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八音盒》森鸥

5、05

　　“哇——横滨真是繁华啊——”竹之内和也牵着乱步的手走出车站，看着高楼林立的横滨，发出了乡下人见识了新世面的声音。

　　“和也快带路。”人来人往的街头让江户川乱步皱起了眉头。

　　“乱步闭上眼吧，我带着你走。”和也松开行李箱，停下脚步伸手覆上乱步的眼睛，顺便把他整理了一下歪掉的侦探帽。

　　大量行人所产生的过量信息对乱步来说是一种负担，闭上眼睛虽然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但至少能减轻他的负担。

　　警察学校离车站不远，因为找不到路，和也壕气地打了车。

　　江户川叔叔的熟人派了一个老师到门口来接他们。

　　警察学校是寄宿制，只有周末放假才能离校，尽管事先就知道了这一点，但在经过教室和操场，看到那些学生上课和训练的场景后，和也又有些动摇了。

　　简单地办理完入学手续后，那位老师带着他们去了宿舍。

　　……和也再次动摇了。

　　四人间的宿舍虽然只住了两个人，但环境却相当糟糕，东西乱七八糟乱扔着，阳台落了一层灰也没人打扫，空出来的书桌上堆着脏衣服。

　　太让人窒息了。

　　和也认命地做了一个简单的扫除，把乱步的座位和床铺收拾好。

　　在那个老师离开后，和也拉着乱步蹲在角落里说悄悄话：“如果适应不了的话乱步一定不要勉强自己，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继续读书，然后像《名侦探××》里面的小五郎一样开侦探事务所。”

　　和也焉了吧唧地低着脑袋，扁着嘴沮丧地说：“我没想到警察学校的环境会是这样。”

　　“没关系，乱步大人可以的。”看着一脸担心的和也，乱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也快回家去把爷爷接过来吧，这样周末我们就可以一起出去玩了。”

　　“对了，这个是送给乱步的入学礼物，”和也从小背包里拿出一个礼物盒递给乱步，盒子不大，重量却不轻，“虽然乱步可能已经猜到是什么了，但你第一次离开家，有它陪着你的话不管怎么说都有所慰籍吧。”

　　“乱步大人才不会嫌弃和也糟糕的手艺。”大约是被和也毫不掩饰的担忧和不安感染了，心里越发难过的乱步低头拆着礼物盒。

　　在制作这份礼物的时候和也并没有掩饰，他知道乱步就算看到了也会默契地不追究。

　　那是一个巴掌高的木制八音盒，用不易脱落褪色的颜料涂上色。伫立的小洋伞是布艺的，还带着细小的花边。八音盒的底托上是一把不到十厘米长的长椅，两只小猫紧紧地贴在一起，在初雪中依偎着互相取暖。

　　胖乎乎的撸猫用长长的尾巴圈着旁边的小黑猫，眯着眼的小黑猫舔着爪爪。

　　他们相遇在小镇的初雪后。

　　乱步抽了抽鼻子，小心地转动起八音盒。

　　那是在他无数个梦里回响着的，和也弹奏的钢琴曲。

　　《初雪》。

　　小心地抱着八音盒，乱步扑进了和也怀里，小声地对他说着：“笨蛋和也，下次不许再让自己受伤了。”

　　那双用来弹钢琴的手留下了那么多细小的伤口，全都是在做八音盒的时候留下的。

　　“好。”伸手抱着钻进自己怀里的乱步，听出了他隐约哭腔的和也拍了拍他的背，“乱步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聪明最优秀的人。”

　　“下次见面，乱步大人要送你一个最好的礼物。”

　　“那我岂不是要一直想着乱步的礼物了。”

　　最后和也走的恋恋不舍，他本想再了解一下警察学校的情况再离开的，结果被嫌弃他老妈子的乱步催促着离开了。

　　把乱步扔在这里和也是一万个不放心，他急匆匆地和之前联系好的房东见了一面，又立刻前往车站赶回乡下。

　　完全不了解人情世故的乱步，就像一只混入狼群的羊崽子。

　　和也这才反应过来，他忽视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警察学校和相对单纯的乡下学校不同，这里汇聚了四面八方的学生和老师，乱步的天赋在这里变成了一把双刃剑，以乱步有话直说的性子，不用想都知道他能拉到多少仇恨。

　　他只想到了乱步的天赋有多好多厉害，却忘了被“看透”心思和秘密的其他人会有多恐惧他的天赋。

　　……他的乱步明明是那么好的崽崽。

　　不过现在乱步已经入学了，即使他想要阻止也迟了一步，只希望在学校里乱步不会被欺负，毕竟他那么瘦小，万一有人被拆穿了小心思打他怎么办……

　　回乡下的路上，和也脑补了乱步在学校里受欺负的一百种画面。

　　当他向爷爷倾述自己的担忧时，坐在摇椅上的爷爷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说到：“这是乱步必然会经历的事，他不可能永远活在别人的保护伞下。”

　　“和也，乱步不是脆弱的孩子，他只是需要正确的引导，趁我们还在他身边。”

　　“……我知道。”和也低着头闷闷地说，“可我不想他难过。”

　　“你这样是不对的。”爷爷摇着头，一脸不赞同地看着他。

　　“和也，在你和乱步的关系中，你不能一直把自己放在保护者的位置上，朋友的支持与保护是相互的，不平等的付出是一段关系崩溃的主要原因之一。”

　　十三岁的和也还没能完全明白这番话。

　　乱步上学的第一个周末，和也和竹之内爷爷还在忙着搬家和办理手续，帮不上忙反而还会添麻烦的乱步默默离开了。

　　第二个周末，乱步放假出来之后，和也带着他一起去了养老院探望爷爷。

　　和也把自己的学籍也迁了出来，目前正在横滨国中读一年级，放学后他会去养老院陪爷爷吃晚饭，然后再回到附近的出租屋里做作业。

　　没过多久，和也意识到了乱步的不对劲。

　　“乱步，发生了什么事？”和也避开了爷爷拉着乱步走到了养老院的小花园里，他看着沉默的乱步，微微皱起了眉头，“被人欺负了吗？”

　　“没有。”乱步低头看着和也的手。

　　之前做八音盒留下的细小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乱步不敢抬起头，他想起和也为了自己离开小镇，想起和也对自己的期待，想起自己告诉和也要给他一个最好的礼物……

　　“学业太辛苦了？”

　　乱步迟疑地点了点头。

　　警察学校除了文化课之外，还有不少训练课程，在体能上完全不行的乱步被累得够呛。

　　他无法完全每天的训练量，周围人的嫌弃与不屑让他产生了落差；同学之前早就形成了小团体，他被排斥在外，像个隐形人；甚至在他说出了舍监的情史后还被人告知他被踢出学校了。

　　他搞不明白这些人。

　　明明一切都是那么简单，那么显而易见的事，他们却自以为是地藏起秘密，戴上假面，甚至去伤害无辜的人。

　　和也沉默地看着乱步。

　　说什么是因为训练才这么奇怪他是不论如何也不会信的，虽然这确实是原因之一。

　　但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乱步猫猫只会钻进他怀里向他撒娇般地抱怨。

　　所以啊——

　　“这就是真实而又不可理喻的世界啊，乱步。”和也伸手把他抱进怀里，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聪明的孩子总会看到世界的不同，乱步不用去理解他们，这世上没有谁必须理解谁的道理。”

　　“除了你爱的人，不要让你的世界因他人而改变。”

　　“我会陪着乱步从胖乎乎的小团子一起变成牙都掉完了的老头子的，所以我希望乱步不要因为别人的期待而去做不想做的事。”

　　“如果不理解那就去弄清楚，如果不认同那就大声反驳，如果不喜欢那就不要勉强。”

　　“我退学了。”乱步打断了他，“我不想在那个学校待下去了，我要跟和也在一起。”

　　“好哦，那乱步转到我的班上和我一起上学吧。”

　　“放学之后我们一起去陪爷爷吃晚饭，然后回家一起写作业，就这样重复单调的生活。”

　　“乱步大人要当世界第一的侦探！”

　　“那就去侦破那些警察破不了的案件，成为‘世界第一的侦探大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