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好久不见，柏行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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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才发现，约她的人很奇怪，设置的见面地点竟然是“偶书”，这明明是A市赫赫有名的同志餐厅。
发了简讯过去，也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乔烟有些警惕，但总归是喧嚷的市中心，又是陈姨几次三番力荐的人，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差错。
一推开门，就有前台的waiter迎了上来，询问是否有预约。
她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正要被安排在大厅入座时，有另一位女服务生好像认出了她，再次轻声询问道。
“请问，是乔烟，乔小姐吗？”
“是的。”
待得到了她肯定的回答以后，那人便立时笑了笑，更加客气。
“那好，乔小姐，柏先生已经定好了包间，请你跟我这边请。”
随着前面人的带领，乔烟随着穿过了大厅，走廊，来到了二楼的雅间。
一路上，空气中拢着淡淡的沉木香氛，偶有些相同的性别的男男女女从房间里走出来，脸上是与外面世俗不同的释然，在这里，是另一群人可以尽情释放爱意的地点。
就算是在大厅，一个个屏风的林立过去，私密性也做的非常好。
关于这家店，她早时好像有所耳闻，店主是近几年的新晋，和合伙人共同创立了这家无性别的餐厅。
在这里，爱就是爱，无关性别，没有歧视，没有恶意。
能做到如此胸襟的人，她不禁有些佩服，更有些好奇。
推开门进入包房之前，她回了头，由衷的向那人开了口。
“请帮我转告你们老板，能经营这么一家不凡的店，他一定很优秀。”
就这简单的一句赞美，谁料却让那位女服务生顿时开心了起来，关上门之前，她狡黠地冲乔烟眨了眨眼。
“谢谢乔小姐，但是我相信这句话，以后当面给老板说的话，他会更开心。”
当面吗？机会应该不大吧。
乔烟淡淡的点了头，有些灰色的记忆让她还不能完全掩下心中的抗拒，但她也不会以偏概全，做某些和她们一样，没有什么不同的人的对立面。
掩了门，将外面的风衣放在衣物架上，随着鞋跟轻轻踏在木质的地板上的声音，入眼的是两进的小套间，明晃晃的吊灯投射下来的餐桌处没有人。
乔烟正有些疑惑，下一秒，明暗交叠处的沙发上，有人缓缓走出来。
“烟烟，好久不见。”
半壁的灯光泻在那人的脸上，清隽的眉眼染了尘世的烟火，像是林间的大雾，又像是池中的烨鱼。
光影轮转，里面跳动着一种名为灼热的东西，乔烟渐渐有些看不清。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人拦下卡车之时，眼里啐着的愤恨还历历在目。
而如今破开年轮的桎梏，他又重新站在了自己面前。
两个人冥冥之中好像终是要再见上一面，就如同当年两位难以启齿的父亲定下名字之时，共同写下的那句。
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
好久不见，柏行舟。
一盘又一盘精致的时令被装点着端上餐桌，乔烟却没有任何食欲。
她冷静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想象着他的动机。
诚然他装的很好，骨子里的绅士之风好像天生俱来，为她小心的将美食切成小块，一举一动都透着从容不迫。但揭开那一层表象，却有种麻木的战栗感。
“行舟，如果你还是因为幼年的那件事挂怀不下，大可不必这样。”
但拿着刀叉的男人手一顿，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忍俊不禁的扬了嘴角。
“烟烟，多少年的事情了，谁还记在心上，我这次来就是专门为当年的不懂事向你致歉，顺便…”
“顺便干什么？”
乔烟可还没有忘记当年和他撞破了两位父亲的事情以后，他恶狠狠的掐着自己的脖子，嘴里的污言秽语。
如果不是认识她，他们两家人也不会走动。
可是他好像从来没有认清，两个人的名字的由来，不论他们认识与否，会不会撞破，那些腌臜的事情本就存在。
那般大的孩子，却带了阴沉的狠劲儿，如果当年不是哥哥的尽早发现，自己早已经成了一堆枯骨。
还记得，哥哥当年铁了心要带她离开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恶狠狠的盯着她，诅咒她。
而如今，他却做了一副绅士的嘴脸，用陈姨的名义将自己骗到这儿来。
他又想干什么？
柏行舟看着面前的人，拿着叉子一脸防备，仿佛也不恼，仰着头，噙着笑，将杯中的Amontillado一饮而尽。
“烟烟，我想追求你。”
他看着乔烟满是认真，眼里却落拓不明，像是当年出事前，大院里榕树下，落满了月光的少年。
他懒懒的给了自己从家里带的贵重草莓，漫不经心的说是他不喜欢吃，却开始担心起回家母亲的“竹笋炒肉”。
彼时，乔烟顺手爬上了最高的枝头，挽了那一轮明月，开玩笑的问他。
“柏行舟，该不会像他们说的，你真的喜欢我吧。”
她本就是玩笑话，他却突然像是鼓足了勇气，红了脸庞。
“乔烟，我妈说我们两个取名时就在一起，那就是娃娃亲了，等我长大了，我就英年早婚，把你娶回家。”
下一秒，手中的树枝发出咔嚓的一声，小小的枝桠惊起簇簇的落鸦，吓得彼时的人飞速的奔回了家。
乔烟当时还藏在树上，满心满眼的无措。
而如今时过境迁，浮世沧田，很多东西都变了味道。
乔烟很清醒，也很清楚，听了这一番话，心里也生不起涟漪，但，饭终究是吃不下了。
她没有那样好的演技，还能语笑晏晏的演完这一顿，正准备离开之时，他却骤然盖住了她的手。
疯子！
正欲呼叫外面的侍应生之时，男人却发出了疑问的声音。
“烟烟你看，那不是，池泽吗？”
她顺着眼神望过去，包间里有一面巨大的单向玻璃，可以看到走廊来往的行人。
而如今从另一个房间走出来的两个身影，其中一个，就算隔了距离，她也认出来，是自己的哥哥。
那个在世人面前一向落落，光风霁月的池泽。
他的面上貌似挂着愠色，任凭后面的人凑上去轻声哄着，但实则早已松动了许多，恍若林间晨风吹过烨池的涟漪。
哥哥好像从来没有这般舒朗过。
原来，他特意选择了这间餐厅，一是帮着自己揭开陈年旧痂，二是让她撞见哥哥的这一幕。
让她认为，哥哥也是和父辈一般不堪的人。
但柏行舟注定想错了，成长了多年的乔烟早已能在多年庇护一个孩子，而如今，她也能坦然的开口。
“行舟，你不觉得自己是个笑话吗？哥哥的幸福我从不会干涉，他与自己的爱人如何都与父亲他们有着本质的不同。”
“而你，倒是愈发长成了自己父亲的模样。”
“只会在背后搞这些不入流的把戏，一样的为人不齿。”
说完，她便想愤愤的挣开那只手，可…那双满是寒意的指尖却像是吐着信子的蛇一样越攥越紧。
柏行舟得体的笑容已经落下了两分，被戳中了心中的隐晦，他也有了几分原来的样子。
为人不齿啊。
烟烟，她竟然觉得自己为人不齿啊。
趁着这个疯子分神之际，乔烟的另一只已经渐渐攀上了高脚杯，正准备对着他的额头砸下去。
下一秒，铺天的动作却制止了她的行为，面上的人被狠狠踹开，熟悉的柠檬香将自己囊括入了怀中，带着莫名的安心。
阿颜？
少年眼里满是担忧，抱着自己的手指都在紧张的发颤，从来没有过的害怕与自责，要是再晚来一会…
他想到这儿，就感到一阵阵后怕，铺天盖地的溺水感差点将自己淹没，正欲再动手时，怀里的姐姐却紧紧的抱住了他。
“算了，算了…”
“阿颜我们走吧，他就是一个疯子。”
他马上就要高考，要是动手一定会留下案底的，为了一个疯子毁了自己的阿颜，没有一点意义。
乔烟抓着少年的手，明明自己也曾深陷泥沼，却仍轻轻诱哄着，伏在他的耳边，试图藏下他的奋不顾身。
“回家好不好？我想回家。”
就这一句回家就已胜过旁人的千言万语，姐姐说她很害怕，姐姐想回家。
少年像是回了神似的，松开了脚下的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抱着怀里的乔烟缓缓离开了包厢。
临走之时，两人都像是心有灵犀似的，回了头，躺在地上的男人望着高大的少年，面上的笑意更深了。
原来，乔烟的软肋，是他！
眼神藏不住的东西，他往往能看的很清楚，少年眼里的爱意与当年的自己如出一辙，甚至更愈，像是一颗长在燎原的种子，不知何时惹了满天的星辉。
烟烟，你与自己的弟弟，咱们，谁又比谁更加不齿呢？
出了“偶书”，清冷的风才吹散了刚才的阴翳，乔烟感受到了身下少年的害怕与愤怒，想叫他放下自己的话也只好卡在了中途。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没有上课，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能找到自己。
他也没有问那人是谁，没有问今天的种种。
她只是攀上他的背脊，学着他儿时的模样，一遍遍划过。
“阿颜，今天好勇敢啊，都可以保护姐姐了。”
而少年却红了眼睛，他感觉到出了社会的无能为力，还是成长的太慢，不能方方面面周护自己的爱人。
“姐姐，对不起…”
以后他一定会努力在各个方面都做的更好，更快更稳的爬上复杂的社会。
他一遍遍的道歉，低下头，月色下，温柔的眉眼带着真挚的爱意。
有一瞬间，与自己记忆里的柏行舟重了影，但他们的本质却是完完全全的不一样。
他自责于困于某些东西的无能为力，却从不会报复性的催折他珍视的人。
下一声道歉来临之际，乔烟有些鬼使神差，心中升起暮的感动。
多年不曾再做的动作，她靠近他的眉眼，轻轻落上一吻，带着释然，带着庆幸。
“阿颜，幸好我还有你。”
幸好你跟他完完全全的不一样。
这一吻，带了冲动，两个的心都在剧烈的跳动，她却理解成了感谢。
少年呆愣愣地抱着她，敏锐的感受到了，这么多年冰雪的消融，山川之下的泉水叮咚。
他清楚的感觉到了，这一吻不再是姐弟之间的东西，有些朦胧的种子正在呼之欲出，等待着他的牵引。
他的姐姐，才算是长大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好久不见，柏行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