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知心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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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絮！”
房间门被推开，刘凝雨指尖微动，察觉到指下的脉搏跳动，才微微清醒过来几分。坐起身，揉着眼睛抬头看向三步并两步来到床边的温客行，“嫂子？”
温客行笑吟吟地摸了摸刘凝雨的小脑袋，笑道，“你怎么就睡在这里？”再看向依然睡着的周子舒，“阿絮，你怎么还在睡啊？起床啊！”
见周子舒不理他还在睡着，又道：“陪我去逛逛悦樊楼吧，阿絮？”伸手去摇周子舒，“都日上中天啦，起来啦！都说悦樊楼啊，是欣赏岳阳城风光最好的地方，起来啦。”
周子舒昏昏沉沉的，只觉周围有只烦人的狗崽子不停的闹腾，颇像那种撒手就没的狗子，翻了个身，“我不去。”
温客行接着闹他，“走吧，你就陪我去一趟！”
“别碰我！”周子舒往被窝里钻。
“走吧！”
“再闹信不信砍了你？！”
“阿絮阿絮阿絮！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有花堪折直须折，何必呢？起来啦！”
“我不去！”
刘凝雨站在一旁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瞧着两个大娃娃闹腾，伸了个懒腰，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里补了个回笼觉。这一觉睡到了大中午，醒来时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刘凝雨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摇摇头，下床洗漱了一番，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走出房间，到周子舒的房间里一看，没人，想起了今天早上的事情，便找小二问了问悦樊楼的位置所在，就优哉游哉地离开了客栈，来到了悦樊楼。
一到悦樊楼的三楼，就看到周子舒和温客行站在护栏旁，远方的湖面上有一艘画舫，画舫上正有四位老人家弹琴吹笛舞剑，不亦乐乎。
刘凝雨没有凑到周子舒和温客行的那边，而是寻了个位置走下，既能将湖面上的四位老人家收入眼中，又能听到周子舒和温客行的谈话。
周子舒望着四位老人家，眼神温和了几分，道：“安吉四贤。”
温客行不清楚这江湖上的事情，闻言，好奇地问道：“那是何人？”
“他们是江湖中一股难得的清流。”周子舒解释道，“安吉四贤，四人都雅擅音律，背景却大为迥异，只因为志气相投，互为知音，结伴退出江湖，隐居在安吉一片极美的竹林之中，已经十几年不问世事。”他的眉眼间染上淡淡的笑意，看起来恬静美好，似乎是画中人一般，不染俗尘。
温客行看向他，感慨道：“难怪能奏出这般不染凡尘的乐声。”
周子舒又道：“四贤中，一对是夫妻，本是同门兄妹，还有一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但是擅于抚琴。这最后一位啊，便是独行大盗贺一凡，固然身陷泥淖，却心向光明，受到三位好友的感化，弃暗投明，一起隐居这山林中，方才成就了一段高山流水的佳话。”
温客行望向安吉四贤，手中折扇轻轻摇动，道：“高山流水，知音难觅。”
周子舒看了温客行一眼，道：“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
温客行闻言，转头凝望周子舒，周子舒此时也望向了温客行，二人四目相对，一切皆在不言之中。
周子舒再度望向安吉四贤，内心微苦——若我不是来日无多，能似安吉四贤般，与知己诗酒江湖，仗剑天涯，不务正业地了此余生，岂不甚好？
想到这，周子舒又不禁在内心嗤笑一声，何必如此拘泥，便是这般过上两三年，也强过枉活了一世。
刘凝雨凝望着两人，笑意不知不觉地爬上眼眸眉梢，像安吉四贤一般和知己隐居啊……也不是不可行之事，待解决了七窍三秋钉，哥不就可以和嫂子这般痛快的活个长长久久了吗？
只要解决了七窍三秋钉，只要解决了七窍三秋钉……
刘凝雨的眼眸颜色渐渐变深。说起来，这天下武库里，似乎有神医谷那本据说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阴阳册？
……
离开了悦樊楼，三人一同走在街市上。
周子舒观察着周围的侠客，道：“英雄大会将近，这城中三教九流的人也多了起来。”
温客行走在周子舒的身边，问道：“阿絮，那帮穿得跟青头第一次逛窑子似的，是哪个门派？”
周子舒道，“华山派，华山派向来最注重服装整洁，衣冠不整是违反门规的。”说着又看了温客行一眼，“阿湘嘴毒看来都是你教的。”
刘凝雨补充道：“也就是中看不中用。”
温客行笑着指了指刘凝雨，道：“那阿雪嘴毒便是你教的。”
“不，”周子舒不承认这一点，“是她天赋异禀。”他可从来没教过凝雨这般毒舌，也不知凝雨是在哪里学来的。
温客行又问道：“阿絮，那俩瞪着牛眼的呢？”
“铁掌门，”周子舒道，“铁掌门是荆襄霸主，一山不容二虎，私下里与岳阳派素来不和。”
“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刘凝雨道，“武功不高却野心勃勃，时常被人利用来对付岳阳派。”
“阿絮，”温客行不解，“你和阿雪为何对各家的门派规矩这么如数家珍？那你可识得我的门派师承？”
周子舒停下脚步，看向温客行，道：“你的武功驳杂，变化多端，若非你师父集各家武功之所长，便是你不止有一个师父。”
温客行愣愣地望着周子舒，没有言语，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中一般。
“老温，”周子舒看着温客行，道，“你这个总让我猜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没事非让我猜。”
温客行回过神来，笑了笑，“英雄大会，说英雄，唱英雄，这群人倒是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的，”他的声音微冷，“就这帮下脚料也配称英雄？阿絮，这偌大的江湖，你觉得有几个人能称得上是当世英雄啊？”
周子舒道：“未经世事者，方才向往英雄。”
温客行凝视着周子舒，问道：“那历经世事的人呢？”
“历经世事者便知道，英雄这二字，一笔一画皆是用血写出来的。不是自己的血，便是别人的血。”他想起了他手上沾染的鲜血，略有自嘲，“我已经过了想做英雄的年纪了，如今只是一介天涯浪客，岂敢罔论。”
周子舒转身看向温客行，道：“老温，你是想做英雄，还是想做浪客？”
温客行一笑，笑靥如花，道：“想做英雄的人太多了，温某人爱看热闹，但不爱凑热闹。让他们英雄荟萃去吧。天涯浪客，唯君与吾足矣。”
刘凝雨：“……”
看着相视而笑的两人，刘凝雨忽然觉得自己的存在貌似有些多余。见周子舒转身离开，刘凝雨连忙拦住要追过去的温客行，望着他，笑了笑，“嫂子啊。”
温客行摇着折扇看着她，笑吟吟道：“怎么了？”
刘凝雨笑眯眯的，“嫂子，我哥呢，的确是嘴硬心软，但他还是有些底线的。只要你没有踩到他的底线，那你的身份对于他来说，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情。”
温客行眨眨眼，马上抓住重点，“阿絮的底线？”
刘凝雨摸着下巴，沉思道：“哥的底线，大概就是不要玩弄无辜者的性命的吧？你知道哥以前是天窗的人，哥在天窗的时候做了许多违心之事，违心杀了许多人。虽然他从不在我面前提这些事情，但我知道他记得那些事情，也记得他杀过的人。”比如那位蒋大人，那个小女孩蒋雪，那位被下了哑药的张小公子，“所以，你要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只要不要把自己也弄得满身是血就可以了。”
温客行听着刘凝雨的话，神色渐冷，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则是一愣，“不要把自己也弄得满身是血？”阿雪不是示意自己不要在阿絮面前作恶吗？
刘凝雨听到温客行的话，忽然有些诧异地抬眼看他，“难不成你以为我告诉你这些事情，是让你不要在哥面前杀人吗？”
见温客行神情讪讪，刘凝雨哪里还猜不出自己说对了，顿时乐了，道：“我的天啊，那不成你以为我哥和我是那种扫地恐伤蝼蚁命的大善人？哈哈哈哈哈，不说我哥，就说我这个人，日后下地狱肯定也是要朝刀山火海走几遭，下一下油锅的坏胚子，你居然还会以为我们是好人？”
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爱人眼里出善人啊。
乐不可支的刘凝雨见温客行有几分尴尬，总算是止住笑声，道；“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道，你的身份对我哥来说无关紧要，他只是希望你不要像他一般祸及无辜，日夜饱受良心折磨之苦。至于你要杀什么人，要报什么仇，都没事，只要不要害得自己也陷进泥沼，那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温客行神色莫名地摇着折扇看刘凝雨，“……你，还有阿絮……看出来了？”看出来他对五湖盟有恨，看出来他对江湖有怨，看出来他非要搅得江湖不得安宁？
刘凝雨歪歪脑袋，“看出来什么？”拍了拍温客行的手臂，“我只是给嫂子提个醒而已，我和哥能看出来什么？就像我哥和你说的一般，不要整天要我和哥猜你的心思，你没听说过美人的心思十八弯，猜美人的心思，不如猜猜哪天天上会掉馅饼！”
“你想说的时候，我哥就在你身边；你不想说的时候，我哥也在你身边。所以说，不管你说不说，我哥都在你身边，那你还担心什么呢？”
刘凝雨转身，对温客行摆了摆手，“我哥还在等你，你就先去找我哥吧，我呢，就不凑到你们身边了，晚些时候我再回客栈了，再见。”说完，刘凝雨一蹦一跳地走了。
温客行站在原地许久，半晌，他转过身，抬眼望去，在不远处，周子舒正神色温和地注视着他，等着他追上。
忽然有一团温柔的火在温客行的胸膛里炸开，火热得消融了他眉眼间的冷意，火热得他的身躯都变得暖乎乎的，火热得他的脸上都炸开了温暖的笑意，就像阳光在眉眼间怒放。
温客行向周子舒小跑着追去，周子舒一直都站在原地，等着他。
“阿絮！”
温客行跑过去，抬手搂住周子舒，“阿絮！”
周子舒被他用力地搂进怀里，顿时眉角一抽，注意到周围百姓的视线，绯色立马爬上了脸颊，“温客行！松手！”
温客行比周子舒高一点，正好将周子舒搂进自己的怀里，他低下头，脑袋埋在周子舒的颈窝里，像只大狗狗般边蹭边摇头，撒娇一般道：“阿絮你就让我抱一抱嘛。”
周子舒红了脸，“滚！”再抱下去，他的面子还要不要的！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知心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