侦探坂口贤智，硬汉派前FBI威廉·威廉姆斯（William·Williams，和我一样是很有意思的名字），淑女侦探达洛维夫人（未婚），以及姬不芷。
　　“搞什么？侦探们的镇魂歌？”
　　我没空理先生，我忙着吃自助。我清楚出任务时应随时保持警惕，但美食就是美食，即使是老鼠、虫子、人肉，做成这个味道我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吃啥不是吃啊？等名侦探们在舞池内转了几圈，我才差不多吃了个半饱。我慢悠悠地擦了擦嘴，接上话题：“我们像两个靠作弊混进年级前十却被送进全是乖宝宝的竞赛班的小傻逼。”
　　“有自知之明是好事，但不会说话可以不说。”先生用手糊住我的嘴，“闭嘴，用心感受。”
　　一群乖宝宝转圈圈没什么好看的，我也无意与人上人们攀谈，于是跟先生打了个手势就从宴会厅离开了。

　　游轮安静地迎着夜色，向着远方巨大的半轮月亮前进。
　　甲板上并非只有我一人，还有一个朦胧的身形。
　　“达鲁诺·伊凡内奇？”
　　他转过身，的确是一张我万分熟悉的脸。他的表情略显困惑：“您是？”
　　“看来我没有认错。”我与他碰杯，“我本人……不足为道，只是您的一位粉丝而已。您可以叫我仁。我先前都没有看见您，您一直在这儿吗？”
　　达鲁诺朝我腼腆地微笑：“嗯，里面的气氛让我不太放得开。”
　　达鲁诺·伊凡内奇，年仅22岁的年轻侦探，以幸运著称——不论案件多么扑朔迷离，他总能在十分莫名其妙的地方误打误撞获得关键线索。我的确是他的粉丝，不过是粉他的脸。谁会不喜欢一个狗狗眼，棕卷毛的大帅哥呢？有一段时间，我的电脑、手机屏保全是达鲁诺，就连各大社交网站的头像也是。为此我还被先生罚了五百块钱，原因是“竟然认为别的男人比至高无上的老板帅”。
　　我的目光划过他蓬松的头发，湿润的眼睛，泛红的双耳和大概是因为害羞而抿起的嘴唇。三年一代沟，有名有姓的侦探们大多不太年轻，也难怪青春貌美的达鲁诺不自在。我知道我的眼神有点像色狼，可是这奶油色的细腻肌肤和匀称的身材……我觉得我快要遏制不住想要摸两把的手了。
　　妈的，好想和他睡觉。帅哥唾手可得的当前我却必须要专心做任务。
　　我忍不住舔了舔犬牙，最终在达鲁诺快要炸毛之前移开了目光。
　　我告诫自己：工作时间，情情爱爱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伊凡内奇先生，请问……这艘游轮的目的地到底是……？”我拉住达鲁诺的手，在掌心挠了挠，“您得知道，我的上司是一个非常黑心的人。他什么都不说，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了。我之前还担心这是什么不可告人的海上拍卖会，而他终于要把我卖掉了。还好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看见了您的背影……”我抬起头，对他眨眨眼。当我仰视的时候，没有人能拒绝我，这一点可是MUD官方盖章的天赋技能。
　　达鲁诺从脸颊红到了脖子，都快和他深红色的西装融为一体了。他握住我揩油的手指，强作镇定：“没有目的地，只是绕着附近转转……大约六、七天就回来了。相信你也看得出，这是一场侦探们的旅行，是推理的盛宴。我认为旅途中会有一些解谜的活动……我的房间在A204，若是……嗯，若是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既然你是我的粉丝。”
　　“我的房间在A205，这一定是某种缘分。我会经常来找你的。”我自下而上与达鲁诺对视。他原本金色的眼睛被睫毛的阴影遮盖，宛若琥珀，而这琥珀之中唯有我的倒影。我有一丝心虚，但这丝心虚很快消失在海风里。
　　我又没有撒谎。虽然居心不良，但句句属实，没有人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谴责我。

　　待我回到A205，刚洗完澡，就看到先生像来偷情一样，从A206的窗户翻到了我的房间。先生打开手机上MUD发来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张被剪下来的报纸，上书《哥伦布号疑案：无人船归港，十一位侦探下落不明》。
　　“十一位？”我咬住下唇，仔细回忆，“刨去我们，确实是十一……但无人船？员工呢？”
　　“没有员工。”先生倒在床上，一副很头疼的样子，“除了检票的那个，你还见过其他员工？”
　　“……确实没有。那食物、酒水又是谁补充的？睡在开船？”
　　先生摆摆手，示意我翻下一张照片。
　　从背景来看是在厨房拍的。锅碗瓢盆一应俱全，所有厨具都没闲着，而画面中却没有一个人。使用这些厨具的，是几十只惨白如石膏的手。
　　场面有些诡异。我下意识地想摆出嫌恶的表情，但想起它们高超的厨艺，又顿觉温馨不少。
　　“非自然类的委托？”
　　“很可能是。”他看起来更头疼了。我理解他。摸不到碰不着的非自然系远比自然系棘手，虽不是没有办法解决，但对于我们两个自然系来说，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性价比四舍五入就等于没有。
　　MUD也从来不他妈标注委托类型。唉，怎么感觉我的脑仁儿也开始一抽一抽的了呢？
　　“算了，睡吧。还有七天呢……能后天做的事我绝不明天完成。”
　　我缩在先生的怀抱里，他的心跳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