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万骨》渔火爱吃麻辣烫

1、第 1 章

　　妖鬼亭前现妖鬼，孽缘谷底是孽缘。
　　据说这两个地方发生过很多大事，据说每个路过这两个地方的行人都可以听到聒噪的喧嚣，据说每个冤魂都向往这里，据说每位圣人都欲铲除这里。
　　楚残月又梦到那天的事了。
　　那天，就像世间传的那样，人站在谷底，抬头向上望天，天是红的，两边的峭壁上长着几棵将死不死的枯树，像谷底的尸体死前伸向天空的手，要拽着天将它拖下来。
　　他看见他自己穿着一件月白的长袍，发冠高束，衣襟紧拢，浑身上下的不雅之处只有衣袍下摆上少许的鲜血和他腰间上碎了大半的玉佩——孤零零得挂在他的腰带上，随着风一晃一晃的，随时要掉下来一样。
　　许久，他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有冤魂在不断叫嚣着，吵得风也呼呼地吹着。
　　突然，他的手动了一下——因为他手中握着的剑动了。
　　他的剑与他浑然不同，它锈迹斑斑，鲜血簇簇，整个就像是一块久经干旱的黑土地上开了一片花。
　　在他的面前，瘫坐着一个浑身血水的男人。
　　男人背后靠着一个死人堆，有鲜血的腥甜味混着尸臭散发在空气中，狰狞的尸体一具具叠放在一起，他们脸上的愤怒、绝望和不甘也混在一起，把空气酝酿得更加凝固。他的双腿不自然得扭曲着，乱蓬蓬的长发黏成一绺一绺的，遮住了他的双眼。他左边的袖子空空荡荡，被风偶尔吹起时，隐约可见有连着筋的白骨。
　　此时他正用唯一完好的右臂抵着剑锋，缓慢地将它指向自己的心口。
　　顿了顿，穆存似乎是在攒力气。片刻后，他沙哑着道：“师尊......我权且再唤你......一声师尊......念在往日......你我师徒一场......不如......给我一个痛快吧......”
　　他像是还有话要说，但力气用尽了一般，不再发出声音。只是他的右臂一直抵着楚残月的剑，颤颤巍巍得对着他的心口。
　　楚残月闻言怔了怔，薄唇几开几合，却没吐出一个字。
　　他只是站着。
　　明明这是在梦中，但他还是疼得浑身微微颤抖，感觉像有刀在刮着他。
　　穆存稍微抬了抬头，朝着楚残月的方向，好像在看着他。但他是不可能看得见的，楚残月想，他的双眼早就瞎了。
　　穆存用右臂将剑又向上抵了一下，却终于力气用尽了一样，右臂突然垂了下去，不再动了。
　　远方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应是下一波赶来支援的人到了。
　　但楚残月耳边好像有几千几万个鬼魂在叫嚣，吵得他脑袋一阵阵疼。但楚残月只是睁着一双眼，里面盛着让人看不透的波澜。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穆存，看他的长发随风晃晃悠悠，看他的衣角浸血污浊不堪。是啊，这多像他初见穆存的样子啊。没想到光阴兜兜转转曲曲折折走了几十载，却始也因你，终也因你。
　　“锵”一声，他的剑掉了，溅起零星的几簇尘土，扬到空中又落下去。
　　楚残月突然想到，穆存再也不能站在他面前了。
　　一瞬间，四周被漆黑的水浸没，楚残月的视野变得暗而模糊，几十年的光缓缓向后流走，他伸出手想拦住，却亲眼看着它们从他指缝间滑过。
　　他眼前完全黑暗前，他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有光的场景：
　　一棵百年桂树下，一个少年正漫不经心地蹲在草地上，微微靠着粗大的树干，九月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混着斑驳的树影盖在他身上。他低头随手捡了几朵落花，似是察觉道有人靠近，蓦然间抬头，披着光，双手捧着零星几朵淡黄的四瓣桂花，笑着对他说：
　　“师尊，我想吃桂花糕了。”

作者有话说

　　呃，好吧，我保证尽量一周一更......