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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画皮障眼之卷·其之五 ...


  •   “白鸾!白鸾!”
      柳传羽唤了好几声,才让白鸾回过神来,白鸾一见两人十指相缠,立即甩开,吓了柳传羽一跳。
      “你怎了,好端端地就出神了。”柳传羽低下头去看他的脸色:“你是不是伤得很重?那些密宗的人怎样了?”

      白鸾恢复常态,道:“多亏白清扬弄塌隧道,也算救了我一命。那些密宗的人不知道哪里去了,不过我想,此等高手必定不会连些小小的落石都躲不过。”

      柳传羽一想,问道:“除去日晖使者,另一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是谁?”

      白鸾道:“是托莲女。怎么,你认得她?”

      柳传羽点点头:“她就是当初将我打成重伤的那个人。当初她疯疯癫癫地,我为了逃走,趁机刺她丹田一刀,结果却没什么用,反而倒激怒了她打我好几掌,说什么也要我也生不如死。”

      白鸾听罢神色一痛,看向柳传羽的目光充满怜惜:“果然是她。托莲女十多年前就化出吉祥天女相,武功已臻化境,凡人皆不是她的对手。只是后来不知发生什么,近十年不见踪影。想必是不甚走火入魔,躲起来潜心修炼了。”

      柳传羽道:“那她现在忽然出现到底是什么原因?”
      白鸾想了一想道:“你莫管,总之与你无干。”
      柳传羽听罢眉头一皱:“怎么会与我无干?”他抓住白鸾手臂:“你看着我,白鸾,你是不是不想连累我?”
      白鸾不语。
      柳传羽心道果然是了,那些密宗高手神出鬼没不可胜防,他一定是怕我涉险,便说,“白鸾,我隐约对过去的事情有些印象,我与你原本为同门师兄弟,是也不是?”

      白鸾身子轻轻一颤:“你……你想起来了?”
      柳传羽见白鸾一双美目熠熠发亮,原本想说还没有,却忍不住支吾道:“嗯,模模糊糊地想起一点,隐约记得一个紫衣神女般的人物,我拜她为师,不知道那是什么人?”

      白鸾便知他并没有想起自己,眼中欣喜之色一扫而空,淡淡道:“她便是亘迦。”

      “果然是亘迦。”
      柳传羽将前情后事合在一处联想,逐渐摸出头绪来,“亘迦原本是密宗中人,但是密宗派系纷争,亘迦遂逃出本教,自立一宗……还有那个人人争夺的宝瓶,是密宗的宝物么?”

      白鸾见柳传羽推测得八九不离十,便也不再隐瞒,点头道:“那宝瓶原是托在不动明王手中的一件法器,瓶中盛满四大圣河之水。因瓶身上铸刻有两篇秘经,被视作密宗的镇教之宝。传说练成宝瓶上的经书所载的武功,便可以化出不动明王相,不仅可以天下无敌,还能不老不死。”

      柳传羽心中登时清明:“原来那些人拼命追杀你和丹增,都是为了抢夺宝瓶上的武功。”又一想,道,“当初这个宝瓶是亘迦所有?亘迦人呢?”
      白鸾低下头,眼神暗了下去。
      柳传羽心里一抖:“她……死了吗?”
      白鸾点头:“七年前,便死了。”

      柳传羽听罢,不由得胸中一阵大痛。
      那紫衣女子彷如天人一般的微微淡笑在眼前浮现,虽记忆模糊不清,但那透胸而过的温暖,却依稀如昨。
      在他无家可归的时候,那一句话,给了无依无靠的传羽一个归属之地:

      “你就拜我为师,此后与我一同生活,如何?”
      ……

      柳传羽问道:“她是如何死的?”
      白鸾只垂下长睫,黯然不语。
      柳传羽忽然心中灵光一动:“那个传说中鸾女,是不是就是亘迦?亘迦曾经跟我说她有一个孩子……”
      白鸾一惊,抬眼看向柳传羽。
      柳传羽立刻便明白自己猜对了:“你是亘迦的……?”
      白鸾诧异地瞪大眼睛。

      “不对不对。”柳传羽仔细一回想,恍然大悟,“是丹增。那个明辉使者也说了,丹增才是亘迦的……”
      柳传羽说到这里,唔了一声将那个“孽种”给咽回肚腹。这般想明白前因后果,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甜蜜喜悦来——
      原来自己与丹增果真是青梅竹马。
      亘迦也与他说了,这是冥冥之中天意指点。柳传羽和丹增两人相互作伴玩耍,便不会寂寞了。

      这般想着,不知不觉喜上眉梢,却把在一旁的白鸾给忽略了,突然想起来,见白鸾神色关切地瞧着他,不觉有愧。
      ——白鸾对他的情意,他并非不知,但白鸾又与丹增如此亲密,丹增对他比起对自己根本是天壤之别……
      到此时,柳传羽心中对白鸾的嫉妒只剩下酸酸涩涩的一抹惆怅,心道若是白鸾与丹增二人之间是真情相系,自己对桃树下那人的一腔眷恋,便只能是镜里花,水中月了。

      白鸾见他脸色时喜时忧,心里也是五味陈杂,到了嘴边的话,变了好几重样,才说道:“柳传羽,其实我有一事相求……”

      柳传羽“咦”了一声,白鸾竟也会开口求人?
      想他对白清扬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恐怕要白鸾说出“一事相求”几个字,这事情的须得重于泰山。

      白鸾道:“丹增他伤及心脉肺腑,凭内功疗伤只能拖延时日。这事情我原不应该开口求你,你也有伤在身,但是……”

      白鸾话说到这,柳传羽立即明白他是为丹增向他求“凤髓”来了。

      心里一阵作苦,柳传羽酸涩一笑:“不用你说,我已把‘凤髓’给丹增了。”
      白鸾神色讶异,“你……”
      柳传羽点头,“丹增也跟我说了,他需火精晶和心血草续命,我便将‘凤髓’给了他。但是火精晶遇水即化,我与他水中漂流半响,那晶石已经融得一点也不剩了。”

      白鸾听罢,整个人定定地,原本惨淡的脸色愈加苍白,柳传羽心中不由得为他一疼。

      “白鸾,”忍不住憋在心里许久的一个疑问脱口而出,柳传羽犹豫问道:“你……可喜欢丹增?”
      白鸾回过神:“你说什么?”
      柳传羽略微尴尬,搔搔头皮道:“我瞧你和丹增两人亲密无间,丹增对你的爱慕依恋,任是谁都一目了然,若是你……若你……”

      白鸾眉间渐渐蹙起:“若我怎样?”
      柳传羽一咬牙:“若你也对他心存爱意,我……我也只好对他死心了!”

      白鸾蓦地往后退了一步,柳传羽手中一空,见白鸾脸色越来越惨淡,竟是晶莹如雪一般。
      柳传羽不知白鸾心中伤痛,只道他是身上难过:“白鸾,你是伤势加重了吗?”
      白鸾见他犹自懵懂,不由得愤愤一拂袖,转身便往林中走去,柳传羽“唉”了一声,慌忙跟上。

      “白鸾!白鸾!”柳传羽跟在他身后,笨嘴笨舌地解释道,“我无意妨碍你和丹增两人,只是……只是……”
      白鸾忽地停下,扭身看向柳传羽,双目竟微微泛红:“丹增与我说,你这人负心薄幸,这些年都和容王世子好在一处,果然是真的!如今你却又喜欢上丹增了么!”
      白鸾目中似悲含怨,平日里冰雪容颜此时全都化开,宛如初春的湖水刚刚冰释,波光潋滟,美不胜收,简直要让柳传羽睁不开眼睛来了。

      “我我我……”柳传羽我了半天,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心中只恨丹增为何要拿自己跟文仙的事情与白鸾乱嚼舌根,害得白鸾对他这般伤心失望。六神无主之际,恨不得自己能长出十张巧嘴,舌灿莲花,好将白鸾细心安慰,说得他转怒为喜,对他展颜一笑……

      柳传羽脑中一阵混乱,胸中涌起一股意气令他抓住白鸾的双手,大声道:“我、我也喜欢你啊!”

      白鸾被他握住手,浑身一抖,狭长的美目愣愣地盯住柳传羽,竟然渐渐浮出泪光来。
      只听白鸾颤抖着声音道:“我真是愚不可及……竟然还以为你……你……”
      话到酸涩处,声音逐渐哽咽,白鸾神色痛苦地盯着柳传羽的脸,忽然猝不及防地凑上前,那双冷冰冰地薄唇在柳传羽的唇上一挨,柳传羽唇上一痛,竟然被白鸾轻轻咬了一口。

      “啊……”柳传羽登时如被天雷劈中,整个人从内到外轰然焦了。

      白鸾见他仍旧呆呆傻傻,气得用力推开柳传羽双手,扭身离去。

      柳传羽神魂出窍,只用手摸着又痛又麻的嘴唇,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心跳如鼓,整个脑中都满是白鸾的模样,冷淡的,温柔的,微微含怒的,直到刚刚那情不自禁的一吻,恨不得整个人化成一溜烟,随着白鸾的衣袖飘去。

      柳传羽混混沌沌地往大营的方向走回去,思绪一片混乱。
      为何会为白鸾如此目眩神迷?
      自己本该心系丹增,此生无二的呀?
      虽然人人都说柳传羽没心没肺,他自觉并非如此。但是现在,明明是喜欢丹增的,怎能对白鸾这样魂不守舍呢?

      头重脚轻地走回岭南王的大营,营地里已经是炊烟遍地,灯火初上时候了。柳传羽思及丹增伤势,便往丹增所住的营帐走去,刚走近,便想到白鸾也许正在里面给丹增疗伤——
      刚刚两人一时都意乱情迷,现在碰面,岂不尴尬……
      想到这里,柳传羽本打算离开,一转身,营帐里忽然传来哗啦一声器皿落地的声响。

      “我不走!”

      柳传羽听到丹增的声音,脚步不由得一滞。

      营帐里,丹增坐于榻上,将逻珊手中伺候的水皿扫在地上,水中犹带血丝。
      丹增冲白鸾气道:“中原天下拱手于前,大家拼的你死我活的当口,你竟然还不要!鸾儿,你想把天下让给白清扬吗?!”

      白鸾一见皿中血迹,又痛又怒:“丹增,你怎么还这样任性!如今没有火精晶,心血草也所剩无几,如果还要周旋这些天下纷争,我岂不是要眼睁睁的看你死在这里?”

      “我是死是活有什么要紧!”丹增忽然跳下床,赤脚扑到白鸾胸前:“鸾儿,你答应过我的!无论我要什么,你都会为我实现!这些话不当真了么?”

      “自然当真……”

      丹增仰起头:“那我要你夺皇位!做中原人的皇帝!然后出兵吐蕃,杀了毂汗王,杀了雪音,将天魔峰夷为平地!”丹增双臂搂住白鸾腰部,“鸾儿,你要替我报仇!”
      白鸾将丹增支开,“以你现在的情况,若是你死了,报仇还有什么意义?”
      “即便我死了,你也要替我报仇!”
      白鸾摇头:“丹增,我做不到。”
      丹增被白鸾推开,不由大怒,抬手一掌打在白鸾的脸上。

      逻珊碧虏不由得惊呼:“小主人!”

      白鸾脸偏向一般,嘴角微微泛红,只是一声不吭。
      丹增自己也目瞪口呆,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好一会,然后开始发抖。
      白鸾平静道:“丹增,你情绪不稳。我先出去,待会再来看你。”
      说罢转身就要走,丹增神色大骇,急忙抓住白鸾衣角,道:“鸾儿,我错了!”

      丹增见白鸾神色冷淡,不由得悔恨不已,眼角一红,落下泪来:“鸾儿,我一时冲动,你莫要生气。”

      白鸾闭了闭眼:“丹增……”
      丹增不等白鸾说完又道:“我左右是死了的好……”
      白鸾睁开眼,隔住面纱,用纤长的手指轻轻擦拭丹增的眼角,似要为他将泪水抹去:“你胡说什么,我定不会让你死的。”

      丹增道:“我只恨我死了,你便迫不及待地扑向他身边去了……我死了,你不会记得我,你只会喜欢那个大混蛋……那个人有什么好?他见一个爱一个,对你根本不可能真心的!”
      白鸾被丹增的话激得一颤,只是重复道:“……我说了,不会让你死的。”

      丹增道:“我不信!你心里只有他!我这种可怖丑陋的样子,你其实根本就不想看……”
      “丹增!”白鸾怒上眉梢,喝断丹增的声音。

      丹增揭开面纱,仰起脸:“鸾儿,要是你在乎我,就亲我呀!你亲我,我就天涯海角都跟你去,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白鸾看着丹增扬起来那斑驳可怖的脸庞,一双妩媚的丹凤眼中,乌沉沉的眸子不停地落着泪珠,不由得心如刀绞。
      又想到柳传羽果真如丹增所说那样,见一个爱一个,多情寡辛,不由得心生绝望,轻轻捧起丹增的脸颊。

      正当白鸾垂下脸去,营帐的门帘忽然挑起,一人哈哈干笑着闯进门来。柳传羽装作没看见白鸾和丹增搂在一起,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道,“我看那个……差不多也到晚饭的时间了?诸位都饿坏了吧?不如去幕府用膳?”

      白鸾连忙放开丹增。丹增一双鸦羽般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柳传羽,面上毫无表情,十指攥紧,指甲嵌进手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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