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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

  •   玉茗花开那一年。

      华缨受封了神君之尊,统辖东南,渐起威势。

      一寒闯入了从御神君的院落,不满道,“为何独独为师兄请封了神君之位?师尊,我也要辖区。”

      从御神君往海石榴树的坛中喂了些许朝露,这才不紧不慢地回头,“你不需要。”

      一寒疑道,“为何?”

      从御神君手中托起一本账册,那上面“一寒”二字几乎占据了每一页最夺目的位置。

      那熠熠生辉的光彩,烫金一般嚣张的字体,无一不在彰显一寒仙者实乃年轻一辈除妖仙者的魁首。

      一寒见了此物,神色更加飞舞,“师尊,你既知我为魁首,便当知晓我可堪大任,何不把东北辖区分与了我,我也好为师尊排忧解难啊。”

      从御神君如今心结半解,虽偶有下界,但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架势,又被群仙诟病一番。纷纷有言,以东辖区之广,断然不是从御神君一人可以完全兼顾的。

      这是要抢地盘呢。

      一寒如今神剑在手,又多有除妖经验,这便想着,山不就我,我便去就山。

      于是自主来此讨要位分。

      从御神君的神色暖意融融,说出的话却铁石心肠,“你从今日起,于洞府内闭关罢,除妖一事,有华缨足矣。”

      一寒的喜色逐渐淡了下来,“师尊,为何。”

      从御直直看向一寒的眼,神思难断,“你如今心境不稳,可有此事。”

      一寒勾了勾唇角,“果然,师兄与你告状了。”

      “师尊就没想过,或许师兄也会嫉妒,妒我除妖颇多,获取诸多功德后炼化灵力神速。如今他不敌于我,脸上无光,所以来您这儿吹风了?”

      从御神色不愉,“切忌同室操戈类下第一句是什么?”

      一寒答得颇快,“不可师兄弟之间互相猜忌。”

      从御一双锐眼看向他。

      一寒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但那也是师兄先坏了规矩,我只是以牙还牙。”

      从御摇头,“华缨并未与我说过。”

      一寒神色一僵,想了片刻后,不可置信道,“师尊,你在诈我?”

      从御睨了他一眼,“何必顾左右而言其他。问你心境,答便是了。观你言行,必然属实,便合该去洞府内修炼,而非日日下界除妖,揠苗助长。”

      一寒握紧了身后的神剑,全身上下写满了拒绝。

      从御语重心长道,“作乱之妖终有穷尽,不急于一时。你现下灵力增长过快,更需夯实基础,听为师一言,于洞府内清修,如何?”

      一寒反驳道,“不如何。”

      “妖分两派,一派主张议和,其首领现下于仙人殿上与仙尊并肩坐着;另一派,与仙、凡对立,肆杀凡众。如今,议和一派虽已与仙界结盟,但见凡族水深火热,那些仙人殿的大妖又何有动容?连带着许多仙者亦冷眼旁观。”

      “大家眼里的除妖是什么,只是为了获取功德。斩杀成年妖首后,任其子子孙孙肆虐村镇,不顾凡众死活,拂袖而去。甚至!还有无良仙者苟同大妖,利用凡族喂养劣妖,待妖成年,一举斩杀!”

      “他们也配登仙人殿!”

      从御神君并未否定一寒所言,只是语气平静道,“世人有言,妖杀人、吃人,十恶不赦,可这是你站在凡众的角度。你可曾想过,凡族杀猪宰羊,食兔捕鹿,又是顺应天道了吗?凡众在你眼里弱小,当是一条性命,不可夺之;蚂蚁、猫与鼠,甲壳虫与螳螂,在凡众的眼里就不弱小了吗?你可曾见过有凡人抬脚踩下蚂蚁时于心不忍?”

      一寒眼尾发红,“所以,师尊的意思是,仙者便该独善其身,任由凡族趋于深渊火海吗?”

      “师尊,您也是从凡族修炼为仙,你就不曾,心疼过你的族类?”

      从御闭上了眼,“心疼又如何,不心疼又如何。”

      一寒道,“若是心疼,您大可以与仙尊一起扳倒妖君,斩于马下!杀光所有为祸四方的妖众!只余下凡族与掀不起风浪的小妖,岂非应了仙人殿创立时的初心!”

      从御怒道,“你何时变得戾气甚重!”

      “凡族食妖幼时,妖成年报复之,本就是顺应自然!不出大祸乱便罢,大战不起,仙界不动,这才是永恒之道!你以为仙界多大的能耐,能干预全天下的事?”

      “是,曾有人拼尽全力去赌,行事至一半便魂飞魄散,怎么,你想要重蹈他的覆辙?”

      一寒直勾勾看着从御神君,“我只求无愧于心,生又如何,死又何惧。”

      “山泉湍急而下,若无第一块卵石率先踏出第一步,怎会有后续的高墙垒筑,挡住那嘶吼的血口!”

      从御神君一把抓住一寒的肩,“休要年少轻狂!”

      一寒摇了摇脑袋,偏头对从御笑道,“师尊,你当真觉得顺应自然是亘古不变的法则?还是,您本就薄情凉性,于您而言,众生皆苦,不过烟云。”

      “就像云卷云舒,散去终有聚。凡族,只要不灭种,便能持之以恒。苦痛罢了,谁又不曾有过。”

      一寒定了定神,喃喃道,“可有些人承受不住啊。不是每一个人都是钢筋铁骨,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熬过没有一丝火苗的寒冬。我们明明有无数火把,为何要吝啬一株火苗?”

      从御一瓢冷水给一寒兜头浇下,道,“济世,这只是你一人所想。”

      一寒轻笑一声,“不,您刚才说了,也曾有人拼命去赌。”

      “崇尊身死道消,却有我继承了他的意志。”

      “如何算只有一人?”

      一寒说完,转身便走。

      从御呵道,“站住!”

      那道身影却并无任何片刻的停留,径直离去。

      从御想要紧追而上,却被眼前的一道金光拦了路。

      仙尊弋妳,神色沉重,说出的第一句话便让从御失去了追赶一寒的心思。

      他道,“神谕降下,化物殉万灵者,一寒。”

      *

      被神谕选中的一寒此刻又马不停蹄地冲向了下界。

      疯魔一般。

      虐杀劣妖犹嫌不足,还越过山水,斩杀归隐山林的妖众。

      在连续奔波一整月后,那簪子粗细的灵脉微光扑闪,从而归于隐没。

      竭泽而渔之果。

      偏一寒刚寻到了那三百年大妖藏身之地,死活不愿就此半途而废。

      他心道,此妖狡诈如斯,若放过此次机会,下一次再寻他的巢穴,可并不如此次这般容易了。

      是以,一寒提着神剑,在微末灵力的支撑下,与那妖血战到底。

      狮猫王倒下那一刻,一寒勾了勾唇角。

      瞧。

      世上终无难事,不计代价者,成。

      一寒摸着胸口的大洞,又觑了一眼右腕再次破损的灵脉。

      神色有些憎恶。

      他在寒峭风雪中呆立了许久,从天高海阔思忖到冥火燎原。

      不断变化的配景、殊色里,只那个玄黑的背影匆匆转身。明明是神绪纷杂的脸色,却抿唇不语,沉默看他。

      风雪渐停。

      一寒又吐了一口血,歪头笑了许久,这才发现不久前刚长全的仙格又隐隐有皲裂之势。

      快死了吗?

      死不了的。

      既登仙人殿,必拥仙人格。

      仙格克于骨,非烬不灭也。

      仙格强横,极难损毁,但也并非绝对。

      若统而概之便可阐述为二字,“找死”,若分而剖析,无非两种,一是实力压制堪称恐怖,大能或可火燎他人仙格,使之烟灭;二是自古深情,仙格献于他人,自毁仙途。

      一寒对后者嗤之以鼻。

      总觉自毁仙格者,痴若近愚。不可理喻。

      在一寒的心里,只有自我强横,方可行遍千里山河,做尽平生最爱之事。

      只为一人?

      呵。

      一寒扯嘴角的动作一顿,他想到了三头蕲蛇那一战里,华缨因他喂蛇而心绪大乱间险些丧命的举动。

      近愚,还是真傻?

      一寒捂了捂心口,莫名觉得有些热。

      唔,他想去见见那个蠢货了。

      于是,这般想着的一寒选择性忘却了不久之前与从御师尊大闹一场不欢而散之事,大摇大摆走进了从御仙府,直奔华缨的院落。

      他早在外间儿便知晓师兄于下界归来。

      喜不自胜。

      于是,一寒带着一身“除妖”的勋章便窜进了华缨的厅上。

      正在喝茶的二人皆是一惊。

      华缨拽了他便要往医仙府邸而去。

      身后。

      从御神君黑着脸摔了一月以来第一次摸到的玉色茶杯,里面上好的雪芽泼落一地,有些许还溅到了一寒脚尖儿上。

      华缨拉着一寒前行的步子一顿,转过身,只见师尊从袖中拎出一条内嵌玄铁丝的血色长鞭。

      从御此人,惯来武器变化多端,从大房到二房,再到十七八房,样样儿不重,却皆是精通,在仙人殿享有“百宝兵库”的美称。

      近年来,这条无名无姓的血色长鞭稳居大房之位,出场次数一骑绝尘。

      无他,这玩意儿用着方便,老远便可将不恭不敬之人抽地满地找牙,皮开肉绽。

      不曾想,时过境迁,不恭顺之人这个范畴,也将一寒囊括了去。

      万般作死的一寒,终也有此殊荣,得以一尝这宝器之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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