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战场[花滑/单板]》金沐晓

11、第11章

　　许是见她昨天热身做的认真，今天白亦泽倒是没再那样严格盯着她，只靠在墙边，偶尔抽查般地瞥过来两眼。

　　练过半节课换刃转弯，慕奚开始学习新的技巧。

　　中级回转，是在上节课的基础上，增加了下蹲的动作，目的是突然下蹲减少雪板压力，从而更快的完成转弯。

　　白亦泽先放缓速度演示一遍。

　　接着，他按照自己的节奏又滑了一回。
　　下蹲角度很低，单手撑雪，速度非常快，引身压板入弯一气呵成，动作干净利落！

　　一时间吸引了滑道上不少目光。

　　望着那抹矫健的身影，慕奚心底感叹。
　　他在雪上是全能的吗？

　　专项是U型池，大跳台也是世界级水平，连平行大回转也这么厉害，要是他选择跨项比赛的话……

　　在大型赛事上，不是没有过可以兼顾多项比赛的天才型选手，但那也只是凤毛麟角而已。

　　慕奚是跟在他后面慢慢直滑下来的，当她滑到下面时，白亦泽已经站在那里等一会儿了。

　　“想什么呢！”白亦泽走上前，手指轻敲了下慕奚的雪帽，“注意看动作了吗？”

　　明明是责备的话，语气里却含着笑。

　　慕奚抬头看他，眼睛眨了眨，如实道：“看了。”

　　看是看了。
　　只是光顾着看人的动作，没注意脚下板的走刃。

　　白亦泽打量她两眼，勾了勾嘴角：“走吧，我再滑一次，要仔细看换刃前下蹲和起立的时机。”

　　他边说边踩板朝拖牵处滑去。
　　慕奚闻言立刻跟上。

　　仔细观摩了一遍后，慕奚开始试着滑行。
　　她起初有点小心翼翼，有时转弯带不起速度，一蹲下就会坐到雪地上，后来速度渐渐放开了，蹲起动作也逐渐顺利。

　　虽然白亦泽把课时补了二十分钟，但她仍觉得过的很快，没滑几趟，就到了下课时间。

　　慕奚随他去到外面的休息区。

　　休息区处有个饮料自动售货机，她把雪板放在椅子旁边，径直走到前面，掏出手机，扫了个码，选了一个桃子味的运动型饮料。
　　又扫了遍码，回过头问：“教练，你喝什么？”

　　“不用……”

　　话音未落，慕奚摇了摇手机，“钱我已经付过了。”

　　闻言，白亦泽只好走过来，扫了一眼，从一堆水果口味里挑出一个薄荷味的。

　　慕奚愣了下，然后按下了键。

　　两人回到休息椅处坐下，慕奚戴的是防护型的滑雪头盔，有点沉，她摘下来放到圆桌上，松了松脖子，然后拿过那瓶饮料，拧了下。

　　瓶盖太紧了。
　　第一下没拧开。

　　又用力试了下，还是不行。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眼前。
　　“给我。”

　　慕奚没犹豫，把瓶子放到他手里。
　　相较之下，她的手比他的小了好多。
　　但其实握力一向还是可以的，这次是遇见了那种特别难拧瓶盖。

　　慕奚提醒他：“这个还挺难拧的，特别紧……”

　　话音未落，只见他轻轻一拧，就开了。

　　白亦泽把水递给她，模样极为真诚：“是挺难拧的。”

　　“……”

　　慕奚扬了扬眉，顺着话说：“是吧。”

　　白亦泽眼眸微亮，轻声应着：“嗯。”

　　慕奚喝了一口，余光里瞥见旁边的人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弧度。

　　“……”

　　怕一会儿耽误练习，她又喝了两口，就不喝了。
　　目光扫到桌上的另一瓶水。
　　眉毛不自觉地皱了皱。

　　“教练，”她实在有点难以理解，“这薄荷味的喝起来，不像是在吃牙膏吗？”

　　白亦泽顿了下，拿手指敲了敲瓶子：“喝过这个味道的？”

　　她点点头。

　　“觉得像？”

　　慕奚用力点头。

　　“还吃过牙膏？”

　　“……”

　　这次，他倒是笑的明目张胆，唇角上扬的弧度毫不掩饰。

　　这件事，有这么好笑吗……

　　还是，他只是觉得她好笑？

　　“……”

　　两人坐的位置近，慕奚这个距离地看着他，一时有些发怔。

　　男人生的极好看，一笑起来，眉眼下弯，一惯的冷肃感褪去，添了几分温和，竟有些让人移不开眼。

　　……

　　她不由得多瞧了两眼，而后缓缓收起视线，想了想，指了下他已经喝的剩了半瓶的水，语气认真：“看来教练你还挺喜欢这个味道的，有机会可以试着尝尝薄荷味的牙膏，真的一模一样，你应该也会喜欢的。”

　　闻言，白亦泽敛了敛嘴角，望着她：“好。”

　　“我试试。”

　　“……”

　　慕奚没把他的话当真，回过头，又拧开自己那瓶水喝了口。这时，从雪场里出来几个课间休息的小朋友，陆续走来这边，座椅被一个个占满，一个后来的小朋友没了位置，白亦泽起身把椅子让给他，拎起水瓶靠去一旁墙柱边。

　　慕奚看了眼时间，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起身走到一面镜面墙前，去擦脸上的细汗。

　　她的皮肤雪白细腻，不化妆时，也泛着莹莹的清透感。慕奚理了下鬓边的细发，用纸巾擦了擦，又抬手撩起一头长发，去擦后颈。

　　然后松开，乌黑的发丝轻散开来。

　　整理好后，转过身碰上了男人的视线。

　　白亦泽侧身靠着墙，手里拿着水放在唇边，在与她对视的刹那间，眼睫几不可察地颤了下，定了两秒，才悠悠挪开视线，仰头喝了一口水。

　　姿态透着股漫不经心。

　　“……”

　　慕奚握了握纸巾，转身扔到垃圾桶里。

　　回到桌边戴上雪帽，瞧了眼桌上自己没喝几口的水，觉得有点可惜。

　　运动员在外，为了防止不小心误服含兴奋剂成分的食物，除不吃明文禁食的食品之外，同时还要注意对食物的保管细节。在没有可信之人的情况下，入口的东西一旦离开过自己的视线范围，决不允许再继续食用。

　　所以不能带进雪场里存放。

　　她刚想拿去扔掉，却被白亦泽先一步拿走。

　　“你先去练习，水我收起来，不用仍。”

　　闻言，慕奚点点头。
　　视线在那两个挨在一起的水瓶上停了一秒，拿上板，转身朝雪场入口走去。

　　-

　　回到雪场，慕奚坐拖牵上到滑道。
　　扫了一眼下方。

　　和其他学员的上课时间错开了，现在滑道上没几个人。慕奚一只脚踩着板滑到中间，穿上，向下瞄了瞄，脑袋里回想着白亦泽的动作，跳了下板，滑了下去。

　　这次，速度比上节课快了好多，撑雪的动作也变的更加利落，虽然没看到刻滑出的路线痕迹，但她能感觉到，弧度应该是挺均匀的。

　　这趟她滑的特别顺畅，从顶端一路到了下面，没有一丝磕绊和摇板。

　　慕奚趁着这股状态，紧接着又上到雪道顶端。

　　虽然刚才练的不错，但一遍不代表什么，也不能操之过急再次提速，要稳扎稳打才行。

　　这次，她还是按照上次的速度滑下，前半段仍然很顺利，可到了半腰处，忽然感觉头盔松了下，在她下一个蹲起的瞬间，因速度带起的风，向后滑落。

　　慕奚情急之下伸手去抚，身体却一下子失去平衡，滑倒在地，因冲力在雪地上趴着蹭出了一段距离，板刃铲起一片雪雾，将她淹没其中。

　　停下后，她慢慢坐起。
　　把罪魁祸首，头盔，戴好。

　　刚才幸好她反应够快，摔倒后及时抬了下头，手臂撑着，脸和下巴才没有蹭到雪地。

　　她拍了拍身上的雪，准备站起来，余光看见白亦泽正从雪道下方上来。

　　他跑到她身前，单膝蹲下，语气有些急：“摔到哪儿了吗？”

　　因跑的快，胸脯微微喘息着，漆黑的眸子在她身上打量了一遍后，紧紧盯着她的双眼。

　　慕奚愣了下，摇了摇头，一时间也忘记了要站起来。

　　见她没事，白亦泽轻叹了声，伸手将她扶起。刚一放手，慕奚脚下一滑，又向下歪了下身。

　　白亦泽是站在她下方，她这一歪，两人距离忽地离近，他又微微弯着腰，两个白色头盔不可避免“咣！”地磕到了一起。

　　这一声有点儿大。

　　慕奚身子稳住了，但头被震的嗡嗡直响，抓着白亦泽的手臂也忘了松开。

　　等耳边感觉渐渐清明起来，他的声音也悠悠地飘来，含着浅浅笑：“你紧张什么，摔倒了，我又不会罚你。”

　　慕奚抬头看他，因为坡度的相差，两人几乎是平视。

　　她松开手，抿抿唇，温吞地说：“没紧张，就是刚一站起来，腿有些发软。”

　　闻言，白亦泽笑意收敛，随即又蹲下身。

　　伸出一只手，握起拳，仰头看她：“我敲一下，疼了就告诉我。”

　　慕奚朝他点点头，知道他这是要给自己检查伤势。
　　其实那一跤只是看起来吓人，但实则没什么大问题。

　　白亦泽控制力道，拳头轻轻在她膝盖外侧敲了敲，然后看看她。
　　慕奚微抿着唇，摇摇头。

　　他又敲敲里侧，又抬头看她。

　　“不疼。”声音很轻。

　　接着他去敲她另一条腿和脚踝处。
　　一下一下，很耐心。

　　以前自己练冰受伤的时候，队医也会给她这般仔细地检查。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竟有种隐隐的不自在感。

　　脊梁不由自主地挺直。
　　莫名想要避开他投来的视线，却又不能。

　　半响，白亦泽起身，抿直的唇线渐渐松开，垂着眼，心有余悸地道：“还好没事。”

　　他从一开始就很怕自己受伤，这一点，慕奚很清楚，也明白他的担心。

　　“教练，”她跟他笑笑，模样开朗又真诚，“这次是意外，我以后会注意的，尽量不让自己受伤。”

　　白亦泽抬眼，表情淡淡的。

　　见他这样，慕奚想了想，又改口：“我保证不让自己受伤。”

　　还是没反应。
　　而且，脸色似乎又冷了些。

　　怎么回事……他还在气什么？
　　她又不是故意摔的，而且这不是也没出什么事吗？

　　刚刚还说不会罚她，现在却又在怪她。
　　慕奚有点不理解。

　　可没办法，男人的气场太强了，稍微板一下脸，就莫名让人感到心虚，仿佛她是真的做错了事。

　　她瞄了瞄白亦泽的脸。
　　低着头不再讲话。

　　这次，对面终于有了反应。
　　他往上走了两步，与她站齐。

　　“我不该让你自己练习的，”他说，“下次不会了。”

　　这突如其来的道歉语气，弄的慕奚愣怔了片刻。

　　还没等她回过来神。
　　男人已抬起手，把她的头盔朝前面挪了挪，而后把调节带解开，又重新给她扣上。

　　慕奚的头才刚到他的下巴，她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到他的白色领口处，里面是一件黑色单衣，刚好盖住了喉结。

　　“以后记得，帽子的下巴松紧搭扣一定要系紧。”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慕奚下意识抬头。
　　白亦泽也低了下眼。

　　两人视线刚好相撞。

　　他动作一顿，手停在她脸庞边。
　　定格了几秒，慢悠悠地收回。

　　慕奚瞧见他喉结动了几下，有衣服盖着不太明显，然后撇过头，目光看向下方雪道，“我去把板拿上来，你在这等我。”

　　他说完朝雪道下面走去。

　　慕奚站在原地，瞥了眼躺在门口不远处的雪板。
　　那块板是黑色的，印着蓝灰色的图案，以前没注意，现在才想起来，好像就是他比赛时用的那一块。

　　她不禁想起白亦泽刚刚跑上来时的模样。
　　刚才摔的那一下，应该是真的吓到他了，连雪板都扔下不管了。

　　等白亦泽上来后，慕奚开始练习。
　　之后在他紧盯不舍的目光之中顺利地完成了这节课的内容。

　　-

　　到了午餐时间，咖啡厅里一如既往坐满了人。

　　她往里面走。
　　白亦泽还是坐在昨天的位置，此时在他对面正坐着张扬和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长的和张扬有七分相似，小脸圆圆的，扎了一个丸子头，穿着一身红色套裙和一双黑色小皮鞋，一副精心打扮过的样子。

　　从她推门进来，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身上，直看着到她落座。

　　“介绍一下，”张扬开口说，“这是我妹妹香香，是你的超级粉丝，虽然粉龄不长，但绝对忠心，为了看你比赛直播，可是能在凌晨三点钟，闹钟一响，准时从床上爬起来。”

　　慕奚感慨地“啊。”了声。
　　这对于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来说，那还真是不容易。

　　她伸出一只手，笑着跟她打招呼：“你好，香香。”

　　小姑娘脸上还维持着她刚进门时的表情，小嘴微微张着，眼睛想看又不敢看，见她伸出手，先愣了下，下一秒很快抓住。

　　慕奚笑着跟她握了握，感觉出小朋友手心里在微微发汗，心底忽然软了一下。

　　“怎么还紧张的不会讲话了呢？”张扬笑道，低头提醒香香，“回个招呼呀！”

　　香香随即抬头，声音细软：“你好，慕奚姐姐。”然后不好意思地慢慢缩回手。

　　慕奚眼里的笑意更柔了些。
　　轻声说：“谢谢你喜欢我。”

　　香香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然后，一本正经地摇摇头：“不客气。”

　　张扬本来在喝水，听见这句，噗呲一声笑了，手擦了擦嘴角，对上香香瞥给他的一记白眼，憋笑地点点头：“嗯，你回的很好，真有礼貌。”

　　香香撅了撅嘴，不去理他，回过头又对上慕奚的目光，抿了下小嘴，慢悠悠地去拿桌上的果汁。

　　吸管有些长，香香够着费力。

　　白亦泽从她手里拿走果汁，调了下吸管弯度，又递回她手里：“不是还准备了礼物吗？拿出来，让哥哥也看看。”

　　他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低沉轻柔之中带着一丝宠溺，和他平时的语气很不一样。

　　原来，他说话也有这般温柔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