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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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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最终还是让人准备了一个三开间,正房带着左右两个耳间。
覃卿顶着苕荣快要从眼里突出来的探究眼神,脸不红心不跳地跟着光华进了门。
苕荣还想说什么,“光华……”
光华却安抚地点了点头,把苕荣快挤进来的脑袋关在了门外,还没转头就听到覃卿喘了口大气。
“累了?”
“还行还行。”覃卿有什么累的,不就是坐着躺着在天上飞了一日。
“那你喘什么?”
“我看那苕荣姐姐的眼神,都快要把我吃了。”
光华心里轻笑,原来他自己也知道,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你看岔了。”
覃卿撇撇嘴。
“歇着吧,我在左间。”光华看他打了个哈欠,也不多留,往左边耳间走。
“好。”覃卿早就困了,在外面听北堂光华讨论妖兽的时候,都是强打着精神。
这灵智和修仙真好,不吃不喝不睡觉。转头又想,那得少了多少乐趣。
不过这望舒府的床也太舒服了,比无皋那硬邦邦的木板好多了,覃卿扑上床左右各打一个滚,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很快就睡着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睡得浅,光线刺进了眼,眼皮微颤。突然光消失了,留下一片清凉的阴影,和仿佛羽毛抚在脸上的轻柔触感。
小心翼翼。
等覃卿完全醒来,瞪着床顶看了半天,摸摸自己的脸,总觉得有点痒。
可屋里又安静得很,连窗户都没开,只有阳光不管不顾地照进来。
“光华君!”
他躺在床上喊,左间没人。过了几秒,门外传来脚步声,门开了,正是那衣衫胜雪的神明。
“醒了?”
覃卿的起床气已经在床上自我安抚完毕,又打个滚坐起来,少年面貌清清爽爽。
“你去哪了?”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像查岗似的。
光华没答,只是说他要和北堂苕荣一起下山看看,昨夜去查蜚兽的人回报,有不少村子都起了疫症。只是因为地处偏远交界之地,所以望舒还没有人察觉。
“我也去!”
光华皱了皱眉,如今覃卿一介凡胎,又被妖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变数太多。
“不行。”
“为什么?”其实覃卿也没什么底气,想想自己除了被吃实在没什么用处。
“疫症会传染,蜚兽又凶狠。”你不能再有任何一点危险,光华藏了半句话,继续说,“望舒府里都是修仙之人,不会有事。”
“那你去多久?”
覃卿撅着嘴,让光华生出一种他担心自己的错觉。
“不出三日。”
“那你小心点。”却不知道覃卿的确是在担心,“别让那些传染的人碰了!”
“嗯。”光华低声应了,打算出门的一瞬又转回来,在覃卿腕上缠一道银光,像闪闪发亮的手镯。
“别怕。”
说完也不等覃卿反应过来,快步离开。其实天刚亮的时候北堂就告诉了光华蜚兽的事情,他却偏要等到覃卿醒来亲自说一声才走。
没了光华君,覃卿在这望舒府谁都不认识。他也不敢乱走,万一在哪个幻境里困上三天,怕光华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的尸体了。
不知道他都穿越过来了,是不是也有所谓的一魂一魄。那到时候要是死了,魂魄飘出来,不知道光华能不能看得见。
呸呸呸!死个屁!
在房里吃完东西,覃卿实在憋不住了,就沿着昨天进来的那条路往外走。光华说过,那条路是没有幻景的,大不了走到厅里再走回来。
不过没等覃卿走到厅里,就听见一阵吵闹。
“我大哥呢?”
“下山?干嘛去了?”
“有疫症?我刚从山下回来没发现啊。”
“蜚?不是都几百年没出现了吗?”
“光华君也来了!?”
覃卿听到光华两个字,忍不住了,走出来看那个一声比一声高的人。身量和北堂差不多,五官也有些相似,只换了一双上挑的桃花眼,气质就全然不同。穿着金带着银,裹着缠丝绸缎,冰蓝色的外袍风骚得很。
妥妥一个覃卿想象中的败家纨绔!
那个人也看到了从后院钻出来的覃卿,面上一愣,转头又突然笑起来,桃花眼瞟着,嘴角一勾,一声“美人”就喊了出来。
覃卿刚想说话,反应过来那声称呼。
美人你个头!
一个暴怒,劈手就往人脑袋上招呼。那男子一躲,擎住他的手腕就往手心里勾。
靠!
什么毛病!
覃卿骂一句脏话,手上使力甩开那人。
“美人脾气不好啊。”那人轻佻地作了个揖,低头的时候桃花眼也不忘往上抬,看着覃卿的脸,“在下望舒易,不过我还是喜欢美人叫我尔朱哥哥。”
哥哥你个大头鬼。
覃卿气极反笑,这望舒北堂规矩得不行,怎么这个弟弟能养成这副模样。
覃卿知道自己长得漂亮,以前十六七岁的时候也不是没遇到这种恶意调戏的人,往往都是被他带着兄弟打得满地求饶。
如今没了兄弟,对手又是个修仙的,还真的不好打。
“望舒尔朱是吧?我叫覃卿。”
“名字也漂亮。”
哼,你知道哪两个字吗你就漂亮,覃卿一点都看不上他。
“比不上尔朱公子。”
尔朱那桃花眼笑得更开了,美人还挺好玩,明明气得咬牙切齿,嘴上也不饶人。
“覃公子怎么在我家啊?”
“我和光华一起。”覃卿明显感觉到,他在说光华两个字的时候,尔朱本来斜倚的身子瞬间僵直了,虽然很快又落了回去,却没逃过覃卿的眼。
“光华君?”和榛樾那时候听到他喊光华名字的反应一模一样,又多了点怯。
覃卿突然又不生气了,还带着点得意。
“是啊,他和北堂家主还有苕荣姑娘一起下山了。”
“那你怎么没跟着?”尔朱还是有点不信,覃卿怎么看都是个凡人,这光华君又几百年没出现了,怎么会和他一道。
覃卿不理他,举起手腕晃了晃,那银镯亮闪闪的,像那九天星辰。
尔朱见了也不得不信了,这盖天大陆除了光华君,还有谁能使这玉带银光。覃卿不知道,尔朱却是自小听到大的,光华君的腰间玉带和指尖银光,都是上天入地唯一份。
冽冽清风琤白玉,天地万顷缠银光。
尔朱有点想打自己一巴掌,这调戏的话说多了,见着谁都没分寸。他收起桃花眼里的戏弄,笑得局促。
覃卿开心了,没打架不还是把人收得服服帖帖。
光华君了不起!
“我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光华说三天之内,不过早上刚走。”覃卿也不是计较的人,看尔朱收了性子,也客客气气地回答他。
尔朱也不敢再美人美人地乱叫,虽然摸不清光华和覃卿的关系,也知道不一般。想着千万别三天后回来覃卿一告状,光华君还没揍他,他大哥就得把自己禁足。
于是换上一张讨好的笑脸,“那我带你逛逛吧!”先改善一下关系。
覃卿怀疑地看着他,显然不信这人如此迅速就变了的态度。
“光华君是我大哥的朋友,你是光华君的朋友,那你就是我朋友了!”
原来想讨好自己。
覃卿再默念一遍,光华君了不起。
不过自己的确没事干,有尔朱带着肯定不会被困,就兴致勃勃地点了点头。
尔朱也不正正经经地走大门,带着覃卿左拐右绕从偏门拐了出去。
一入眼就是连绵起伏的巍峨山脉。
北方天高,没有云雾缠绕,刀削斧刻的尖利山顶清晰可见。没有了树木丛林,只留下灰黑色的岩石,峻险无双。
“涿光最出名的就是这山了,天地四方独一份!”尔朱见覃卿两眼放光,也高兴起来,拉着人四处乱蹿。他自小在涿光长大,连哪里有什么书那棵树上有什么鸟都知道。
覃卿听得兴致勃勃。
天地间来去如风的自由,有哪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不向往。
望舒府本就建在怪石嶙峋中,覃卿逛了几天发现这涿光地界也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木块和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看着又不像自然之力能造出来的。
“怎么这么多石头?”
尔朱见他盯着看,便解释,“布景的,祖上到现在不断累起来,就都堆在这山上。”
“障眼法?”覃卿一直不太能理解移景到底是什么意思。
“算,也不算。”尔朱倒是难得正经起来,“障眼法是最基本的,去干扰你的视线,转移你的注意,让你陷入某个死角就钻不出来了。”
听着像自己见过的魔术。
“移景则是制造一整个幻境,但每个幻景都有固定的阵型,就靠着这些草木灰石来压住。”
“幻景长什么样子?”
“不同的阵法不一样,有的就四面都是墙怎么都出不去,有的是引水让你产生溺亡之感,厉害的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化出不同的场景,甚至你家里的某间房都可以。”
“那不也就是困住了而已?”
“困有困阵,杀有杀阵。”
“怎么杀?”
“吓死。”
覃卿以为尔朱在开玩笑,翻他一个白眼,“你以为闹鬼吗?”
“别小瞧,你以为魂飞魄散是怎么回事,除了受到攻击之外,都是自己吓自己吓死的。”
怎么吓死?覃卿还想再问,突然又听到了婴儿啼哭的声音。
和他落在经薄差点被马腹杀死的那次一模一样。
覃卿的神经整个都崩了起来,头皮发麻,转身去看走在身后的尔朱。
尔朱也听到了,不过他没覃卿那么害怕,还在说,“这地方怎么会有小孩?”
“恐怕不是小孩。”
覃卿有点想哭,怎么每次都能遇到这种事情?他他还在想马腹会从哪个地方出现,就看到了尔朱身后的庞然大物。
什么马腹!
比马腹可怕了几百倍!
覃卿迅速伸手把尔朱拉过来,尔朱一回头也看到了那巨大的妖兽,光脑袋就占了整个身体的三分之一,脑袋上还偏偏只有一张血盆大口,尖利的獠牙足足有他们一人高那么长!
向后看去,又发现那妖兽的眼睛居然长在胳膊下面,其实也算不上胳膊,就是四条像树木粗壮的腿,尖锐的指甲都嵌进了土石里,一看就能把人撕成两半。
青色的皮肤像覆了一层甲片,背上还挂着两对肉翅。
“什么东西!”尔朱大喊。
“我他妈怎么知道!”覃卿也又气又怕,这修仙的人怎么比他还不行?
两人转身拔腿就跑,那妖兽长啸一声跟着迈步,肉翅拍着风呼呼作响。
“这玩意儿还能飞?”
“你别说话了,你倒是杀啊!”
“杀个屁啊。”尔朱也不管什么礼仪教养了,把在凡间学的粗俗化一股脑骂了出来。
“不是有杀阵吗!”
“我不会啊!”
要不是还在逃命,覃卿都想先停下来把尔朱揍一顿,说得那么头头是道,到头来他自己不会?
“那你会什么东西!”
再跑下去就要跳崖了,尔朱估摸着自己拎着覃卿飞,估计马上就能被这妖兽追上。
没办法,硬着头皮转过身,努力回想自己学过的移景阵法。
地上土石晃动作响,在那妖兽周身卷起一道狂风,止住了那地动山摇的脚步。
覃卿还没来得及缓一口气,一道利爪突破狂风伸出来,尔朱急忙再添一道术法,利爪被扯回去了,长着獠牙的血口又拼了命往外钻。
如此反复几次,覃卿受不了了。
“望舒尔朱!你到底行不行!”
“你可闭嘴吧!”尔朱自己心里也急得不行,还分心骂他。再添三道横木,暂时控制住了这妖兽的身形。
来不及说话,一扯覃卿的臂就往望舒府飞去。还没落下来,就看到自己大哥大嫂和一道白影进了府门,尔朱长舒一口气,仿佛捡回了一条命。
“大哥!!!”
三人都听到了这声呼天喊地的叫,齐齐抬头看去。
光华看到尔朱触在覃卿臂上的手,眉头一皱,飞身把人扯了过来,反倒扯得尔朱一个踉跄。
果然不一般。
“怎么回事?”
等人落地了,光华才发现覃卿头发都散了,挂了几缕在耳边,衣摆和靴尖上都沾了灰。
尔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还被自己激起的飞石在脸上刮了一道血口。
覃卿挤在光华身边,心有余悸,“有妖兽!”
“在哪里?”
“后面。”覃卿指指他们飞过来的方向,又被光华拎着飞了过去。
覃卿想骂人了,你们飞之前能不能问一问自己的意见,他要是晕机都吐八百回了。
不过这么一瞬的功夫,被尔朱堪堪困住的妖兽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逃了还是躲着,地上只有那重新落下来的土石树木。
妖气却还没散。
“什么妖兽?”
覃卿仔细给光华说了,越说发现人眉头皱得越紧,“怎么了?”
“狍鸮。”
“很凶吗?”
“上古凶兽,饕餮。”
饕餮覃卿还是知道的,不就是那什么都吃最后把自己身体也给吃了的怪物吗!如今身体还在,更加恐怖!
北堂也很紧张,但他更生气,对着尔朱骂,“一个叠困阵都化不好!几百年了不知道在干什么!”
“大哥。”尔朱虽然狼狈,更怕他大哥生气,上次去凡间还是自己溜出去的。
“禁足修炼!”最怕的还是来了,尔朱的桃花眼完全失了光彩,垂头丧气得很。
光华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不过是离了三日,覃卿就遇上狍鸮,幸亏没有受伤,腕间银光化的镯子也完好无损。暗自下了决定,以后还是要时刻守在人身边。
管他记不记得呢。
人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