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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五十四章 ...

  •   灵鹿见黎白久久不言,也沉默望着头顶的湖水翻涌。

      那道白衣实力强横,已经凶狠地压制了红衣的气势,偏那道红衣还在顽强不止地怒呵,“你让他来见我!我一日见不着他,便屠戮一批凡族。你能撕毁我此处的残魂又如何,本君却不止这一个替身!”

      华缨讥诮一声,“今时不同往日,你当如今的仙人殿还是你一手遮天?替身多又如何,一个个杀过去,不过多费些时日,本神君如今可不缺时间。”

      羲裔尖厉咆哮,“当初便不该给了他伤我的机会!区区臭石头,心若磐石!本君待他千般好,万般护都暖不化他的心!早知如此,我便将他做成傀儡日日夜夜带在身边,天上天下谁又能耐我何!今日又如何轮得到你这无名货色来我眼前猖狂!”

      华缨漠然道,“可惜,晚了。”

      羲裔怨憎的声音中带着刺骨凉意,“晚?如何会晚?”

      那道红衣仿佛是回光返照一般,再次挥舞着一道水波疾疾朝着华缨而去。

      黎白的心提到嗓子眼上。

      灵鹿却看腻了一般收回了视线,淡淡道,“以华缨神君如今的实力,羲裔盛势时方可与他打个平手,如今嘛,只余残魂,不过负隅顽抗罢了。”

      黎白依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战场。

      灵鹿抿唇笑道,“我不过说了个开头,剩下的故事还很长,你不想听了吗?”

      黎白收回了视线,静静看她。

      灵鹿却垂眼道,“你觉得我主动告知于你是心怀不轨?”

      黎白道,“事出有异必有妖,你当真这么好心?这与三百年前的你可是大相径庭。”

      灵鹿猛地抬眼,“山北月牙塔之事,非我本心。”

      黎白点头应是,“非你本心,那便是受了人指使。你既说与虎谋皮,难不成在山北月牙塔之事发生以前,你便与妖君羲裔的残魂有所勾结?好,我倒也不计较三百年前一寒惨死有你一臂之力,我只问你,边境的几万凡族,究竟是为何而死?”

      灵鹿脸色一变。

      许久之后,她才僵冷道,“为何而死……”

      “若我说,仅是羲裔的报复,你可信?”

      黎白抿了抿唇。

      灵鹿道,“说到报复,千年前崇尊枉死,弋妳与羲裔发疯了一阵后,终于消停了一百年,可是,也仅仅是消停了一百年。九百年前,第二道神谕降下,弋妳明知是羲裔暗箱操作,却不能在仙人殿将此事公之于众。愤恨之下,弋妳便又用方天画戬刺了羲裔几刀,羲裔恼恨之下,将又要发疯的弋妳囚禁在他的卧榻之上,转而告知从御神君,化物殉万灵者,一寒。”

      黎白冷了神色,“所以,夫妻剑升入仙界,究竟是从御神君所为,还是妖君羲裔的杰作?”

      灵鹿道,“羲裔此妖,惯爱让人做选择。是以,羲裔用弋妳的模样告知了从御神君解救一寒之法,告知了合适的替换人选。”

      黎白道,“所以,从御神君犹豫之后,做出了选择。”

      灵鹿点头。

      “你看,世间百态,人亦不同。有些人可以为了苍生舍弃一切,包括自己、好友,有些人会为了心中执念、在乎的人夺取他人生机,背负罪恶。”

      黎白道,“九百年前——一寒既继承了崇尊的灵脉,必然灵力充沛,也属一大助力,为何弋妳和从御要剥除了他的灵脉?”

      灵鹿反问,“一直背负不属于自己的包袱,负重前行,不累吗?”

      黎白道,“一寒是崇尊的剑灵,崇尊于他如师如主,如何能称之为‘不属于自己的包袱’?”

      灵鹿摇摇头,“你这般说法倒也无可厚非。但是,站在弋妳的处境细想,他对‘崇尊枉死’负了多少内疚?他如何能看着崇尊仅存的剑灵也付之一炬?任由你在复仇之路上坎坷前行?那时候,羲裔已经开始盯上你了,一寒神君。当初的你在整个仙人殿中或许灵力不凡,稳居前十。可有时从十数到一,并非倍增关系,而是一滴水和汪洋大海的差距。你若以当时的实力冲撞羲裔,必当死无全尸。”

      黎白静默了一瞬。

      灵鹿道,“不同的人,不同的选择,皆是按照本心行事。”

      黎白皱了皱眉,有些厌烦道,“所以,往后数六百年,一寒都像个懵懂无知的蠢东西一般,躲在老母鸡——华缨和从御神君羽翅之下?”

      灵鹿柔和一笑,“这便不知晓了,我只以羲裔的视角看了整个故事。至于失去崇尊灵脉的一寒、不相干的华缨,压根入不了羲裔的眼。”

      黎白对羲裔这个万恶之源已然憎恶不已,恨不得立马听到他的死讯,于是道,“羲裔如何惨死?”

      灵鹿神色一异,不自在地挪了挪蹄子,想了许久,终究想不出更合适的词句,于是眨了眨眼道,“水乳交融之际,鸳鸯凤榻之上。”

      黎白喉间一哽。

      “那羲裔因制造食人鼠,祸乱世间,这才被弋妳斩杀,你此话——”

      灵鹿点头,“是呀。羲裔触了弋妳的逆鳞,是以弋妳精心策划了一场同归于尽的戏码。只不过,刺杀之地实在不堪罢了。最是难消美人恩,弋妳主动一次,便要了羲裔的命。”

      黎白觉得颇有些不合理,“你先前言说,羲裔妖力汪洋大海,穷尽整个仙人殿所有仙者合力,也无法将他斩杀。单凭弋妳一人,如何能做到毁了他钢筋铁骨一般的身躯?”

      灵瑶叹了叹气,“黎白仙君,啊不,一寒神君,你对那处于兴致高昂状态的男人了解甚少。情浪汹涌之际,被翻红浪,美人在怀,欲语还休。何况弋妳此前一副死鱼状态,忽而变成活鱼,动作戏的过程中自然是流畅、和谐、食髓知味,羲裔恨不得永远停留在舒爽时刻,如何还能分出心神警惕其他。”

      黎白扯了扯唇角,“色字头上一把刀。该。”

      灵瑶咳了一声,黎白偏头看她。

      灵瑶又继续道,“羲裔虽死,但残魂欲逃,弋妳唯恐他逃出生天,又将引领妖众祸乱世间,于是情急之下将那道残魂打入了体内。”

      “羲裔本就极恶之徒,既得了闯入弋妳身体的机会,自是不遗余力地掀起风浪。终于,在‘羲裔之死’快要瞒不住厉策时,弋妳下定了决心,欲兵行险招将羲裔炼化。但从古至今,兵行险招四字的重点始终侧于‘险’之一字,弋妳不仅未能成功炼化羲裔,更是勾起了心魔。”

      灵瑶垂了垂眼,“仙、妖、凡三界之中,生出心魔者千万,堕魔者亦数不胜数。但是,谁都能有心魔,唯独掌控仙界的仙尊不能有。”

      黎白道,“他不是不能有,而是不该有。”

      灵鹿笑出了声,可眼角却微微润了润,“他也是这般说。”

      “弋妳说——‘我不该有心魔的啊,我历经百苦,终究斩杀了世间极恶。我在泥泞沼泽之中摸爬滚打尚且保持初心,如今得以自由,如何会心魔顿起?’”

      黎白道,“本就不该!羲裔也配?!”

      灵鹿垂下鹿睫,声音中透露出的情绪不知是恨还是悲,“你说羲裔身为妖君,草菅人命、坑杀万民之事做了上百件,连对底下的妖众也是一副漠不关心之举,为何偏偏要对弋妳那么温柔?为何偏偏要为了讨弋妳的欢心而自毁根基。若说他愚不可及,但他能想出神谕救仙界之举,研制传音玉石、傀儡鼠、引仙鼓,种种宝物。若说他聪慧无双,但他明知创立神谕会损耗他将近大半的妖力,明知仙界灵力汹涌之后于他毫无益处,他偏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羲裔说——‘世间万物于本君皆不过蝼蚁,沧水浮云也罢,势欲滔天也罢,本君通通不看在眼里,独为了听你口中情爱二字,变得人妖不分,仙妖不明。天底下所有人都可以杀本君,弋妳,你摸着你的良心,摸着你那一颗心怀天下的赤诚之心,你问问它,你杀了为你付出大半修为、为你掏心掏肺的羲裔当真毫无半分愧疚?!’”

      黎白心头一窒。

      忍不住问道,“所以,仙尊如何作答?”

      灵鹿抬了抬眸,“弋妳听后,堕魔了。”

      黎白惊愕不已,他陡然间想起了一件事。在幽浮都城发生的前尘往事里,也曾提及歌以化魔。化魔与堕魔一字之差,但堕魔一词,绝不止所言出二字一般简单,无论仙、妖、凡,只要堕魔,必定身不由己,常有堕魔者是非不分、好赖不明、由活菩萨变为阴沟蛆虫、此前所护堕魔后两级反转。

      灵鹿看到黎白魂不守舍的神情,轻轻一笑,“你想到了罢?歌以化魔后,能那么顺利地将自己一分为二,一半为善,一半为恶,所沿用之法,乃是弋妳所创。”

      黎白听到此处,终是将当年之事勾勒出大概轮廓。

      “所以,九百年前及至六百年前,仙界安分守己的妖君羲裔乃是一半儿羲裔的残魂糅合了一半儿弋妳的魂魄?”

      灵鹿点头,“若非如此,妖君羲裔不知还会掀起什么风浪出来。”

      黎白拧眉道,“不对,六百年前羲裔于仙人殿殿前伏诛,妖君羲裔一死,代表着弋妳的一半魂魄也归于消灭。化魔此法中,‘恶魂’既消,‘善魂’不可独存。为何仙尊弋妳依旧安然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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