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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密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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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鸦掠过夜空,三两星辰零落缀在夜幕之上,带出几分幽深的神秘感来。
猩红披风无声舒展开,披风的主人面容隐没在夜色重重中。
奕宸睡眠很浅,空气甫一流动,双眼就清明地睁开来。
月色入户,庭前如积水空明,竹柏影似藻荇交横。
悄无声息中,奕宸已经在披风主人身后站定,两人恍似多年老友般默契无间。
“确定了么?他身上到底有没有白虎之力?”披风主人声音桀骜,像是春日的闷雷,低沉而富有磁性。
“暂时还不知……”奕宸冷静地开口道,“也许方篱落真的只是让他出来查案的罢了,那日你也看到了,他会使那脱骨代身之术——那毕竟是白狐族秘术。”
“哦?”冷焱转过身子,月光下他的脸庞线条极为冷酷,能让人听到刀枪斧钺的峥鸣。“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想帮他开脱么?”
“当然不是。”奕宸能感受到冷焱毒蛇般的目光正锁定着他的死穴,额头上瞬间布满了一层密密的汗珠,“无论他是白狐族还是白虎族,于我狼族而言,不都是平生大敌么?”
冷焱却没有因为他的这番表露忠心的话收回目光:“你最好是这样想的,否则……”他忽地运劲一掌拍向奕宸的心口,奕宸顿时闷哼一声,却又不敢惊动旁人,只能一动不动地站着,堪堪忍受着这一掌带来的痛楚。
“你也别怪我,现在人间太热闹,轩辕老头又诞辰在即,你在人间的身份还有用的很,绝对不能被人认出你狼族的身份。”
奕宸在冷焱嗜血发亮的双眸中,默默将抵至喉咙口的血咽了回去,然后俯身低头,给冷焱行了个礼:“谨记狼王教诲,定不负所托。”
冷焱这才满意,收掌回身,想了想又掏出了一颗珠子大小的丹药,晶莹剔透,在月光下吞吐着寒气,散发着如梦似幻的光泽。
“你的内丹已经被我封了,暂时用它替代吧。如此,这九界之中,能认出你真身的人不会超过十个,你大可放开手脚去做事。”
奕宸痛得浑身战栗,只觉得身体中的器官都要揭竿起义大打出手,事到如今,唯有认命二字。
冷焱见他蜷曲着手指从自己手中取走丹药,知道他此刻必然遭受着极大的痛苦,内心却十分阴暗地得到了一阵快感。
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苦难之上,一向是狼族最为享受之事。
若要问有什么是比这更让他开心的,那便是这种苦难是出自他自己的手笔。
日升月降,天光破晓。
奕宸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昨夜和狼王会晤后新换的衣物又彻底湿透了。屋外传来兵器相交的撞击声,他披了件浅灰的外袍在身上,然后快步循着声音走去。
原来是玉清和白霖,正趁了晨光在比划。小半个月过去,白霖的剑法愈发纯熟,也渐渐能够操控身体中磅礴的灵力,鸿鹄剑法在他两千年修为的加持下,颇有摧枯拉朽的气势。
白狐族不擅使剑,玉清只在白霖手下过了三招就弃剑而走,末了意味深长地看了奕宸一眼,便又飞身回客栈去照顾痴傻的宁瑶去了。
奕宸看着白霖浸透了汗水描摹处浑身优美流畅肌肉线条的衣衫,挑眉道:“怎么样,现在知道你们白狐族的功法有多弱了吧?”
白霖却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而是十分得意地挽了个剑花,十分骚包地收剑回鞘:“我方才学会了一招很绝的招式,你一定想不到我现在有多厉害。”
奕宸见他这副模样着实像一只偷奸耍滑的小狐狸,只觉得自己身上的伤似乎也轻了些。他曾斩钉截铁地认定白霖定非白狐,此刻又矛盾地想若这人只是一只小狐狸也不错。
想着想着,竟然自嘲似地笑了出来,那清俊的唇齿,在晨曦中镀上一层妙不可言的美感。
白霖侧身过去,几乎是贴着他的脸颊问:“你笑什么呢?”
奕宸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来不及闪避,白霖则是没想到对方不闪不避,因而这个动作陡然变得亲昵无比。
双方灼热的呼吸都喷在对方的脸上,也不知道是谁先意识到不对,总之两人为了避免尴尬,呼吸声都渐渐微弱,最后简直是各自把呼吸屛住,只留下擂鼓般的心跳别别作响。
“哟。”
来人声音清亮,似摔了一个炮仗在两人身边,猛地炸开了正亲密无间的白奕二人。
雷越拍着手,一步一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二位好雅兴,这明媚的春光,用来练这情投意合剑是再合适不过了。”
见两人都没有答话的意思,雷越也便收了笑颜,正正经经道:“不知白兄这功夫什么时候能练好?于老爷子明里暗里也查探多回了,若是再不把那于楚楚放回去,怕是要动真格的了。”
白霖闻言不知怎的有些躁动,握着剑的手微微一动。
奕宸悄然按上白霖的剑柄,而后神色自如道:“快了,快了,也就这几日了。”
雷越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心里升起一个揣测,目光中便带了点试探。
这个眼神白霖第一回来人间自然不懂,奕宸却看得分明,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送走了不速之客,白霖又想起雷越平白冒出来之前自己和奕宸呼吸可闻的画面,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又用余光去瞟另一位当事人。
奕宸像是有心事似的,俊眉被他皱得重峦叠嶂,压根也没有关心白霖一下的欲望。
连唤了几声才把奕宸得魂给唤回来,白霖颇为吃味:“怎地那个雷越把你魂给勾走了?”
奕宸斜昵了他一眼,从旁挑了一根长度和白霖手中剑差不多得树枝:“来。试试你剑招。”
白霖没想到他切换状态那么自如,眨眼的功夫就气定神闲地给他喂招了。
不过白霖很快就看出来,奕宸这状态压根就没有调整过来,之前一直是自己被打得东倒西歪,今天却是奕宸的招式被自己冲得七零八落。
莫不是真的看上了那个雷越?脑中浮现雷越那张天怒人怨的俊脸,即便是身在美人如云的白狐族也不得不承认,雷越这张脸不仅不输,甚至更胜一筹,毕竟白狐族无论男女,皆是妖媚居多,这种神台清明、骨相刚毅的胚子,万中无一。
想着想着白霖的剑也愈发凌厉起来,一时不察竟没把控好招式,长剑中灵力暴涨,剑光生生长到了一丈多长,带着破釜沉舟的势头落在奕宸头上。
奕宸敏锐地感觉到了此招非同寻常,迅速反应过来,连连撤步,正要运劲,顿时心口一阵绞痛,仿佛有人生生撕扯着自己的血肉之躯一般,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内丹已经被封,自然不能再用之前的功法。
白霖双目涣散,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招招狠辣,连攻了十几招,才终于力竭倒地。
奕宸捂着心口,方才暴风骤雨般的连招差点让还未适应新内丹的自己招架不住,此时心痛倒是已经偃旗息鼓,只是手心却又莫名其妙地刺痛起来。
摊开手掌,手心处有一点淡淡的红痕,几乎是和他手心的纹路完美融合在一起。他实在是不记得自己何时有受过手心的伤,即便是有,这点小伤怎地又会突然复发?
眼下情形却容不得他想太多,白霖用剑支撑着身体站起来,一双眼里写满了迷茫:“我刚才那是怎么了?”
奕宸虽然也并不清楚白霖刚才的失控究竟为何,但是隐隐约约觉得这会与自己的目的有些许关联。他忍住了自己手心的疼痛,将两指搭上白霖的手腕内侧。
“没什么问题。”奕宸收回了手,垂至身侧,“不过是练武过痴,有些气力不济罢了。”
白霖这才长出一口气,自己方才的举动属实吓人,神智忽然被抽离身体,只觉得好像有人鸠占鹊巢,取得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一般,否则,自己无论如何不会对奕宸下如此重手。
奕宸却别过头,在白霖视线的死角,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客栈里。
苗人英穿着一身苗疆服饰,手上脚上都挂满了丁零当啷响的配饰,据他说这些东西都能帮他研究出取出宁瑶身上蛊虫的办法——毕竟是老祖宗的传承。
雷越推门进来,十分自如地坐到苗人英身侧,看着他翘着二郎腿翻阅面前的一大摞记载着蛊方的密卷,顺便给他的蛊虫们放放风。
玉清则专注地看着正在啃自己手指、一对狐狸耳朵在头上招摇的宁瑶。
不多时,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降落在窗台上,爪子上捆了一小卷白纸。
玉清只是轻轻瞄了一眼,雷越已经将鸽子揣在了怀里,展开纸页后脸色陡然一变。
玉清见他脸色不善,便问道:“可是于府在召唤你们回去?”
“不是,于府丙级弟子那么多,少我们两个根本没人察觉。”他目光凝滞在书页上良久:“是有贵人相访。”
他对玉清道了一句我去去就回,便飞身从窗口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