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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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无甲子，岁寒点仙香。
可惜了冬日并未有那出了名的桂花梅子，在这禅意静隘的地方，便是煮雪听雨也怕落了俗套。
周子舒踏上山门，就有些喜欢上了这片美景。若说他们新建的四季山庄是藏在人间院里的红尘之美，那此地，便有几分出尘的美。
\"疏风淡月，寒灯古刹。\"
温客行摇了摇扇子，
\"这多情小和尚，虽然落魄，到底出身讲究，倒是会挑。\"
\"前辈！\"
谈笑间，便看见陈君物从台阶上冲了下来，险些被雨水打湿的台阶滑倒，幸好周子舒伸臂接过他。
\"上面看着好像有官兵封山，叶大侠说他去找姓莫的了，让我下来找你们。\"
\"怎么了，\"周子舒皱了皱眉，\"这长宁寺原本的僧人便都是前朝一些罪不当诛的老人，不重香火，来客寥寥也多是文人墨客，又如何会随意封山。\"
\"……恐怕，\"
温客行在青石上走了三步，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已经，没了吧，\"
他与身边人对望了一眼，眼里的笑意尽去，依稀又想起了那个命途多舛、饱受劫难的女娃儿。果然，等他们上了山，便得知那出了家的皇子僧人已死。而那借口说来可笑，竟然是因为和武林人士勾结试图造反。
不仅如此，与那群官兵在一起的，居然除了几个收编了得江湖草莽，还有峨眉的人。而与他们对峙的，赫然是举着剑的莫蔚虚。
\"莫蔚虚，你快说出那孩子的下落，不然，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人群中一个穿着枣红色立领、面光齿白，声音尖锐的男子说道。
大约是混在一大推青衣官服的人堆旁，他们这三人红的红、白的白，来的也是有些显眼，立刻就被峨眉的人看见，
\"——君物，还不过来！\"
走在最前的女郎大概也就三十出头，英气十足，眉峰倒竖，鬓发根根扎进法顶，一柄素雅的翡翠发钗，两片薄唇似柳叶。
\"……师父！\"
陈君物一惊，脚步情不自禁的已经迈了出去，却又想起了什么，走到两群人中间，又呆呆驻足回头看了温周二人一眼。
\"陈君物，怎的还和那妖人站在一起！还不快滚过来速速跪下！\"
见他停步，那掌门顿生不满，大声呵斥。
\"惹是生非！那孩子究竟被你带到哪里去了！\"
\"这位峨眉的女侠，\"
周子舒冲着对面抱拳，脚步不停，与温客行不着痕迹的一人走到一边、双双把陈君物拦在身后护了起来。
\"在下四季山庄周子舒，倒不知道光风霁月的峨眉，何时竟站在了官府这边，对着无辜的僧人也造起杀孽来了。\"
\"无辜？怕不是吧。\"
那女郎朗声说，瞪了那躲在其后的少年一眼。
\"前朝余孽，若是乖乖就死也就罢了。可那人野心不小，不但勾结了武林，更是不守清规，与寺中朝香的女子私通，生了孽障。\"
\"陈君物，\"她顿了顿，无声叹息了一声，\"你可知道，原本当今圣上，是定然不会放过这娃儿性命的。只因为你的牵连，峨眉上下……罢了，但既然被牵扯进去，我们亦不会退让。\"
\"说出她的下落，我答应你，必不会取其性命。\"
\"噢？\"温客行嘴角挂了一丝笑，眼底却十分冷淡，\"师太有何妙法啊。\"
\"我会挑了这孩子的手筋脚筋，收她做个山中修身养性的弟子。纵然她终身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不能修习武艺，也能保下一条性命，平安一世。\"
\"可笑！\"
两鬓刘海被吹起，越过他一双利目。温客行双手一击扇面，抚掌大笑。
\"太可笑了，你们正派人士真是能耐得很啊！\"
\"你该不会觉得，你在做好事吧！\"
\"这孩子几岁？几个月大，就把你们吓得要让她做一个废人才能安心。荒唐，太荒唐了。\"
温客行笑着说，一面敲着手里的扇子。
陈君物也忍不住站了出去，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虽不太亲近却始终十分崇敬的师父。
\"师父，她，她只是个孩子啊。她什么都不知道的！\"
\"陈君物，\"那峨眉掌门定定看了他一眼，然后侧过头，不再看他，反而看着莫蔚虚说道，
\"我再问你一次，你若是依然执迷不悟，要同这两个鬼谷的混在一起，我便只能把你逐出师门——我们峨眉，不敢收你这样的弟子。\"
莫蔚虚自他们出现开始就宛如梦中，此刻听到了\'鬼谷\'二字，方才有了反应，猛然扭头看向了温客行。
\"我……\"
陈君物看了一眼熟悉的同门，看着她们手里的剑，然后又看了一眼如今满门全灭的清风剑客，又定定看了一眼那两人。
他们二人，站在一起，背靠着背，面对如此多的敌人却一点都不怕似的。就好像只要在彼此身边，便无畏天下为敌。
陈君物看着他们，又看看峨眉，心里不禁涌起了一种酸楚的感觉。这一路上他表面坚强，时不时说笑，实际上却无时不刻担惊受怕着。乍一看见自家师父，他心里自然是十分欢喜，却已经被刚刚那几句话消磨了个干净，化作了苦杏莲子酸枣汤，又酸又痛。
\"我……我，\"
少年刚要说什么，便被温客行打断。
他也是看不下去了。
外人总是说鬼谷当年多么心狠手辣，却不知道那温大善人其实也是个嘴硬心软之人，只不过，这些不多的温情给的人太少罢了。
自顾湘死后，温客行更是把热情都灌注在了他的好师兄身上。只是人心毕竟是肉长的，此情此景，他看到那个和自己有几分肖似、无父无母的少年，被一群道貌岸然的人围住威逼——莫说是他了，就连周子舒都忍不住心里生气。
\"你们名门正派，什么都不会，就会逼迫孩子，\"
温客行摇着头，又上前几步，手一伸把陈君物护在了身后。
\"怎么，就会欺负比你们弱的。好呀，我这个不肖弟子也来学一学这里面的门道，今天就要看看，谁能从我手上欺负他。\"
周子舒笑了笑，也从腰间抽出了那柄软剑，抖开白芒，
\"师弟说的是，今日，就看看，谁能逼他。\"
他略一侧目，看着眼里有些湿润的少年，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论起打架，他们自然是不怕打。
只是峨眉之意已决，怕是注定……
\"陈君物，你说吧，只是记住，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你的背后，永远都有，四季山庄。\"
少年浑身一震，眼泪的泪水终是落了出来。他抬手猛的擦了一下脸，然后咬了下嘴唇，看着那个当初也曾悉心温柔过的师父，
\"师父，我们相处的并不是十分亲近。但是君物记得，你以前对我说，君子厚德载物，赐我此名。你希望我，以后也长成这样一个人。\"
\"你说，要做大侠，你说，鬼谷的都是邪魔外道，凡事遇到了，皆可杀。但是君物觉得，\"
他顿了顿，
\"正邪之上，尚有善恶。\"
\"那个妹妹，是真正无辜之人。君物无能，向天借胆，也要违抗你这次了……\"
正邪之上，尚有善恶。这八字一出，别人也就罢了，却让一边的莫蔚虚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满脸都是眼泪的少年。
手里的剑也握不住，满面发青，只觉得脑海里都是一幕幕清风剑派的过往——是了，这之前他就问了自己千百遍。若他是温客行，面对犯下滔天罪行的莫怀阳，当杀还是不得杀？
\"你的背后，\"
忽然，从天边传来了一个清亮的声音。
接着众人便看见一个白衣人翩翩飞落，好像一片雪花，无影无踪的落在地上，
\"也可以有长明山。\"
叶白衣重剑当手，深深看了少年一眼，
\"小子，你不错，有几分风骨。\"
\"我给你一个选择，\"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若是你在此跪下，拜我为师，我答应你，我必保那个女娃儿，让她平平安安的过寻常人的日子。前朝往事烟消云散，这世上也无人敢伤她。\"
说到此处，他抬头，瞄了一眼官兵首领和那几个武林人士，最终看向了峨眉掌门，
\"……若是谁敢动手，我就去京城，杀了皇帝老儿给她偿命，我看谁敢！\"
他说此话的时候，龙背脱手，砸中地上，内力喷薄而出，眼神锐利，竟是震得那群人齐齐退了几步，不敢与其对视。那名带着士兵的小官也是魂飞魄散，一屁股坐到地上，扶了扶歪掉的官帽吓得脸色惨白。
\"那，便罢了\"
那峨眉掌门忽然说道，转过身，临走前没有再看陈君物一眼，
\"既然是天、下、无、敌、的叶前辈出手，这世上确实无人挡得住。我等唯有退让，只盼着你们真的信守承诺，那孩子当真能做个无知女子，安然一世。\"
\"好，\"
叶白衣一扬下巴，看着他们走远去。
然后无视还呆呆在原地、嘴里喃喃念着那八个字的莫蔚虚，扭头看着依然站的笔直的陈君物，颇为不满的说，
\"小子，你怎么还不跪！\"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