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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九章 ...

  •   “夫妻剑留有一子,名曰戚云,年岁为七,少不更事,从御神君见之身承剑灵,境地同一寒一般无二,恐其成为神谕下一选任,便将戚云落于凡间东北之境。不曾想,戚云一路风雪不惧,往北而行,却险些冻死在积雪之下。仙尊怜悯众生,便将戚云剑灵化去,毁去此前种种记忆,将他的魂魄寄于仙界未曾生智的白鹤之中,用以充盈灵力蕴养,不过百年,白鹤便化为人形,从此效忠仙尊,位尊‘万民神’,曰云鹤仙君。”

      “是以,三百年前从御仙府那一场巨变,并非偶然,而是找回记忆的云鹤连同他的好友翊厘设下的一个大局。兜兜转转,终有人偿命。”

      黎白微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问上一句,华缨又继续道。

      “再说第二件。”

      华缨扯了扯嘴角,却依旧没有睁开眼,“一寒被剔除所继承的灵脉之后,心智残损,仿佛成了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第一百年,他掏鸟蛋,天上地下,几乎所有的鸟儿都痛失爱子;第二个百年,他开始砍树,尤其喜欢砍从御仙府的海石榴树,每每被从御神君或者我拦下,总会扁了一张嘴装委屈;终于熬到了第三个百年,他一夜之间幡然醒悟,醉心凡族话本,学习着如何成为大侠英雄,开始广交好友。妖族常往他眼前凑,倒是结了善面。”

      “他似乎活得很开心,每日都有用不完的精力。受封神君之后,更是天上地下日日不停歇地来回。有人觉着他傲气,有人觉着他仗义,他对这些评价不置可否。除了不会恨,他变得越来越正常。”

      华缨说到此处,竟然嘴角微微勾了勾,道,“竟还会吃醋,当真是,可爱极了。”

      黎白冷不丁问道,“那些年,你是如何度过的?”

      华缨怔了怔,简而答之,“不如他的生活多彩,我罢,不过是得了一个名副其实的‘黑阎王’称号罢了。”

      黎白紧紧盯着华缨的眼睛,“整整九百年,你便一言蔽之?不说‘黑阎王’称号如何‘名副其实’得来,就说你如何从‘冷面神君’蜕变到如今‘逢人笑三分’的脾性,这一段因由,也不可言说吗?”

      华缨握着折扇的手痉挛似地抖了一瞬,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语气轻松,“徒儿,倘若有一日为师魂飞魄散,消弭于世间,你当如何?”

      黎白僵在原地,背脊冷汗涔涔而出。

      华缨扯着嘴角笑,笑了许久后忽然用折扇点了点自己的眼尾,“我当时也不知作何想,心中只一个念头,便是,想活成他的样子。”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华缨又道,“黎白。”

      黎白抬起头。

      华缨道,“为你取名‘黎白’二字,缘由嘛,黎明将至之时,去往留今,方得白纸一张,任尓笔绘。”

      “阿寒,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阿缨。”

      华缨向黎白伸出手,满面融融笑意,他亲昵地道,“阿寒。”

      黎白伸到一半儿的手猛然缩回,警惕看向华缨和弋妳,“仙尊,我师尊疯了?”

      弋妳摇了摇头,“你就是三百年前的一寒神君。”

      黎白微动了动唇。

      弋妳道,“我知晓你觉得荒唐。华缨本盘算着所有事尘埃落定之后再细细与你言说,去往留今,任尓笔绘。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你又开始寻那前尘往事,偷摸至此,唯恐出现变数,索性早些与你摊牌。”

      黎白憋红了一张脸。

      心道,我明明是想看一寒神君如何将师尊勾了魂儿,所以才去寻那从御仙府的旧仙籍。

      怎的如今倒是成了他自己与自己吃醋的奇怪场面?

      黎白拧眉,脑中飞速胡乱瞎想,或许,仙尊是受师尊所托,与他来演这一场大戏。

      可是目的呢。

      不论他是不是一寒神君的转世,他都断然不会离开师尊,师尊也早便知晓他的脾性,何必多此一举?

      黎白死死盯着华缨那只修长白皙、珠盖润泽、掌心薄茧也带了柔意的手,忍不住再次申辩道,“师尊与一寒神君感人肺腑的互诉衷肠、以命相护的情深义重,我非常敬佩,也很甘愿成为其中一个角儿。”

      黎白深吸了一口气,道,“但是,其一,我没有一寒神君哪怕一丝的记忆,其二,一寒神君洒脱、自信、仗义非常,而我,在师尊的光芒下只恍若一粒尘埃,行事诸般思量,瞻前顾后。分明是大相径庭的两种性子,如何会是同一人?”

      华缨终于收回了手。

      黎白觑了一眼,莫名有些心虚。

      华缨却是神色如常,朝黎白伸出双臂。在黎白满目疑惑中将他座下的椅子化为木屑,而后稳稳将黎白捞入了怀中。

      用力甚大。

      黎白抽了抽嘴角,抬眼见到了仙尊弋妳无语望阁顶的下巴。

      华缨这才心满意足道,“你刚有言,三百年前为师还是个‘冷面神君’呐,怎的性子转变放到你自己身上,你倒是不认了?”

      黎白略有些烦躁地扒开那双上下其手的爪,猛而起身。

      弋妳道,“今日所言,句句属真。”

      华缨拉住黎白的手,道,“阿寒。”

      黎白没有躲,任由华缨将手嵌入,十指紧扣。但他的眼神又存了一些犹疑、挣扎,在华缨望过来的那一刻,轻轻偏头躲开视线交汇处。

      黎白阖眸道,“我必须得消化掉这个荒唐的故事吗?”

      华缨道,“如今,天下事不平,劣妖显踪迹。我将知情权交付于你,是希望你能按心中所想行事。你若想杀妖君羲裔,我便陪你踏过山河,撕裂结界,上天入地也要将他揪出来跪在你脚边。你若怨灵瑶三百年前的背叛,我便即刻出发,寻她织出的第二个幻境,将她一身骨头碾碎。还有元为,云鹤,你若想要复仇,我便是你的枪与盾。厮杀与守护,与你同在。”

      黎白唇色微微泛白,道,“我心中所想,只你一人。”

      “你说的这些仇、怨,遥远得好像是潭中月影,乍一看觉得此人可恶,那人奸邪,可伸手一捞,全是虚影。你说的这些人,这些事,我的初印象都还停留在仙籍的叙述之中,哪怕你今日绘声绘色再次描述,我也断然无法感同身受。我的记忆中没有那一段撕心裂肺、痛苦不堪的过往。”

      “我也不想有。”

      华缨将黎白的手拉到唇边,蜻蜓点水一般吻过。

      黎白身体一僵,瞳孔张大,终于不再半阖或躲闪,华缨顺势直直望进黎白的眼中,道,“你若觉得故事荒唐,不愿深究,无碍。你若只想与我共揽山河,不为俗世所搅,也可。我今日说起你的前尘往事,并非想乱了你心,相反,我只想让你心安。我们之间的关系,从来不是你‘非我不可’,而是我‘嗜你如命’,我才是你的附属品。我不知晓你会在哪一日突然恢复记忆,不知晓你恢复记忆之后,会不会再将我抛开,所以,我将底牌赠与你聊表诚意。简而言之,你去做所有想做之事,我进可为你冲锋陷阵,退可护你安然无虞,我不是我的,我是你的。”

      黎白被这一番剖白吓得一哆嗦,被华缨吻过的食指骨节翛而发烫发热,好像着了火。

      这谁顶得住啊。

      此人用最温柔的声调,说着最动情的言辞。

      华缨见黎白楞在原地,道,“若你不愿仙、妖之间纷杂的糟粕脏了你的眼,我可将从御仙府举家搬迁至避世之境。一方天地,唯我二人。晨时炊烟,日暮携手。红尘俗物,一概不究。可好?”

      黎白一听有这等美事,险些一口答应。

      仙尊弋妳又当了许久的背景板,眼见局势越发不妙,不由打断道,“仙籍阁楼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二位,劳烦自我检点。”

      华缨不满的视线看向弋妳。

      弋妳道,“妖君羲裔这个祸患不除,你们两能有安宁日子过?避世?仙、妖、凡混战之时,可没有哪一寸土地称得上‘清静’二字。”

      黎白平白被仙尊弋妳在旁看了许久的笑话,此刻倒是脸皮薄了起来,一股子火气将耳垂烧得通红。

      华缨颇有些管不住自己的手,淅淅索索间拢了拢长袖,悄悄探向黎白耳垂,轻轻捏了一捏。

      唔,手感绝佳。

      当真是——

      少年颜如玉,肤细又腿长。

      弋妳眼见二人又开始腻歪,索性拉了一道灵力搁在二人中间,“待到妖君羲裔除掉,你们二人想如何腻歪便如何腻歪,现在,规矩,坐好!”

      弋妳说着又拖了一椅子到黎白身边,还用眼神警告了华缨一番。

      却并无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只见华缨又将那椅子化为芥粉,末了,谦逊道,“本想着为徒儿将那椅子挪动到一个最佳地,不曾想,这椅子竟这般不结实,可惜了。”

      华缨拍了拍微微张开的双腿,对黎白道,“乖,坐上来。”

      弋妳扶额,已然是不愿多待,拂袖而去之前只留下一句话:

      “以北边境的诡异长廊便由你二人出面,速去速回!”

      黎白看着华缨老不正经的模样,咬牙道,“徒弟?师兄弟?华缨神君,你的嗜好可真是令人惊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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